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望間,洛惜藍微俯著面龐稍稍凝仰而起,恰恰與寒斯四目相對,兩人均是倒躺在地,亦是稍稍側翻著身子.兩人的目光,陡然間,碰觸在一起……
伊人淚,淒淒落;伊人,漫漫蔓;伊人容,幽幽泛……
寒斯有些迷惘,此刻眼中的洛惜藍,讓他看不懂、悟不透。在他看來,過去那般淡漠的洛惜藍,並不會因為死亡而會如此害怕。
兩人彼此凝視,凝望著對方眼中的目光,誰也沒有迴避。寒斯,只是因洛惜藍淒傷的神色而茫然無解,一時失了神。至於洛惜藍,也許,除了她自己,誰也不清楚她的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麼。
「寒斯」陡然間,洛惜藍的眸子泛起一絲茫然,怔怔地望著寒斯,打破了彼此間的靜謐,「你說,我即便為龍墜之鏈封印了,可那樣卻有意義嗎?」
突然其來的一問,卻是讓失神的寒斯驚轉過神,一臉迷惑的看著洛惜藍,雙眉微皺,沉聲道:「學姐,你這話什麼意思?」洛惜藍一而再,再而三地將問題牽扯至『死亡』等悲觀問題,這頗讓寒斯甚為氣怒。
洛惜藍收回目光,微側仰起身子,泛著幾絲朦朧的眸子望著篷頂,嘴邊浮曳起一絲悵惘的笑意,喃喃道:「即便那龍墜之鏈真如你所言那般玄奇,它能夠封印住我體內毒性的蔓延,可是能延緩多久。一個月?一年?十年?」
洛惜藍亦是於寒斯口中得知,龍墜之鏈若是封印重傷者,由於其生命力已是流失,若無相關救治,至多不過起到延緩生命的作用。而至於所延緩生命時間的長短,則是依看所受的傷勢的程度。
寒斯陡然打斷洛惜藍的話語,虛弱的倒躺於地,神情之間儘是安然之色,堅定道:「學姐,我可以保證,雖然你身中劇毒,可是為龍墜之鏈封印,你身上的毒性一定可以延緩十個月左右的時間。」
「十個月」洛惜藍喃聲應語,似是若有所思,旋即,嘴邊卻是慘然一笑,苦澀道,「十個月,這又能怎麼樣?不過是成了十個月的『活死人』,無知無覺,這與死了又有什麼分別。」
寒斯雙眸猛然暴睜,難著幾分怒意望著洛惜藍的側面龐,怎奈身子甚是虛弱,一時只能躺伏在地,嘴上急促道:「學姐,你說什麼傻話,只要有這十個月的時間,到時我帶著你離開這裡,我一定會想辦法將你體內的毒液祛除的。」洛惜藍三言兩語間,儘是『死』字,顯得甚是頹廢,這確是讓寒斯焦慮不已。
說話間,洛惜藍枕壓於軟枕間的腦袋,微微偏翻,看著眼前同樣倒躺在地,凝望著自己的男子,看著他那一臉焦慮之色,心中有幾分釋然。
洛惜藍兀自靜靜地凝視著寒斯,嘴邊牽著一絲欣然笑意,淡淡道:「離開?寒斯,你覺得我們能夠離開這個地方嗎?」
寒斯聞言,面容一怔卻是語塞,一時間想不出什麼話反駁洛惜藍。旋即,寒斯頹然地翻過頭,愣睜雙眸頹然地打量著篷頂,眉頭深瑣……
洛惜藍的話,卻是直刺寒斯要害。離開這裡?這對於寒斯來說,似是不可能的事情。如今連玄佐的『湮滅之手』亦是無法奈何洞**內的封印陣法,自己又不過一個區區八階修煉者,又能如何?
