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梭,轉瞬之間便已是過去了十一年。獸人山脈依舊是獸人山脈,山邊下的小村莊卻也沒有什麼變化。
「哥哥,哥哥,你猜今天晚上媽媽會做什麼好吃的呢?」山間小路之上,一位嬌膩可愛的貓族小女孩攥住身旁的一位小少年的手問道。
小少年長得倒是虎頭虎腦,側歪著腦袋思想一番,猜想道:「也許是紅燒魚之類的吧,反正能填得飽肚子就行。」若此時有人看到此情此景,定會十分驚訝,人類模樣的小少年竟是跟貓族女孩兄妹相稱。沒錯,這少年便是當年林藍、卡瑪二人從獸人山脈拾得的嬰童,十一年的時間,都已是長大了。而這貓族女孩,則是林藍夫婦的親生女兒:妮露。西亞!這個少年名為寒斯。西亞!
「哥哥,你瞧。」妮露一手攥於寒斯手心,而另一隻白皙小手伸指向路邊的一簇野花叢,歡欣道。
寒斯凝眸環望一番,卻是不明所以,揚起手尷尬地捎撓著脖頸,訥訥不解:「看什麼啊?」
妮露卻是鬆開了攥握著寒斯的小手,兀自三步並做兩步蹦蹦跳跳地奔向不遠處的那一簇野花叢中。嬌小可愛的妮露,就彷彿百花叢中的小蝴蝶,於花叢之中揚舞著身姿,亦是小心翼翼地將百花叢間的一朵白蘭色雪花狀的淡美花朵摘了下來,興奮地拿握於手中,甚是興高采烈地圍著寒斯的身旁轉溜開,揚舞著手中的淡美蘭花,詢問道:「哥哥,你看,這花好不好看?」
「還行吧。」寒斯只是略略掃望了一眼,答得心不在焉。寒斯的骨子裡幾乎毫無藝術細胞,再美好的東西在他眼中也瞧不出多少內涵。雖不是林藍的親生子,但是在性格上,他倒跟林藍幾乎如出一轍。
「……」妮露微微低著頭,嘟起粉嫩的小嘴卻是不說話,這一舉動倒是將寒斯緊張壞了。寒斯心中亦是後悔不迭,定是自己這張破嘴又是說錯了話,便弓伏起身子,扮起鬼臉,急聲賠不是道:「啊,那……那個,妮露,你不要生氣,我不是那個意思,這……這花其實很好看,我真的這麼認為的……」然而,任憑寒斯如何勸慰,妮露卻是始終嘟著小嘴不再理睬寒斯,這倒將寒斯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就在寒斯懊悔不已之時,驀然間,腦海之中浮現出自己幾日前不小心偷瞧到村中的鐵牛大哥與貝克大姐約會之時的情形。寒斯尤記得,當時鐵牛大哥便是將鮮花挽插帶於貝克大姐的絲間,將她逗得樂不可支。
「都是女的,應該都管用的吧。」寒斯暗暗思忖,便是決定試他一試。寒斯兀自沉沉地呼了一口濁氣,猛地接過妮露手中的白蘭花,稚嫩的臉龐上,卻裝愣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明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微仰著頭亦是一臉疑惑不解的妮露。寒斯皺眉略略思吟一番,模仿起鐵牛大哥當初的語氣,「深情」念語:「哦,我親愛的小貝……哦,不不不,小妮露。清風曳曳漫舞,卻是溫柔地拂掠過我的紛亂的心緒,你的音容相貌卻似天際的女神一般,無時無刻浮現於我的腦海之中,卻是揮之不去,憶……難忘。這淡美的花,就猶如柔美的你一般,在這茫茫滄桑塵世之間,毫無徵兆地俘掠了我那顆真摯的心。它,牽引著我來到了你的身旁。這朵清麗的花,若能戴在你的,你的……」寒斯傻了,愣了。鐵牛當初所言的話語卻是有些坳口,寒斯這傻小子一時間實在難以回想清楚。
寒斯木訥,倒是有樣學樣,一心只是想將妮露唬得開心,根本不知道那些話乃是情侶之間的肉麻話。不過,妮露卻是與卡瑪一般人小鬼大,這些肉麻話的意思她可倒是全懂。妮露看得寒斯竟然裝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說了一大通的肉麻情話,雙手頓時捂起小腹肚朗朗大笑,寒斯的那副憨傻德行實在逗人。
「太好了,妮露,你總算笑了。」寒斯卻是如釋重負。同時,寒斯心中已是將鐵牛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拔高至一個不可攀爬的境界高峰,心中不住地敬佩:鐵牛大哥啊,你可真是厲害呀,這麼一招就搞定了。看來以後要向你多多請教,這樣,我以後就不用擔心惹妮露不高興了。
