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2年秋天,除了北王顏華,其他三王都回到皇都,其餘軍閥諸侯也都一起回來了。他們當然不是回來看什麼武科舉的,此次聚,是由南王安廣黎召集,名義是商討慎帝大婚之事。
如今雖然諸侯割據,但畢竟慎帝還在,大義之下,諸侯仍是臣子,誰也不敢率先打出自己的旗號自立門戶,因此當安廣黎以皇帝之名召集他們的時候,無人敢不前往。只有北王顏華借口蠻族又有異動,而沒有離開關東。
各路諸侯都是有備而來,皇都之外被大大小小的軍營擠滿,其中一支是西王帶來的部隊,名為西王第五軍,實際上卻是北王第十軍。
歷史上,北王軍的第十軍,也就是後來鼎鼎大名的十字星軍,是一支極其特殊的部隊。很少有人知道這支部隊是如何建立起來的。大多數人只知道是北王之女顏夕親手建立了這支部隊,但當時人在皇都的顏夕,如何在西王管轄的隴雍省建立北王第十軍,並且讓這支部隊對自己忠心耿耿,是後世之人永遠無法揭開的謎團。
有兩點是可以肯定的,一是第十軍的建立離不開西王的,另一點是,顏夕有辦法遙控這支部隊。
皇宮的武科舉總決試正在進行的時候,顏瑞便匆匆出城去調遣第十軍,但南王早已將四方城門關閉,由禁軍把守,任何人不得進出,顏瑞想盡辦法也沒能出城,這時他總算確信,南王確實要謀反。
但城外的北王第十軍還是動了,他們唯一效忠的統帥顏夕仍在皇宮中,在眾目睽睽之下,完全不可能給他們任何指示,但他們還是動了,井然有序,有條不紊,步步向皇都西門逼近。
其他各路諸侯的部隊現北王第十軍有動靜,也都開始備戰。但所有大人物此時都在城內,無法對屬下做出調派,因此大多數部隊只能靜觀其變。
這是一次沒有記入史料的叛亂,因為叛亂始終沒有表面化。當時很少有人意識到南王安廣黎會突然難。但這次叛亂仍然沒有成功,夏維和顏夕無疑是打亂他計劃的罪魁禍。
「王爺,第十軍已抵達西城門外。」洪查匡附耳言道,「年炅已經調動人馬準備迎戰,不過,第十軍被東王的部隊擋住了。」
安廣黎神色變了一下,望向東王東晨迦藍,東晨迦藍也正望過來,微笑著點頭致意。
「東王的部隊,是鬼參營?」安廣黎問。
「不是,是翼殺營。」洪查匡回答。
「有趣。」安廣黎彷彿沒有被計劃失敗影響心情,「走,去城外瞧瞧,看看第十軍和翼殺營兩軍對壘。」
皇都繁華依舊,但到了西城,街上便少有行人,這裡已由禁軍施行戒嚴。安廣黎帶人到達西城門,看到夏維、顏夕、顏瑞正被禁軍士兵阻擋。安廣黎勒住馬韁,笑道:「阿瑞,為何這麼著急出城?」
顏夕走上前來,說:「廣黎叔叔,聽說西王和東王的軍隊在外面列陣,眼看就要開打,我們是來瞧熱鬧的。」
安廣黎笑道:「既然是西王和東王對陣,那麼三位也不必出城了,隨我到城牆之上觀戰。」說著翻身下馬,率先登上城牆。夏維、顏夕、顏瑞隨後跟上。
城下,北王第十軍與東王翼殺營相隔半里,列陣對峙,劍拔弩張,殺氣瀰漫。
第十軍兵力在萬人左右,五個千人步兵方隊居中,擺成十字型,是為主陣,每方隊相隔二十步,士兵左手籐條圓盾,右手鬼頭大刀,身著金底黑紋甲冑。主陣後有三列弓箭手,兩翼是騎步兵混合,騎兵列一字隊型在前,手持盾牌長矛,步兵成長方隊在後堅守。
「喂,」夏維用胳膊肘頂了頂顏夕,「你這是什麼陣?」
顏夕白了他一眼,別過頭去不理他。夏維瞧出她在脾氣,但自己空有絕頂聰明,卻也想不出有什麼地方得罪她了,只是看她生氣的樣子迷人之至,一時倒也忘了再問下去。
「那是母老虎陣。」顏瑞在旁邊解釋說,「是她從象棋之中變化出來的,也就是雙車加過河卒加馬後炮。」
「什麼玩意啊?」夏維失笑,「雙車、過河卒、馬後炮,這都哪兒跟哪兒啊?不過母老虎陣這個名字都是挺有趣。」
顏瑞笑了笑沒再多說,他心情不太好。
顏夕聽夏維挖苦自己的陣法,氣不打一處來,冷哼說:「不懂就別亂評價,惹人笑話,丟人現眼!」
夏維感覺顏夕越生氣,自己就越開心,還想繼續逗她,但見她面色凝重,便把一句挖苦咽進了肚子,往翼殺營望了過去。
東王手下有兩支部隊最為有名,卻也極其神秘。一是鬼參營,另一支就是眼前的翼殺營。
