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表面上看,雷昂剛剛和顏夕經過一場劇鬥,又少了一條胳膊,應該是處於絕對下風。但他在手臂被斬下的剎那出反擊,可見實力之強,少胳膊少腿根本沒影響。而夏維,貌似普普通通,沒人見過他武功高低,不過瞧起來應該不太高……實際上,夏維也確實不會半點武功。
「父親,維公子會贏麼?」安雪香問他的父親。這個姑娘還蒙在鼓裡,完全不知道眼前的情勢。要是方才顏夕死了,他的父親揮揮手,外面的禁軍立刻就會衝進來殺人。在座的人有一半會死在這裡。
安廣黎默不作聲,彷彿沒聽到女兒的問題,他全神貫注在夏維和雷昂身上,生怕錯過了兩人出手的那一刻。
「父親,維公子會贏麼?」安雪香再次問道。
「哦……」安廣黎終於聽見了,「難說啊,你瞧他的下盤完全虛空,根本是沒練過一點武功。不過嘛……他可是能夠殺我的人哦……」
「什麼?」安雪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安廣黎又陷入忘我境地,完全不理會女兒的追問了。
夏維和雷昂始終沒有動,夏維笑呵呵地瞧著雷昂,也不知他在打什麼主意。而雷昂卻有苦自知,他不是不想先制人,也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在曙光教會中,血腥維這個名字就像地獄魔王一般代表著絕對的恐怖。自從五年前巴巴羅薩孤兒院慘案之後,曙光教會一直在追蹤夏維,因為他是幾十萬孤兒中受教育成功的七子之一,而且是最成功的一個。而雷昂,只不過是受教育的失敗者,即便他得到了出常人的智慧和力量,但和七子中最差的想比,也相差十萬八千里,更別說面對最強的血腥維了,他的智慧告訴他,他絕對沒有勝算。
當年夏維在朵吉堡當抄書匠,因為手藝精湛而名動全國,連各國國王都閱讀他的手筆,這讓曙光教會不敢輕易去碰夏維。直到半年前,夏維忽然失蹤,教會才派出人馬四處追查,最終得知他回了華朝,於是許多人手秘密潛入華朝。雷昂只是其中之一,而且他的主要任務不是追尋夏維,而是其他一些事情。他遇到夏維,完全是巧合,此時要和夏維戰鬥,也是巧合——不幸的巧合。
「血腥維,出手吧!」雷昂大聲咆哮著。
夏維卻不說話,仍然笑瞇瞇地看著雷昂,但那雙眼已經告訴雷昂,在他眼裡,你已經是個死人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雖然夏維和雷昂都沒有動,但他們也能感到緊張的氣氛,那是風暴來臨前的平靜。
「神主在高高的天上,用他的睿智為我們指引方向。我們需要虔誠地跟隨他,凡是信奉神主的,都會登入極樂淨土。貧窮的會變得富裕,病者會變得健康,缺智者會變得聰慧……」夏維忽然吟誦起來,「有人給你錢財,你不要和他走,那是惡魔的引誘,他會帶你脫離神主。惡魔站在你面前,你要閉上眼睛,惡魔對你說話,你要堵住耳朵,惡魔對你吐氣,你要屏住呼吸,這樣才能逃避惡魔的誘惑。你感覺疼,也不要驚慌,那是惡魔給你的幻覺,只要你默念神主之名,惡魔就會消失……」
雷昂不知道夏維為何吟誦起《曙光大典》中的詞句……難道……
夏維獰笑著說:「雷昂,我就是惡魔,我告訴你,神主管不了我,他正在極樂淨土吃我的屎呢,哈哈哈……」
「閉嘴!」雷昂憤怒了,他絕對不允許有人玷污神主,他再也忍不住了,他要出手,即便明知必敗,也要維護自己的信仰。
他開始蓄力,然後邁出了一步……
然後,他倒下了。平趴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腦袋暈暈的,意識漸漸模糊了。沒人知道夏維如何擊倒了雷昂,連雷昂自己也不知道。
「他是惡魔……他詛咒了我……」雷昂低聲念叨著。
夏維走到他跟前,伏在他耳畔,輕聲說:「沒想到教育不成功的傢伙這麼廢物,你沒了胳膊,也不包紮止血,跟我在太陽底下站了這麼半天,我都暈了,你能不暈?白癡!」
夏維站起來,高舉雙臂,擺出勝利者的姿態,大聲喊:「哦耶!我贏了!」
滿臉的得意。華麗的完勝。
士兵衝進來,將雷昂抬了下去,雷昂的最後一句話是:「血腥維,為什麼你不殺我?」之後他就暈死過去了,沒聽到夏維說:「我不殺蠢貨。」
人們面面相覷,但也只能在心中苦笑,實在沒什麼話好講了。夏維勝的太「漂亮」了。而且他還恬不知恥地問安廣黎:「南王爺,我是最後的勝利者,應該是武狀元吧?」
安廣黎也沒脾氣了,側過頭問慎帝:「請陛下定奪。」
剛才夏維和雷昂對峙的時候,慎帝就已經睡著了,此時迷迷糊糊聽到安廣黎的問題,只是點了點頭,然後繼續呼呼大睡。安廣黎只好宣佈:「新科武狀元是——江南玉寧的夏維!」
「喔——」一片倒彩。
在不滿情緒中,有幾個人是笑著的,東王東晨迦藍、西王古西西、南王安廣黎、尤金言、顏夕、安雪香……只有這麼幾個人而已,而且笑的內涵也不一樣。安雪香搖著父親的胳膊,歡喜地說:「維公子真是壞透了。」
「壞?」安廣黎無奈地說,「不光是壞,他本事可大呢。」
「他有什麼本事,不就是騙了那個西洲人麼?」
「騙?」安廣黎更加無奈,「你當那麼好騙了?在場的人當時都沒有意識到雷昂先生丟了胳膊,正在大量失血,難道大家都是瞎子?」
「哦……確實啊,我剛才也沒意識到。」安雪香驚訝地說,「爹,那是為什麼?」
「氣魄!」
「氣魄?」
「沒錯。用無以倫比的氣魄,將所有人的目光拉到自己身上,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人們眼中只有他一人,再無他物。就是這份氣魄啊。」安廣黎望向台下,夏維和顏夕正在那裡有說有笑,「真是個厲害的孩子,難以想像,他真正出手會是什麼樣。連我這把老骨頭都想活動了。」
史載:1272年,秋,江南省總督忽然接到皇都來信,信中說新科武狀元是出在此地。總督大人的文書官當即將信讀了十遍(總督不識字),然後派人辨別信件真偽,最後斷定信和內容都是真的,總督大人立刻暈了過去。
江南沸騰了,幾百年來,這裡終於出了一位「武狀元」,而且是歷史上最年輕的武狀元。一時間,大街小巷店舖商家都換了匾額,全都要和夏維套上關係,比如「夏維糧店」、「夏維胭脂堂」、「夏維包子鋪」、「夏維青樓」……林林總總,不一而足。尋常人家的匾額大多很簡陋,但大門大戶則要請名流手筆。
據說,有人竟請了深居簡出的名士江南子先生寫匾,
據說,江南子先生寫匾的時候,眼眶裡始終含著熱淚。
他寫的是「冬夏維春園」五個字,最後遒勁一筆劃出,眼淚滴了下來,在紙面上濺出一滴淚痕。後來工匠將淚痕也原封不動地拓到木底上面,成就了「江南子滴淚作書」的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