妮露見寒斯嘿嘿傻笑,揚擺著小手晃搖於寒斯眼前,打斷寒斯的遐想。妮露小手叉腰,鼓著腮幫子,裝出一副氣乎乎的樣子,質問道:「哥,從實招來。這些話你都是跟誰學的,竟然變壞了,信不信我向媽媽告你,哼哼……!」妮露太瞭解自己這個老實哥哥的性格了,就他那木訥心性,是絕對不可能想得出這些話。
「變壞?沒啊,妮露我只是想逗你開心,這話我是從鐵牛大哥那裡學來的,我見他把貝克大姐逗得很開心呢。所以我就……」寒斯面色大窘,嚇得連連擺手否認道。
「呸」,妮露猛地輕吐著粉嫩的小舌頭,咕噥著小嘴,甚為不滿道,「那頭大笨牛。哥,你也真是的,什麼不好學,學他這個,真是的。」
寒斯迷惑地摸著後腦勺,茫然不解:「妮露,背後說別人壞話是不對的。還有,為什麼你說不能跟鐵牛大哥學這個,我覺得鐵牛大哥很棒啊,你也不是一樣被逗得這麼開心嗎?」
妮露氣得連連跺腳,嘟囔著腮幫子,佯怒道:「反正不准你學這個,更不要亂哄人,真是的。」
寒斯卻是一臉無辜,訥訥地應了幾聲,討好道:「好好好,我都聽你的,妮露說不學就不學。好啦,妮露,不要生氣了,好不?我們還是快回家吧,今天又逃課了,再不回去可要挨罵了。」
「哼,今天就饒了你。」妮露扮了個鬼臉,又是一人樂呵呵地往前跑了數米遠,可又陡然折回身子回到寒斯身旁,小手拉攥著寒斯的手腕,撒嬌道:「哥,你把這花帶在我頭上好不好?」寒斯是個愣頭青,一心想得只是逗得妮露開心,自然是言聽計從。想也不想便是拿起花枝溫柔地插嵌於妮露淡藍的秀之中。
妮露待寒斯為她戴好花後,驕傲地仰起小腦袋,明亮的眼眸中泛起淡淡的甜蜜,小嘴洋溢著幸福的微笑:「哥,我漂亮嗎?」
同樣的錯誤,絕不可犯兩次。寒斯吸取教訓之後,雙手攬搭於妮露的雙肩上,微俯雙眸認真地端詳起自己這個可愛的妹妹,咧著嘴憨笑道:「當然漂亮了,妮露最漂亮了。」果然,妮露聞言大喜,兀自歡快地蹦跳起來,得意洋洋道:「算你聰明,走,回家吃飯去羅。」說著便攥上寒斯的手飛快地跑向村子。
不多時,兩人便到了家門口,妮露推揚雙手推開了大門,兀自縱身一躍撲到已為人父的林藍臂懷中,小腦袋枕於林藍的衣懷間,不住地摩挲著小腦袋欣喜著:「爸爸,我跟哥哥回來了!」
林藍抱伏起妮露,騰出一隻手輕輕地捏弄著她的嬌嫩的小臉頰,無奈道:「你這鬼丫頭,剛才奧非特爺爺來過了,說你又帶頭把寒斯騙走,跑去偷玩了,是不是真的?」
「爸爸,你別怪妮露,妮露可聰明了,奧非特爺爺教的東西她都是一聽就懂,可厲害了。」寒斯甚是喜愛這個鬼靈精怪的妹妹,倒也主動為她開脫。
「你呀,又幫這丫頭說好話。她倒好,一學就會,你呢?天天被她騙出去逃課偷玩,你怎麼辦?」林藍頭痛不已道。寒斯什麼事總是為別人著想,心又太軟,每次見不得妮露撒嬌鬧委屈,屢屢被她成功誘騙,怎麼說也說不通。
已為人母的卡瑪自廚房間邁步出來,雙手小心翼翼地端起一大碗熱氣騰騰的菜湯,緩緩放置於餐桌上,偏頭瞪視林藍懷內的妮露,頗為氣惱道:「就是,你這鬼丫頭,自己不學好就算了,還要帶壞你哥,真是的。」說著還不忘上前一步,刮了刮妮露的小瓊鼻以示懲戒。
「爸爸媽媽,妮露真的沒有欺負我,她對我很好啊。」寒斯繼續開脫道。撲在林藍懷中的妮露亦是隨之急忙應和道:「就是就是,我可棒啦,我把奧非特爺爺教的東西很努力又很認真地全教給哥哥呢,我哪有欺負他嘛。」說罷,妮露撅起小嘴裝出一副受了委屈的可憐模樣,一邊偷偷地朝向寒斯眨了眨可愛的大眼。
心領神會的寒斯愣愣地點了點頭,繼續道:「對對,是這樣的。」
卡瑪擺放好餐具,兀自解卸圍裙,哭笑不得:「你們吶,撒謊都不會。好了好了,快去洗手,要吃飯了。
「耶,吃飯。」妮露揚了揚小手環抱著林藍的臉頰,親膩地在林藍的側臉頰香上了一口,隨後便是蹦出他的懷抱,拽拉上寒斯跑向廚房洗手。看著這對一對相處融洽的兄妹,林藍夫婦彼此相視,亦是欣慰而又無奈地搖了搖頭。
一家四口能夠在一起吃著溫馨的晚飯,對於林藍這樣的小戶人家來說,這其實已經是上天賜予他們最大的幸福了。
「寒斯,明天的訓練課你可一定要去,要努力訓練,將來成為一個真正男子漢,知道嗎?」林藍說話間,揚手夾起一塊鮮美的肉放於寒斯的飯碗中。
