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陀寺,染井吉野櫻下空無一物。
「《花吹雪》不見了。」
莫舞看了一下挖掘的痕跡,有些懊惱。
「應該還沒消失多久,挖開的泥土還很濕潤。」
「去見一下方丈吧。」
一個小和尚走了過來,「兩位施主請跟我來吧,方丈早已在等候二位了。」
清靜的禪房,沉香悠悠。多年不見,方丈的氣色依然很好,那一把白鬍子順滑不減當年。許是在打坐,兩人進門時也沒招呼一聲。
鏡玦注意到方丈蒼老的手指上纏繞著一圈圈檀香佛珠,卻沒有撥動。
「方丈?」
察覺到異樣的莫舞低低的喚了一聲,沒有任何回復。
「方丈他,已圓寂了。」
「怎麼會?」
「莫舞,這裡有封書信。」
字跡蒼勁,字裡行間有著懇切的勸告。
「剎那花開,彈指即滅。花開花謝非人力所為,身在紅塵莫強求。
「走吧。」
此後再也不見慈祥的身影,也不見洞悉一切的銳利眼神了。莫舞朝著那個永遠沉睡的老人,深深的跪拜了三下,離開了有著最初回憶的地方。
「七弟!」
「皇兄?」
未走出普陀寺就與一人擦肩而過,兩人抬頭一望愣住了。
「皇兄如此著急是有何急事?」
「今早剛獲得消息,說北涼國文帝駕崩了。」
怎麼會?
莫舞深色的眸子有了重重的不安,老狐狸的病情她很清楚。雖然病的不輕,但是拖個十天半個月也不是問題,怎麼會走的如此著急?
難道是出了什麼意外?
「駕崩?應該是有人動了手腳吧?」
鏡玦不清楚老狐狸身患重病,但是他絕不相信老狐狸會暴病身亡。
「據說有刺客。」
「刺客?抓到了沒?」
「抓到了。」
若是真的刺客的話是不會做這麼愚蠢的事,若有所思的望了莫舞一眼。
「是男是女?」
「據說是一位漂亮女子。」
「女子?」
難不成真是紅豆?
鏡玦看了一眼莫舞,肯定了她的猜測。
「叫紅豆。」
深色的眸子裡是懊悔,紅豆那丫頭就算是遭人暗算,也只會默默承受吧。
「這是北涼國李公公帶來的書信。」
只有一行字,一句話。
「紅豆中了『無色生香』,將軍性命堪憂。」
莫舞也沒有避讓,三個人同時看了書信。
「馬上啟程回北涼。」
莫舞雖知此時若是回去,必定凶多吉少,但是若是不回去,不是更加肯定了自己是幕後黑手嗎?
「不可。」
莫舞吹起哨子,紫色的影子如風般跑了過來,墨色的身影翻上馬鞍,一揮鞭子,差點揚塵而去。
鏡玦也不怕危險,輕功一施就攔在了「颯紫」的身前。
馬受驚,前蹄高舉,差點踩中鏡玦,甩下莫舞。
墨色的身影從馬上翻滾下來,正好落入了鏡玦的懷裡。
四目對望,周圍的溫度莫名的就往上漲了。
懷中的人從雙頰一直到細膩的脖頸,肌膚光滑細嫩吹彈可破,竟然有種暖玉溫香抱在懷裡的錯覺。鏡玦愣愣的望著懷中的人,忘記放下了,就一直抱著。
「七弟!」
一聲呼喊才把他拉了回來,放下莫舞咳嗽了一聲,櫻花般的側臉還殘留紅暈。
「先想好對策,只要你沒回去,紅豆就暫時不會有性命之憂。」
鏡玦說的確實不錯,只要她還沒回去,紅豆可能會受些苦,但絕不會被滅口。
「先找《花吹雪》吧。」
安遠國的煙花柳地也不少,大街小巷漂浮著濃濃的胭脂粉味,穿著入時的煙花女子笑語盈盈,妝容精緻,讓遊客覺得就算不捧場也得進去喝兩杯才對得起人家如此的熱情好客。
一上來就看見了緋色的身影,衣服寬鬆,露出了大好的春光,少年一起身讓人不免有些擔心,底下是否也會春光乍洩。
「莫舞你來了。」
莫舞一出現,少年即刻就站起來迎接了,可憐還坐在他大腿上的嬌媚女子差點滾下來。女子蹙著眉,好不可憐,一雙杏眼有些怨憤的看了一眼來人。
一紅衣一黑衣,美如雙壁,相得益彰。
「兩位公子裡面請。」
「莫舞你來了,前日不肯被我壓,今日可是後悔了?」
聽得嬌媚女子瞪大了杏眼,怎麼會?
兩個都是美人,還是美男,美男都有了美男,讓她們這些不是頭牌的煙花女子怎麼辦?
