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歐公子,有禮有禮!鄙人姓律(lu),單名一個瓊字。」聽得歐夜珩自道姓名,律(lu)澈雨心中更是一驚,只面上不顯。
國慶日剛過不久,傳統的三年一次科考剛過,從文殊院上報過來的高中之人中,卻是以歐夜珩為榜首。歐夜珩之大名,他卻是有耳聞過的,傳聞歐丞相有一個驚為天人的公子,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一不精,卻是一個難得的人才。今日一見,卻是不假,甚至比傳聞中的更是令人驚艷幾分。
「律(lu)公子有禮。」歐夜珩見對方本就氣勢不凡,直到這互道姓名之後,卻更是心裡一驚,經不住認真的將眼前之人再打量了幾分。
律是國姓,當今仍以此為姓的,除去幾個年輕的王爺與皇叔洪王外,便只有當今聖上了。幾個年輕王爺他皆多少有往來,單單就那人卻是無緣見過的,今日對方直道姓氏,卻多少也沒有藥隱瞞之意,只是不道真名,卻也怕是不想他直接道破他的身份罷。
想到此,也知對方定是已知自己的身份,兩人便互相看著,相視而笑,端的是一見如故,相見恨晚。
兩人並肩一邊走著一邊相談甚歡,竹寒弦便從一早開始的被某人不理不睬到現在完全被忽視的地步。只能恨恨的一步步與那紫袍之人的小童一起,跟在兩人身後。
「賞一季桃花沐如春。」
「念他朝雨露似陽風。」
「好,好!歌酒巷,一語驚卻萬花羞。」律(lu)澈雨大讚幾聲,隨即又吟出一句。
「帝王業,半壁頹山水方生。」歐夜珩踏出一步,口中已接了下句。
「這……看不出公子如此……儒雅之人,卻也是有著這不凡的霸氣呀!」律(lu)澈雨對於歐夜珩的這番舉動,不但不認為不妥,反倒又高看了他幾分。
歐夜珩微微一笑,並不接話。
「琴瑟琵琶,偏生的大王頭冠。」
「魑魅魍魎,怎奈的小鬼肚腸。」
歐夜珩一接完,兩人皆相視大笑起來,笑得那個暢快淋漓。一邊悶聲聽了許久的竹寒弦終於受不住,上前重重的哼聲道:「明明御京遲些日子也可見這些個桃花,你偏生的愛跑老遠來這看這些個落花,再吟這些個酸詩。」
此時律(lu)澈雨才轉頭認認真真大大方方的打量著竹寒弦,他知得歐夜珩的身份,見得竹寒弦將一襲簡單青衣也穿得俊美非凡,多少也猜得此人的身份。其弟晉王爺律(lu)澈寒這段時日卻是天天於他耳邊說道此人的,卻不曾想,也真真的是個非凡絕妙的人。他與歐夜珩這樣光華萬丈的人一起,也不見得被比了下去。
「非也非也。古語有云:桔生淮北則為枳,生淮南則為桔。皆同一理也。」律(lu)澈雨彬彬有禮的答道,竹寒弦卻是不屑一顧般的轉頭,拉著歐夜珩便走。
「什麼狗屁歪理,在我眼裡,什麼桃花爛花都一個樣。」
「大……」
「嗯?」
站在眾人身後的小童剛要怒喝著出聲,卻被律(lu)澈雨伸手擋了回去,自己卻若有所思的看著兩人緊握的手,以及那一前一後相隨的背影。
竹寒弦對他,似乎有很濃的敵意呢。想到此,唇邊淡淡的笑卻放大了幾分,一撩衣袍下擺,也往兩人離去的方向走去。
一連幾日,春雨綿綿,桃花皆被打落,今日見得天氣稍霽,律(lu)澈雨便邀了歐夜珩出去踏青。那兩人的小廝皆不帶出去,他便也輕裝簡從的要出行。兩人好巧不巧的在同一個客棧落宿,這幾天便也天天聚在一起,減少了許多春雨潮濕帶來的煩悶。