「嗯,我知道了,爸爸。」寒斯雖然滿口答應,可是眼眸卻甚為不安地瞧望著一旁正吃得風聲水起的妮露,寒斯其實極喜歡訓練課。從小在獸人帝國長大,自然而然地便沾染上了獸人習武的風氣,只不過他最擔心的,而是到時候妮露又來纏鬧著他,他可就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瞧出寒斯的憂慮之處的卡瑪微笑道:「放心吧,明天開始,我就要讓妮露跟著我,學些針線活,做做家務,總好過天天瞎鬧著玩,你就好好地跟著泰格大叔鍛煉吧。」
「啊……!什麼?干家務?學針線?媽,你不是跟我開玩笑吧?」正吃得風生水起的妮露猛不丁的噴吐出口中的食物,不顧嗆噎著的喉嚨,小手拍晃著餐桌大喊大叫地抗議道。
林藍放下碗筷,儒雅的面龐卻略帶幾分怒色,輕聲呵斥道:「妮露,大喊大叫的像什麼樣子?」卡瑪攬手安撫下胡鬧的妮露,接著道:「當然要學了,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樣子,整天到處野,像個假小子似的,擔心以後大了沒人娶你。」
「呵呵,沒人娶妮露,呵呵……」寒斯一聽,頓時樂得呵呵直笑,但很快便在妮露那殺人似的目光注視下,嚇得不敢再吭聲,兀自繼續悶頭吃飯,這亦可謂是又愛又怕。
其實不論生活亦或者教育方面,對於林藍夫婦這般並不富裕的小戶農家是非常簡單的。基本上由村子裡知識最為廣博和最為勇猛的人分別擔任老師,將村子裡孩子們聚在一起,一個負責傳授知識,一個便負責教導習武。當然了,像這樣的小村莊,最勇猛的戰士恐怕最多也就是二級或三級那般程度實力的戰士。至於鬥氣,恐怕連他們自己所掌握的也只是皮毛而已,更別提更為高深玄奧的魔法了。如果希望自己的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學習更好的鬥氣甚至魔法,獸人帝國的那些學院的高昂學費對於林藍這般的小戶人家來說,絕對是一筆不可企及的天文數字。即便獸人帝國如何強大,但畢竟曾遭襲過人類帝國的摧殘,經濟上的復甦不是一時半會便能夠辦到的,如此的教育弊端的存在也不是一下子便能夠輕易解決的。
「媽媽,我不要干家務活,我想要跟哥哥一起訓練,好不好嗎?」妮露搖晃著卡瑪的手臂撒嬌道。
卡瑪顯然不吃這一套,微微掙開妮露撒嬌的小手,搖頭道:「不行就是不行,女孩子就要好好學學女孩子該做的事。」
「哼,什麼女孩子該做的事,誰規定針線活就一定是女孩子干的活!再說了,很多女孩子也有去上訓練課啊,為什麼我就不行?」妮露甚是氣惱,便開始辯論。
卡瑪倒也不否認,偏頭看著一臉憤懣之色妮露,解釋道:「那是別人家的孩子,我們貓族的女孩子就要做到知書達禮,整天動刀動劍的,那要成什麼樣子了?」
獸人族千萬年來的傳承,各族倒也形成了各自的鮮明特點,而貓族在獸人族中更是文雅的典型代表,當然,這只是總的概況,並非所有貓族人如此。
妮露不滿的嘟著嘴:「哼。」
「哼什麼哼,死丫頭,我這可是為了你好。」
在一旁的寒斯看著卡瑪與妮露辯論不休,一時倒也覺得甚是有趣,連飯都忘了吃,聽得入了迷。
「嘻嘻」,妮露狡黠地眼珠子「骨碌」一轉,學作古人一般,搖頭晃腦地調侃道,「哎呀,好像以前我們村就有個貓族的女孩子比我厲害多了,我也就偶爾逃逃課,聽說逃課對她來說簡直就是家常便飯呢,真是好厲害哦。誒,好想見見她呢,媽媽,你知道她是誰嗎?」
「啊,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找奧非特村長商量,寒斯你也來。」林藍猛然放下手上的碗筷,騰地一聲自椅子之上站了起來,拉上一旁不知所措的寒斯奪門而逃。
寒斯則一臉莫名其妙,他實在不明白林藍為什麼偏要帶上他,但當他聽得房內傳出的鬼哭狼嚎的叫喊聲時,就曉得是怎麼回事了。
寒斯憨厚的臉上浮現起一絲笑容,嘴角邊的笑意很淡和,他覺得自己很幸運。雖然是個人類孤兒,可是村子中的人並不排斥自己,而且都對自己甚是要好,家人也都非常照顧自己,寒斯覺得自己能夠這樣活一輩子也知足了。
但是,有些事情,總是出了人們自身的預料,但卻又真實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