「還是,昨日不肯壓我,今日是特地來抱我的嗎?」
三王爺湊到莫舞身前,往她的脖頸吹氣,姿勢親暱,話語更親暱。
「你可知《花吹雪》的下落?」
「自然知道。」
三王爺妖冶一笑,順勢不著痕跡的吻了莫舞一下,看著她惱羞成怒的樣子,情花怒放。
「它就在我的手上,若是想得到的話,我可是有條件的哦。」
鏡玦深邃的桃花眼滿是戒備,溫和的氣質不見了,此刻憤怒的像是被奪了配偶的白虎,偏偏還要裝淡定,更重要的是靖安王自己沒意識到。
「我被你壓,或者我來壓你,莫將軍,你選一個吧。」
三王爺笑著拉過走遠的女子,俯下身來,對著女子雪白的頸間就是一個深吻。
「本王不急,莫將軍可以考慮個幾天再給我答覆。」
少年胸前晶瑩的肌膚可見,抱著懷中的女子大踏步往榻上走去了。
清河十三年,文帝駕崩,太子即位,更年號清河為天嘉。
天嘉元年,狐狸即位。一上來,老狐狸就丟給了他一個爛攤子。
父皇啊父皇,真有你的,有什麼都不說,藏著掖著,現在撒手西歸,留下我一個人收拾爛攤子。紅豆和莫舞怎麼辦?
這彈劾的奏章累積的可以疊成磚了,再不給大臣們一個交代可就說不過去了。
問紅豆,那天的事完全沒有印象,弄清狀況後不哭不睡不吃不喝更不鬧,應該是想通過絕食來懲罰自己吧。
朝堂上,四王爺身穿朝衣仍不減書生風度,儒雅如初。
「皇上,先帝去世時聽聞紅豆姑娘在場,在場的士兵們都看見了,是否可以讓為臣們知道,當日到底發生了,紅豆姑娘到底有沒有對陛下做過什麼,這些都不清楚,皇上難道不覺得應該調查清楚嗎?」
賊喊捉賊,也虧你說的出口,狐狸皮笑肉不笑的應聲。
「安王說的對,法網恢恢疏而不漏,朕自不會饒了兇手,還請大臣給時間容朕想想。」
喜歡落井下石的大臣馬上就起身反對了,「皇上,弒君之罪立斬無赦,株連九族,陛下無需顧忌振國將軍,縱容將軍。」
「那依愛卿的意思,朕應該立馬把莫將軍找回來,斬無赦,漠北就不用管了,叛亂也不用鎮壓了,拱手相讓給安遠國好了。」
「臣以為北涼國將才無數,豈可為了一個振國將軍將法律棄之不顧。」
「依愛卿的意思,今後要是上戰場,應該要物盡其用,人盡其才才可。」
「皇上說的是。」
「朕聽說王大人有三子,個個才貌雙全,如此才能不可浪費,改日參軍,朕會依個人才能安排官職,王大人以為可好?」
王大人有些哆嗦了,他家的母老虎把三個兒子當成寶,想著母憑子貴,就怕他在外的小妾為他生養大把的兒子將來認祖歸宗,搶奪家產。
「皇上說的是,只是犬子天資愚笨,怕是當不了這個重擔,莫將軍才能罕見,如此人才確實要好好珍惜利用才行。」
狐狸狹長的鳳目瞥了他一眼,有些鄙視,風還沒來,就已經換了兩個風向了,這年頭做官的還真不容易,換臉比女人脫衣服還快。
「皇上,臣聽聞漠北一片太平,百姓安居樂業,未出現什麼重大叛亂,更聽聞莫將軍並不在漠北。」
大臣們面面相覷,驚訝的一塌糊塗。
四王爺冷冷一笑,做足了戲後又繼續了。
「臣還聽聞莫將軍與安遠國靖安王去了安遠國。」
底下一片啊的聲音,現場一片混亂。
「臣聽聞莫將軍手中有一張藏寶地圖,藏寶處是金礦。莫將軍若是與靖安王合謀奪了金礦,將富可敵國,既然富可敵國了,難免會心存妄想,起了歹心也說的通。」
底下一片恍然大悟的表情,就等著狐狸發落,下旨處死振國將軍莫舞。
狐狸狹長的鳳目瞇成了一條縫,莫舞去了安遠國他比誰都清楚,莫舞要做什麼,他也比誰都清楚。還好六弟沒來摻和一腳,若他也來,自己怕是真扛不住了。
大殿外清朗的聲音響起,沉重的木椅緩緩進了大殿。
大臣們又是面面相覷,誰都知道先帝曾特地關照過,玲瓏王可以不用上朝。有要事相揍,托人捎進宮裡即可。
「皇上,臣有急事相奏。」
「愛卿請講。」
「堯河城大堤塌陷,水災造成了大面積的受損,災情嚴重,戶部說財政緊張,怕是不能撥出相應的款來賑濟災民。」
「朕清楚了,眾愛卿們你們覺得應該怎麼做?朕以身作則,將擴充後宮的費用用來賑濟災民。」
「臣願獻出一年俸祿。」
「臣願獻出三年俸祿。」
以下省略百官們奉獻愛心的全過程。
「皇上,即使這樣,空出的仍然遠遠不夠填滿。」
戶部尚書發話了,鬍鬚銀白,將要告老還鄉,倒還是一如既往的兢兢業業勤勤懇懇。
「皇上,三王爺不是說,莫將軍去找金礦了,若是能夠找到,空缺的就能夠填滿了,將軍也不用擔當虛名了。」
「皇上,這個方法好。」
「皇上,這個可行。」
國庫空虛,北涼國近年來的經濟發展也不算緩慢,也還算富饒,要不是一些人從中貪贓枉法,撈了不少好處,國庫豈會空虛。
今日若是資金湊不足,狐狸一道命令一下,懲處貪官污吏,他們那頂烏紗帽可就保不住了。
所以,沒必要為了落井下石而搭上自己,皇帝既然偏袒振國將軍,自己做個順水人情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