律(lu)澈雨與歐夜珩、竹寒弦一同外出,如往常一樣獨自與歐夜珩天南地北的海談著,
卻突然噤聲,眼睛盯著歐夜珩那窄小細緻的腰身。
歐夜珩本就纖瘦,加之長了一張俊美柔和的絕色麗容,讓男子見了都不得不錯認他為女扮男裝。今日一襲白袍,外罩一間天藍鏤花罩衫,偏生今日束了腰,一條天藍長腰帶在下半身拖著長長的尾,一頭秀髮一髮冠高高梳起一束,於腦後腰間一蕩蕩的,配著幾根長長的流蘇墜,更顯飄逸出塵。
而顯眼的,便是那腰間掛著一把小巧精緻的琉璃鎖,卻是將律(lu)澈雨腰間那罕見的白玉鏤雕生生的比了下去。而律(lu)澈雨現在所看的,便是那泛著透明光質,倒影著萬千世界的琉璃鎖。
「那琉璃鎖……」律(lu)澈雨將目光移回歐夜珩俊秀絕倫的臉上,好奇的問道。
「琉璃鎖,鎖去紅塵萬千繁瑣。律兄以為如何?」歐夜珩見對方只是對他腰間的琉璃鎖有興致,剛剛抽緊的心微微一鬆,便笑容淺淺的答道。
「卻是在何處所購?」律(lu)澈雨繼續追問道。
「這……」歐夜珩頓時覺得有些尷尬,微微往竹寒弦的方向看了看,卻沒有繼續說,只伸出拳頭放於唇邊,輕輕一陣咳嗽。
這琉璃鎖倒真是做工精細的,透明的琉璃上,根據色澤的變化,有層次的雕刻著繁複的富貴竹圖案,整體卻是一把拇指大小的鎖的形狀。掛在腰間,倒也挺有韻味,只是這些小玩意本該是女子愛的玩意,那日竹寒弦無意見了這個琉璃鎖,買來後就送了自己,今日卻無論如何也要他戴著出來了。
律(lu)澈雨卻是會察言觀色的,見對方面露尷尬,也不再追問,只轉了話題繼續與歐夜珩談著詩賦詞曲。
被晾在一邊的竹寒弦卻是不滿,故意將歐夜珩手上的茶盞奪了來,狠狠的喝了幾口,再將剩餘殘渣放置回歐夜珩手中。
「你這是何意?」歐夜珩微紅了臉,有些著惱的看著往亭子欄杆瀟灑一坐的竹寒弦。這幾日每當他與律澈雨談得歡時,便出絆子或做出如剛剛那種舉動,打斷兩人的談話。
「你說是何意?那日你是否還有些事沒與我說?我大老遠的陪你來這陰沉沉的鬼江南,卻還要看你臉色,本尊何事受過這種氣?」說到後來,竹寒弦也惱了,這幾日來,歐夜珩就圍著那叫什麼瓊的轉,將自己晾一邊也實在是夠久了。
律(lu)澈雨用探究的眼神看向兩人,歐夜珩卻蹙了蹙眉,隨口就說出了氣話。
「既然不能受這種氣,那為何還要與我呆在一起?你走你的便是。」
竹寒弦一聽這話,不敢置信地看著歐夜珩,對方卻將頭扭了一邊,不再理他,他氣得呼吸有些不穩,許久說不出一句話,最終稍稍平復了胸中百味雜陳的情緒,狠狠的扔下一句話:「好,我走!我走!這你便順心了!」說罷,一甩衣袖,出了這半山的涼亭。
雨嘩啦啦的下著,一滴一滴的落在剛剛竹寒弦伸腿而坐的欄杆上,朦朧的水汽氤氳,給這春意盎然的翠山蒙上一層薄紗。
「不去找他嗎?」兩人無語顧自想著自己的心事許久,律(lu)澈雨最終打破了沉默。看著外頭越來越急的暴雨,卻突然對竹寒弦起了擔憂。
歐夜珩看著雨水發了一會呆,突然唰的起來,不顧背後律(lu)澈雨的喊聲,往竹寒弦剛剛離開的方向衝了出去。
最是二月剪刀飛,撩撥一道心湖水。那不經意的一個舉動,卻生生的牽動某個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