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落音。高湛抿唇不語。亭內外一時靜默。沙沙的雨聲不知疲倦的繼續著。他的冰冷漸漸凍結了一切。
薄唇輕啟。如閻王索命。
「和士開。齊國律例。有逆謀之心的人該如何處置。」。
和士開冷眼撇了一眼高百年。回道。
「當以死罪處置。禍及宗族」。
「那就按律例辦吧」。高湛頜首。輕聲慢語。
「皇上饒命。皇上開恩啊。」。高百年不怕死。但卻怕殃及王府其他無辜的人。
和士開使了個眼色。一群侍衛圍了上來。揚起手中的木板就朝高百年毫不留情的打了下去。
「啊……」。一聲聲慘叫蓋過了風聲。遮住了雨聲。可那冷漠的男子還依舊有心情欣賞池塘裡的荷花。
也不知打了多久。高百年已渾身是血。他也沒了力氣喊疼。視線開始模糊。呼吸開始減弱。他看見池塘清
澈的水注入了一股鮮紅。那是自己的血嗎。一個人身上竟然可以流這麼多血。昌儀。祈兒。你們現在安全了嗎。他故意在王府拖時間就是為了給他們母子爭取時間逃離。可他還是沒能拖更多的時間。該怎麼辦。他不能這
麼快就死了。他要堅持住。他要讓他的妻兒有更多的時間逃跑。想到了賢惠的妻子。可愛的兒子。他又有了一
絲生存的意識。有了一絲力氣。他費力的爬向高湛。沾滿鮮血的雙手緊緊的拽著他的衣角。哀求著。
「九叔。我求你。繞了我吧。我自願貶為庶民。從宗族除名。從此。從此只做一名普通百姓。再也。再也
不入朝為官。九叔。九叔……」。
他的哀求。他的乞求。都不能讓這個閻王般的男子有一絲的動容。他冷冷的一腳踹開他。厭惡的看了一眼
被他弄髒的衣角。侍衛們一見皇上動怒。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更加賣力的打他。
池塘裡的水漸漸的被鮮血染成了紅色。再大的雨水也沖不淡顏色。溶不了清澈。終於。高百年沒了氣息。
轟隆一聲響雷。傾盆大雨越發瓢潑。像是龍王家的水庫洩了閘。無休無止的澆澈著這個殘酷無情的世界。
高湛眉頭緊蹙。討厭這越下越大的雨。起身。朝亭外走去。和士開急忙問道。
「皇上。樂陵王的家眷該如何處置。」。
高湛頓了下足。
「樂陵王妃是斛律光的女兒吧。」。
「是」。和士開回道。
「除了樂陵王妃。其餘的按律法辦」。高湛平淡的下旨。走出了這被血腥味充斥著的涼風亭。
和士開冷笑著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高孝瑜。高百年。接下來是誰呢。
所謂拿著雞毛當令箭。說的就是和士開這樣的人。而和士開偏偏就是個聰明的小人。懂的避嫌。所以接了
皇上的旨意後他沒有親自帶人前往樂陵王府。而是將這個任務交給了刑部的祖珽。祖珽急於在他面前表現。便
帶著刑部的官兵闖入了樂陵王府。首先找到的就是小世子高祈。連同奶娘一併殺了。樂陵王府的僕人們很多都
已經被高百年遣散了。留下的那些也都是王府幾十年的老人。很不幸的全被殺害了。樂陵王府的地面上全被鮮
血染紅了。橫七豎八的倒了一地的屍體。而讓搜查的人奇怪的是。搜遍整個王府。也沒有看到樂陵王妃。
消息傳入安府的時候。安蝶悠正在練字。聽到祥子的話。手下頓了一下。隨即筆鋒急轉。宣紙上出現了「
斬草除根」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斬草除根。那是將隱患扼殺在萌芽中最好的辦法。
「還有什麼事。」。見祥子沒下去。安蝶悠問道。
祥子這才接著說道。
「據說刑部的人說沒有在王府找到王妃。無法跟斛律將軍府上交待王妃的去處」。
安蝶悠勾唇一笑。輕聲慢語道。
「那還不簡單。讓將軍府找刑部要人去啊。皇上的旨意可是繞王妃不死的」。
「說的是呢。將軍府的人的確去找刑部要人了。揚言說不把王妃安全送回府就要找皇上討個公道。為什麼
樂陵王府被抄家之後他們斛律家的女兒不見了」。
安蝶悠淡笑不語。恆迦。這是再替自己的妹夫出口氣吧。
「祥子。有件事交給你去辦」。安蝶悠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近一些。
祥子疑惑著走近了他。安蝶悠湊近他的耳朵。悄聲嘀咕了一會兒。但見祥子眼睛猛的瞪大。疑問脫口而出
「可是少爺。這雨才剛下了小點。恐怕不能……」。
安蝶悠無語的翻了個白眼。敲了下他的頭。
「說你笨你還真不聰明。我又沒說非今天晚上。你不能等天晴了嗎。」。
「呃……那我明白了」。祥子頓悟。捂著腦袋說道。
安蝶悠扶著額角。一副受不了他的樣子。擺手示意他下去吧。祥子走後。她又開始想著。該把斛律昌儀送
到哪裡去才好。她一個從小養尊處優的大小姐。以後一個人帶著孩子能不能生活好。再加上她剛剛失去了夫君。也不知道會不會做出什麼傻事。唉。真是頭大。這好人真不好當。救了人家的命還要想著人家怎麼能活的好
一點。
「咦。我想到了」。她突然眼睛一亮。想到了絕妙的好去處。
大雨轉成了小雨又淅淅瀝瀝的下了兩日。久違的陽光在今晨終於再次福照了鄴城。街道上又恢復了熙熙攘
攘。也沒人再提起樂陵王府一事。只是還沒找到女兒的將軍府還在跟刑部糾纏。祖珽已經被這事弄的一個頭兩
個大。這幾日加派人手都要把鄴城翻個遍了。
高祈在安府出奇的乖。不哭不鬧。這讓大家都鬆了口氣。如果他一直哭鬧的話。也會引起別人的注意的。
在安府。則宣稱高祈是陸晴的一個遠方侄子。先寄住這裡幾天。因為他長的粉雕玉琢。又乖巧。府裡的下人們
也很是喜歡他。陸晴更是對他無微不至。連晚上都讓他睡在自己屋子裡。
斛律昌儀自醒來之後。就一直處於渙散狀態。不吃不喝。這已經是第三天了。安蝶悠沒敢如實把高百年是
怎麼死的。以及高府上下慘死的事情告訴她。只說皇上下旨賜毒酒死了。這樣好歹能讓她心裡好受一些。如果
她知道自己的夫君是被亂棍打死。死後還被拋屍水池。她一定早一頭撞死了。
「你就算把自己餓死了。高百年也不會再活過來了。死者已矣。活著的人還是要繼續活著。你別忘了。你
還有兒子」。安蝶悠進來後發現她還是那個動作抱著自己。蹙眉說道。
她的話並沒有讓斛律昌儀有任何的反應。她像是一個活死人一般。除了還有呼吸。視覺。聽覺都暫時封閉
了。
安蝶悠也有些著急了。這麼下去她撐不了多久的。可心病她也醫治不了。現在誰還能喚醒她呢。
「對了。高祈。高祈也許還能把她叫醒」。安蝶悠說著又大步走了出去。怎麼把這個小傢伙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