「少爺,今日要去太師府,昨日已經投了拜帖的,夫人說您應該要起身準備了。」
小岑子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伴隨著那軟軟的童音的,還有「砰砰砰」的激勵敲門聲。
自那日少爺吩咐沒他的允許,不得擅入他的臥房與書房之後,小岑子每次敲門的力道,都似帶著發洩不滿般,吵得裡頭的人不得不趕緊讓他進來。
但今日卻與往日不太相同,小岑子在外頭敲了半個時辰的門,毆夜珩也沒半點應門的跡象,急得他在外頭抱著銅盆抓耳撓腮的。
毆夜珩其實已經醒了一段時間,今日卻是被夢魘了,驚醒時窗外還投入淡淡月色,使得房間像是染上了一層白霜。離開看跌山已經有一個多月了,看跌山的模樣已經有點模糊,卻唯獨記得那光彩燦爛的螢光石,以及那驚鴻一瞥的妖。
「進來吧!」無奈的一歎,歐夜珩起床披衣,走到門邊將門閂拉開,便轉身坐回大床上。
偶爾的有幾日,他半夜中醒來,發現竹寒弦不知何時入了他房中,靜靜的立於床頭,趕不走那人之後,便開始了上門閂,但竹寒弦依舊每日來報到,乾脆雙眼一瞪,冷冷地對小岑子道:「以後沒我允許,不得隨便入我房中,若是違了我的意,便打發出府去。」
那日他特意在竹寒弦面前說那番話,小岑子就委屈的癟了癟嘴,卻沒說什麼,竹寒弦只是若有的看了他一眼。昨夜他卻是真的沒再來,只是他卻開始被夢魘了。
甫一坐到床上,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陽光隨即衝進來,撒上一室光輝。
「少爺!嘻嘻……」瘦小憨厚小童在陽光下,投下一道陰影,一手端著洗臉的銅盆,盆子上搭著一條潔白的面巾,一手在腦後直撓著,臉上是討好的笑。
「什麼時辰了?」伸手接過小岑子遞過來的濕毛巾,歐夜珩沒有因昨晚的夢魘而帶上氣惱的情緒,依舊如往常般溫和的問道。溫暖的晨輝灑在他雪白裡衣包裹的修長身形上,依舊掩飾不住絕代風華的姿態。
看著籠罩在晨輝中的少爺,小岑子一如往常般,愣愣的眼中,無法掩飾那抹驚艷以及癡迷。
「啊?噢,已經差一刻就到巳時了。」回過神來,小岑子掩飾了一下臉上的紅暈,見歐夜珩還在看著自己,忙收回失神的心智,趕緊道。
「那麼晚了……」歐夜珩看著外頭已經慢慢靠近正中天的艷陽,對著他吩咐道:「去準備準備,將前些日子恭少爺送來的那幾樣玩意兒帶上,一刻後出發。」
「是,少爺!」小岑子高高興興的應下了,就要轉身去準備,這時想起剛剛在迴廊上遇見的竹寒弦與安從,他又糾結著一張笑臉,支支吾吾的想要說什麼,但看到歐夜珩溫文爾雅的洗漱著,轉念一想,少爺這去看自個兒的未婚妻子,那竹公子生氣個啥,說了反倒壞了少爺的興致。
一個利落的旋身,他就給自作主張的將這事給擱下了。他轉身之時,沒有看到,毆夜珩雪白裡衣的後背,不知何時,漸漸的滲出一縷嫣紅彩光。
魅惑妖媚眾生的臉,在空氣中若隱若現,帶著一絲詭異的笑。
剛剛那小童心裡想什麼,他卻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竹弦子這幾日寸步不離毆夜珩身邊,想必是早就已經猜到自己這幾日會醒來,想要將自己再次絕殺,卻是也小看了他的能力。
毆夜珩這時已洗漱完畢,轉身挑著今日要穿的服飾,卻沒看到,那淡黃色的水盆中,蕩蕩漾漾的倒影出魅惑那妖媚橫生的容顏,以及嘴邊肆意張揚的笑。
「少爺您看那,水依琴鋪的店面都改了許多,小的可記得這還是您給那姑娘提的點子……您瞧瞧那生意臨門的模樣……」一路上,小岑子唧唧咋咋個沒停,原因歐夜珩的相貌就夠引人注目的,如今加上個不知低調的人兒,更是引得行人紛紛停腳側目。
「就你知道嘴貧,再不快些走,讓張太師久等就不好了。」歐夜珩也看了看那裝潢典雅清幽的店面,卻不在此地停留太久,依舊不緊不慢的邁步往皇城西的太師府而去。
「我看吧,您不是怕太師老爺久等了,而是怕紫菱郡主久等了吧?」小岑子跟在他身後,小聲的嘀咕著。不曾想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來,他一個沒注意,直接就給撞了上去。「哎呦,少爺您怎麼就突然停了也不說一聲,小的……少爺?怎麼了?小的撞痛您了嗎?」
「那是?不可能的,竹寒弦那日明明將他給……」歐夜珩頓住腳步,眼神看著某處喃喃自語,但離他不遠處那個木板上,魅惑橫生的躺著的人,卻真真的是那日在千風洞見的妖沒錯,他不會忘記那雙似可勾魂的桃花眼。
「少爺?」小岑子來到他面前,伸出白白嫩嫩的短小五指,在他眼前晃呀晃,晃到手都酸了,還沒將少爺的魂給喚回來。
「沒事,走吧!」那把白玉扇子一隔嗎,隔開了那只爪子,歐夜珩沒事人般的繼續前行。剛剛一個晃神,那妖卻不知去了何處,而他也沒必要在意那只妖的去處。
一個俊逸瀟灑的高挑背影,一個矮小可愛的胖嘟嘟背影,就這樣在眾人,也在魅惑的視線中,漸漸遠離了皇城中央的鬧集,不緩不慢的往西邊而去。
真是個難得一見的精緻美人兒呀,怪不得那竹弦子會緊張寶貝得不得了,連他見了也想上前咬一口。
那日千風洞中,歐夜珩獨自遇到他石妖魅惑,本就該變成他的所有物了,卻偏偏的那萬年老妖竹弦子插了一手進來,生生的阻了他的元神融合,不得已,為免自己魂飛魄散,他才將自己的八分靈識注入歐夜珩體內,蟄伏了一段時日,跟隨歐夜珩出了看跌山,現在尋了個時機,竄了出來。
沒想到還有機會出得了看跌山那個鬼地方,他之前怎麼就覺得那是一個世外桃源呢?一隻羊脂玉般圓潤白皙的手,撫上尖尖帶勾的下巴,臉上是一股妖媚勾魂的笑,突然一個念頭竄上腦海。
竹寒弦再大的能耐,卻也不能隨隨便便的對歐夜珩的心上人動手,那,他何不與那人會上一會?
主意一定,原本就透明如無形的人影,消失在不停穿梭的人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