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蝶悠走的極慢,比她平時的速度慢了十倍不止,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了薛清菡的心臟上,她捧著的可是
她親姐姐的頭,不用看就知道薛清菡此時嚇成什麼樣子了,她只低頭看著腳下,盡量將人頭拿遠一些。此時宮
殿靜的出奇,只空蕩蕩的回應著她的腳步聲,高孝琬和高長恭對看一眼,終於知道剛剛高洋懷裡塞的是什麼東
西了。
短短的距離她比走鋼絲還捏著膽子,終於拾階而上到了高洋面前,安蝶悠雙膝跪地,將人頭安安穩穩的放
在了他的御桌上,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像是朝貢者,正向惡魔進貢一顆血淋淋的熱頭顱,然後她該笑盈盈的
說,大王,請笑納。
「愛妃,愛妃」,高洋又抽泣了起來,抱著薛伶韻的人頭在懷裡左摸摸右摸摸,好似再向剛剛不小心讓她
磕著了道歉。
薛清菡早嚇的跪在了一旁,壓抑著不敢大聲哭,兩行清淚止不住的流淌,安蝶悠看見她粉拳緊握,指甲都
陷入了肉裡,太佩服她居然沒有暈厥過去,是不是恨極了就會忘記悲傷了?
高洋一味的追悼自己的愛妃,也不讓安蝶悠下去,安蝶悠就只得繼續跪在地上,等著他下旨許她告退。
剛剛薛清菡準備彈琴的時候就已經有宮女將琴抬了上來,此時正放在高洋面前,高洋哭著哭著,突然指著
這琴道,
「愛妃,這琴是你的髀骨所造,朕看著它就想到了你柔美的舞姿,愛妃,你怎麼忍心離朕而去?」,
說罷十指放在琴弦上亂彈一氣,邊彈琴邊高歌,
「佳人難再得,佳人難再得……」。
薛清菡早在聽聞這琴是她姐姐的髀骨所制之時便暈厥了過去,倘若不是安蝶悠膽子大了些也早暈過去了,
這刺耳的琴聲聽起來真像薛伶韻的聲聲哀怨,一聲一調都在吶喊著「還我命來」。
琴聲終止,高洋哭累了,安蝶悠的腿也跪麻了,他又喝了幾杯酒才終於注意到了安蝶悠的存在,安蝶悠看
高洋看著自己,心下一喜,想著他總算是抽瘋抽完了,這下能回去坐著了,再跪下去她腿就廢了,早知有這個
時候,她就讓水兒給她縫個「跪的容易」了。
「你是誰?為何要戴著面紗?」,高洋語氣急轉,厲聲道。
安蝶悠連忙將頭埋了下來,壓著嗓音道,
「回皇上的話,家父是鄭御史」。
「鄭御史?」高洋下意識的瞅了一眼鄭志遠,鄭志遠連忙從位子上起來走出來跪在地上道,
「皇上息怒,小女年少無知驚了聖顏,是臣教導無方」。
高洋沒在意的點了點頭重複問安蝶悠,
「為何要戴著面紗?」,
「回皇上,臣女自幼臉上便有胎記,因為過於醜陋不堪入目,唯恐驚了聖顏,故而戴著面紗覲見,還望皇
上勿怪」。
高洋一聽她說自己長相醜陋,便心中好奇了起來,長的能有多醜需要用面紗遮擋,
「摘掉面紗給朕瞧瞧」。
「皇上,萬萬不可,小女的容貌實在難以見人,微臣請皇上收回成命」,鄭志遠一驚,忙不迭的叩頭請求
道。
「皇上,既然鄭御史如此說了,又何必再難為她呢?驚擾了聖顏,楊丞相怕也擔待不起了」,一直沒出聲
的李皇后這時倒開口替安蝶悠求情了。
「皇后娘娘說的是,微臣這外孫女確實樣貌醜陋,無法示人」,楊愔起身彎腰道。
李皇后居然幫她?故意提醒高洋自己同楊愔的關係,是為了讓高洋有所忌諱麼?皇后看起來並不像是會多
管閒事之人,她從出場就一直扮演著花瓶的角色,看著高洋抽瘋眼皮都不眨一下,不知道是習慣了還是習慣了?總之不是一個淡定了得的。
「哼,你們越不讓朕瞧,朕今日非要瞧上一瞧」,高洋剛抽完瘋又開始耍小孩子脾氣了,說著就起身繞到
安蝶悠面前,一把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再一伸手就挑開了她臉上的面紗。
眾人這時都瞧見了安蝶悠的真實面目,不禁又是倒抽一口氣,臉頰上的那塊黑色的胎記真是醜到無敵了,
完全影響了她整張臉的美觀,在它的襯托下,連細碎的麻子都成了美的了。
「你……你怎麼長的如此醜?」,高洋許是美女見慣了,這麼醜的人還是第一次見,一下推開了安蝶悠驚
慌道。
安蝶悠腳下一時沒站穩摔倒在了地上,幸好她會功夫,倒地的時候暗自使了巧勁兒,看起來摔的不清,實
則並不嚴重。
在她摔倒在地的一瞬間,高長恭差點離坐而起,要不是身邊的高孝瑜一把拉住了他,估計他已經站起來了
「長恭」,高孝瑜蹙眉輕斥了一聲,高長恭才發覺自己剛剛居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他看了眼安蝶悠,
都怪那雙眼睛。
「皇上息怒」,鄭志遠和楊愔見皇上動怒了,異口同聲的緊張道,真怕皇上一怒之下殺了安蝶悠。
李皇后也是被安蝶悠的容貌嚇了一跳,但她還是很快便反應過來,竟從鳳椅上站了起來,走到安蝶悠身邊
,親自將她扶了起來,隨後朝高洋俯身道,
「皇上您息怒,剛才臣妾就已經提醒過您了,是您非要看的,現在怎的還責怪起別人來了?皇上就賣臣妾
一個面子別生氣了,臣妾未嫁給皇上之前跟鄭夫人算的上是好姐妹呢」。
高洋一聽李皇后如此說,再生氣也不得不賣她一個面子,甩手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你退下吧」,李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背道。
「謝皇后娘娘」,安蝶悠朝她俯身謝道,高洋果真很敬重李皇后,她的幾句話就能讓高洋肯輕易放自己回
去了。
鄭志遠,楊愔吊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下了一半,楊愔感激的看了李皇后一眼,李皇后嫣然一笑,似是在告訴
他些什麼訊息。楊愔暗自將她今日這個情記在了心上。
高洋的視線又轉向了其他在場的女眷,眾女眷都立即將頭埋了下來,只有高府的五夫人陳氏與高洋遙遙相
望,高洋神色一喜,眼神中帶著色迷迷,順勢看了眼高延宗,又掃視了一圈高家其餘幾兄弟,視線掠過高長恭
的時候臉色冷了下來,想到高延宗不止一次在自己面前說過高長恭的壞話就喜歡不起來他,視線回轉到安蝶悠
的背影時,腦海裡閃過一個邪惡的念頭。
「慢著」。
安蝶悠脊背一僵,定住了腳步,面紗下的臉色已顯不耐煩,還有完沒完了,神經病,不過氣歸氣,她還是
要硬著頭皮回過身子等著高洋繼續問話。
「芳齡幾何?」,高洋又發話了。
「回皇上,臣女十四年歲」,安蝶悠如實答道。
高洋聞言思考了幾秒,看了看楊愔和鄭志遠道,
「朕的內侄長恭年過十五也未曾婚配,今日朕便做主為你們賜婚,待你笈篤之年成親,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