有時候,念想至洞**的封印陣法,寒斯的內心中總會泛起一陣無力感。
洛惜藍微微瞥視了寒斯一眼,似是明白寒斯煩亂的心緒,悵然道:「其實,你我都清楚,僅於我們而言,想要破除這個陣法,是不可能的。」
「寒斯,你知道嗎」洛惜藍沒有理會寒斯凝重的神情,兀自望著篷頂,低聲念語,「對於死亡,我其實並不畏懼。現在的我,對於你來說,只是一個拖累,耗費你的精血延續著自己的生命。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為了我而流血了,真的,那真的沒有任何意義……」
淒傷的話語,一字一句滲於寒斯的臟腑之中。寒斯直到現在才明白,明白了這個淡漠的學姐會極力阻止自己灌血救治她。
原來,只是不想再連累自己了……
寒斯的嘴邊,浮起一絲寬慰的笑意,心底一絲暖流淌溢而過——至少,在這般情況下,還是有人關心自己。
「說什麼傻話呢」然而,寒斯的嘴中儘是責備之意,「當初若不是我為了增強小隊的即時戰力讓你隨同我一起出行,你也不會中了毒,真是算起來,也是我害了你。」
「可是……」洛惜藍稍轉著頭,一臉悲婉之色地望著寒斯。
「別可是來,可是去了」寒斯同是偏翻過身,深深地望著側身翻躺著的洛惜藍,嘴邊噙起一抹溫和的笑意,故作輕鬆道,「任何東西,存在即有屬於他的意義。就如你,你的存在,對於現在的我來說,便是最大的意義了。你又何必總是將『死』掛在嘴邊呢?難道你不覺得,用以『死』來湮滅自己的存在,對那些所有關心你的人來說,這樣不是太過殘忍了嗎?」
聽著寒斯所言莫名深測的話,洛惜藍雙眉微蹙,似是險入沉思,嘴中吟喃若語:「關……關心?難道,還會有人關心我嗎……?」說話間,洛惜藍迷惘的眸子下意識地望向寒斯。
當洛惜藍的目光接觸著寒斯溫和的眼眸時,卻似觸了電一般,急忙俯垂著頭……
「呵呵……」寒斯卻是微搖著頭,粲然一笑。
寒斯似是想起什麼,側翻著的身子,艱難地抬伸起左手,撫向了自己的右胸處,一臉誠然地望著洛惜藍,堅毅道:「在我遊歷大6之時,認識了一位最溫柔的姐姐。她告訴我:思念你的人,對方的心便是你的歸處。」
寒斯黝黑的眸子,極是明澈,充溢了天真、真摯及信任:「既然我們是好朋友,那麼我的心自然是你的歸處。」
話音一落,洛惜藍披蓋於褥被間的嬌軀微微一顫……
旋即,洛惜藍猛然抬凝著頭,冰藍色的眼眸望著一臉真摯的寒斯,抿了抿微紅的雙唇,低聲喏囁道:「真……真的嗎?」
「當然了。」寒斯又是一聲朗笑,舒緩著先前沉抑的氛圍。
「好朋友……」洛惜藍的雙手,微微攏了攏褥被,迷惘的眸子漸漸變得明澈,泛著幾分欣喜及釋然,輕聲低喃,「真好……」自言自語間,嘴邊的笑意,好似一縷恬淡的清風。
「學姐,你笑什麼呢?」寒斯亦是一臉疑惑。
寒斯身子尚虛,雖然彼此相距極近,卻也聽不清洛惜藍先前所言之語。
「沒……沒什麼」洛惜藍連連輕搖著頭,一雙秋眸不經意間瞥望著寒斯的胸膛,嘴邊的笑意愈是燦爛,輕笑道,「寒斯,你先前不是說『思念之人,其心便是彼此的歸處』嗎?可是,你怎麼將手放在右胸上?」
「哈哈……因為,我的心臟就是長在右胸的」寒斯聞言,卻是雙眉微挑,似是為了舒緩洛惜藍悲傷的情緒,故作壞笑狀,得意道,「而且,還好心臟是長在右胸,否則我早就下地獄了。」
洛惜藍心細如塵,稍稍料猜便是想到寒斯遊歷大6之時,碰上極為險惡之事。卻是奈不得心中的好奇,透著幾分關心,詢聲問道:「怎麼?生了什麼事嗎?」
寒斯微搖著頭,深邃的雙瞳漸是黯淡,慨然輕歎:「過去的事,沒什麼好提的。」難得將心緒悲傷的洛惜藍安撫下來,若是論談起那些險惡之事,寒斯擔心又是令洛惜藍擔憂,遂是不願提及當年之事。
沒了話說,彼此間亦是一陣沉默,甚至連那輕緩的呼吸聲也能聽得清清楚楚。昏弱的燭光中,帳篷之內充溢著一種別異的靜謐……
寒斯略略掃視幾眼洛惜藍,雙眉微微皺起,言語間透著幾分凝重:「學姐,你難道現在還是覺得不舒服嗎?」靜謐的氛圍下,寒斯依稀能夠辨聽到,洛惜藍微微急促的呼吸聲,有些紊亂。
洛惜藍只是微微搖頭,柔美的面龐泛著幾絲淡淡的笑意卻沒有說什麼,只是那張柔美的面龐間,隱隱浮曳起的幾分蒼白之色,無疑昭顯著她虛弱的身子。畢竟,寒斯先前所灌於她的血液並不多,至多只能稍稍延緩毒性的蔓延。
寒斯緊皺的眉頭愈加凝固,面色陡然一沉,便艱難地伸抬起包紮著繃帶的左手。洛惜藍見勢,全然不顧自己虛弱的身子,單臂撐於地鋪支身而起,而另一隻手死死地扯拉住寒斯的左手腕。
「不……不要了」洛惜藍單臂撐地,這確讓本就虛弱的她更為羸弱,雙眸泛著堅毅的目光定定地直視著寒斯,喘著粗重的氣息,喘聲道,「不……要勉強了,我……我忍……忍忍就好。」
寒斯嘴角微揚,掙開洛惜藍的素手,同是單臂撐地稍稍支起了身子,微瞇雙眸,沉聲吟語:「出來……」
「嘩——」
倏然間,籠罩於一片螢弱燭光之下的帳篷內,一縷銀光華芒一閃即逝。
在洛惜藍詫異的目光下,一塊精透的玉珮自空間項鏈之中浮空而出,穩穩地掉落於寒斯空騰出的左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