東王家的領地在京東省,此省的沿海地區長期受到東海海盜的侵襲,海盜雖然都是小股勢力,但卻像老鼠一樣四處作亂,這邊打下去了,那邊又冒出頭來,令人應接不暇,大為棘手。翼殺營本是東王長子東晨炫的護衛部隊,後來在打擊海盜的過程中屢立戰功,便逐漸擴充,如今過營級編製,兵力在十萬左右,眼前這支應是其中一部分,兵力是第十軍的兩倍,將近兩萬人。
翼殺營的陣勢是常規的方隊聯合,五乘五,共二十五個方隊,中前是步兵、後是弓箭手,兩翼是騎兵。唯一值得注意的,是第二排的三個步兵方陣是空心的,四周士兵圍攏,齊齊扯著一面藍布,將方隊中央蓋住。藍布上面印有東王家徽——青山白日徽。布下面一塊一塊鼓起,顯然藏有秘密。
夏維湊到顏夕跟前:「夕,翼殺營那些布下面是什麼?」
顏夕又狠狠剜了他一眼,呵斥:「別叫得那麼親密!我跟你又不熟!哼!」說完嘟著嘴別過頭去。
夏維只好去問顏瑞:「阿瑞,你知道麼?」
顏瑞搖頭說:「翼殺營的實力沒人清楚。這支部隊興起才只有幾年功夫,而且敵人又是大家都瞧不起的海盜,因此對翼殺營根本沒什麼瞭解。父親曾經派人調查過,但沒有任何結果,畢竟東王手下還有鬼參營,那可是最高明的情報部隊,保密工作自然也不在話下。」
夏維又轉過頭對顏夕說:「夕,你聽見沒,對方可是很神秘的,不明對方實力的時候,你是不是該後退了?」
顏夕冷哼一聲:「第十軍列好虎擊陣,就絕對不會退卻!」
「哦——原來是叫虎擊陣啊。」夏維笑了,「這個名字不好,還是母老虎陣好聽。夕,你覺得呢?」
顏夕揚起拳頭:「你再敢叫我夕,我就要你好看!」
夏維吐了吐舌頭,退開了幾步。
這時,一個青年帶人急匆匆地登上城牆,夏維看了一眼那青年,認出是東王的長子東晨炫。
東晨炫身材高而瘦削,劍眉入鬢,英氣逼人,一頭長如同斜射向下的劍刃,一縷一縷層次分明,倒也十分好看。他看到夏維他們,便很和氣地拱手說:「原來三位也在。」腳下不停,走到安廣黎跟前,說:「廣黎叔叔,小侄剛剛接到消息就趕過來了,想必是生了一些誤會,致使小侄的翼殺營與西王叔叔的第五軍對峙。西王叔叔派小侄知會夕小姐,第五軍由夕小姐指揮,小侄也會把翼殺營調開,免得兩家傷了和氣。」
安廣黎含笑:「嗯,兩軍都已列陣,若是不活動一下,實在可惜,而且還會傷了士氣。不如就此機會較量一下如何呢?」
東晨炫恭敬地說:「廣黎叔叔有命,小侄不敢不從,就不知夕小姐是否答應。」
「打就打。」顏夕滿不在乎地說,「事先講好,刀劍無眼,要是翼殺營都被殺光了,你可別哭鼻子,我的阿炫哥哥!」
東晨炫隨和笑道:「自從五年前聽了夕小姐一番語重心長的教誨,在下就沒再哭鼻子了。」
「那就好,就讓我看看你這幾年長了本事沒。」
安廣黎哈哈大笑:「好!方才皇宮比武已經賞心悅目,現在我華朝兩位年輕俊傑率軍對決,一定更為精彩。不過兵戈相見難免損傷,不如定下規矩,哪方先衝入對方本陣,圍下對方主將,便算是勝了,不要搞得血流成河的局面,那就不好看了。」
東晨炫和顏夕領命,下去準備開戰。夏維目送二人說笑著走下城牆,心中大感困惑,便去問顏瑞:「阿瑞,他們倆是什麼關係?」
顏瑞好像在想事情,夏維又叫了他兩次他才回過神來。
「你說阿炫啊,他跟夕是棋友。」顏瑞解釋說,「五年前,夕來皇都接替我的質子位置,當時夕正癡迷象棋,在皇都遍尋對手切磋,未嘗一敗,連成名已久的棋手也下不過她。當時阿炫是質子,人在皇都,也酷愛下棋,小有名氣。不過夕三番五次找上門,他都不肯應戰,大概是瞧不起一個十歲的小姑娘。後來還是廣黎叔叔從中間牽線,在皇宮擺下棋盤,讓兩個孩子獻技。夕毫不留情,將阿炫打得沒有還手之力,最後阿炫被吃干拔淨,只剩了一個老將。然後夕用的就是過河卒加雙車加馬後炮,過河卒封前,雙車錯開抱肋沉底,然後馬後跑將死。阿炫輸的太慘,竟然當場大哭,就又被夕臭罵了一通。」
夏維對像棋一知半解,不過倒也能聽出當時的情形,不禁笑著說:「夕真夠狠的,都把人家吃干拔淨了,還用那麼多招將死,也太不留情面了,明明是耍弄對手。」
顏瑞也笑了:「是啊,要不說她是小母老虎呢,老虎捕食,大多是先把獵物活活玩死,然後再吃掉,這就是夕對敵人的手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