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上上下下找了幾遍,終於在不起眼的角落裡看到了儲藏室的暗門。廚房最不缺的就是柴火,鏡玦撿起一根木柴點了火,持著火把走進了地下室。
客棧不大,儲藏室倒是不小。狹窄的道路兩旁整整齊齊的排著兩排橡木桶,桶裡裝的是西涼國極品的葡萄酒,濃郁的酒香飄至鼻尖。酒香雖迷人,此時卻不是喝酒的良辰。
靖安王掛在腰間的已不是剛來北涼國時的那把劍了,光劍鞘的做工就精緻無比,沒有半鑲嵌半顆珍貴的寶石,也不華麗。劍出鞘的那一刻,銀光照亮了身後整片的牆。
儲藏室的牆是沙子,石灰與蛋清混合鑄成的,因是新建,不比水泥堅不可摧,倒也堅固。
不要說是普通的劍了,就算是斧頭砍下去,一時半會兒也不可能把牆穿透。慶幸的是,考慮到儲藏室內空氣的流動,牆並不是同樣的厚度。
鏡玦摸索了一番,在牆身最薄的一面下手。七星龍淵劍名不虛傳,透過牆的縫隙,略微使了一下力就入牆一尺。弄出一個小小的缺口後,後面的就不成問題了,逃生路線立即就定好了。
靖安王在牆上打洞的那一會兒,莫舞忙著給她的手下們灌解藥。一切準備就緒後,莫舞深吸了一口氣,狠了狠心將火折子丟到了一堆柴火裡。
丟進柴火裡的火折子像見了親娘一樣撲了上去,熊熊的火焰燃起來了,親娘的膝下兒女已成群。
火焰吞噬著衣服,吞噬著頭髮,空氣發出呲呲的聲響,還有難聞的味道。
煙霧越來越濃,熱浪湧來,莫舞的呼吸都有點困難了,眼淚都嗆出來了。
甚至都能聞到皮肉燒焦的味道,倒在地上的人卻沒有一個人能清醒過來,更沒有一人站出來。
若是這樣下去,不被殺死,也會被活活燒死。
烈焰漫天,墨色的身影彷彿置身於修羅場,深色的眸子如冰又如火。
「想要永遠留在這裡的就給我躺著裝死!」
聲音清冽,聲聲扣心扉。
「將軍。」
火光裡有人探出了腦袋,頭腦清醒,身體卻不受控制。
「阿帥。」
叫阿帥的士兵是莫舞的得力手下,深麥色的俊臉微微灼傷,髮髻被火燒了一半。推掉了莫舞遞過來的手,單手撐地,勉強站了起來。
「兄弟們,快起來!好好讓那幫王八羔子看看我們的實力!」
一聲巨吼,火光裡探出來的腦袋多了許多。
「將軍,還少了呆鐵,那傻小子睡死了嗎?怎麼還不起來!」
莫舞清點了一下人數,確實少了呆鐵。之所以叫呆鐵是因為他太忠厚,膚色偏深,有些像鐵褐色。
不勇敢甚至有些膽小,作戰時絕對不會衝在最前面,但是別人一遇到危險他總是擋在前面做靶子。
好幾次都以為他要掛了,幸好命大,每次都能從死神手裡掙脫出來。所以,大伙們都把他當親兄弟對待。
「我去找他,一定會把他找回來,你先把其他人領到地窖裡去。」
火勢越來越大,外面的騷動聲也很大,不過現在擔心的不是外敵。
火光中走來了櫻紅色的身影,額間蒙著一層細細的汗,白皙透紅的肌膚嬌妍的能掐出水來。
「把他們領到安全的地方,我先去找人。」
「好的。」
周圍洶湧的熱浪翻起,深邃的桃花眼裡隱隱有些擔憂,未加思量就脫下身上櫻紅色的錦袍披在了莫舞身上,看的阿帥都成了阿呆。
安遠國的靖安王不是已經回去了,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兩人好像關係匪淺,怎麼看都像是一對。
思維在不正常的道路上流連忘返了一陣又回來了,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暗暗的呸了自己一句,將軍可是男的!
想到一手還搭著一條胳膊就強打起精神,竭力屏住呼吸,避免嗆住口鼻,一手扛著一個朝地窖走去。
火苗將他身上的麻布衣燒的僅剩下幾塊了,阿帥猛然間想起靖安王從火中走來時,不僅沒燒傷,櫻紅色的袍子上半點火星都沒沾。
這也是靖安王為什麼要給莫舞披上的原因。
那件櫻紅色的錦袍除了做工精緻外,衣料也非常考究,並不是尋常的絲綢緞錦。
伽陵國曾向安遠國進貢了冰蠶絲織的櫻紅色錦袍,遇火不燃,武帝鏡風一直都當做國寶珍藏起來。
靖安王屢建奇功,武帝就賜予了他,導致皇后心懷不滿,太子鏡瑾的近臣也有所微詞,倒是被太子強壓下來了。
對於自己的七弟,太子鏡瑾卻是憐惜的很。用太子太傅的話來說,太子除了太子妃外最疼的人就是靖安王了。
時間未奪走兒時眸間斑駁的星光,莫舞愣愣的目送著只穿了一件白色中衣的靖安王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
所有的人後,若呆鐵還活著的話,想要找到也不是一件難事。
循著頭髮燒焦的味道,莫舞一把扛起了已烤的有九分熟的呆鐵,兩人躲在櫻紅色的錦袍裡,倒也安然無恙,除了煙塵有些嗆人。
從地窖裡出來看到的是另一番天空,已是初冬,幽深的山谷間還是一片蔥綠,大片的黃蜀葵、帝皇菊璀璨的耀眼,白色的木槿,紅色的木芙蓉兩兩相映。
灌木叢中傳來幾聲呻吟,鏡玦在給他們上藥,空氣裡除了濃濃的煙味還有淡淡的龍腦香。
莫舞解下櫻紅色的錦袍遞還給了鏡玦,「火勢退後他們還會追上,還得快點趕路才行。」
「不,他們已經來了。」
順著鏡玦指的方向,大批的人馬趕了過來。
「他們是?」
追來的人蒙著面,手中的劍比自己手裡拿著的要輕便些,阿帥一時分不清楚是敵是友。
「小心!」
阿帥暗歎了一聲晦氣,一隻胳膊有些燒傷拔劍不穩,一隻箭擦身而過,卻被靖安王挑偏了。
來者是安遠國的士兵,鏡玦不得不感慨,九叔的動作還是一如既往的快。
士兵中有一半人連站立都成問題,自然不可能揮的動劍,完全處於被動。
刀光劍影間,莫舞利落劃過了喉間,皿瑰劍掛著細細的血痕,如劍間盛開的一朵妖冶的玫瑰。
一口氣還沒緩,對面塵土飛揚,埋伏在客棧的四王爺的爪牙也趕了過來,兩面受敵,腹背夾擊。
鮮血浸透了塵土,都是些跟隨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卻只能任人砍殺。莫舞深色的眸子冷漠如冰,玫瑰色的劍弧劃過,一個個的人影倒了下去。
修羅場上,玄衣少年身上的衣服浸染了鮮血。
漠北之戰中,莫舞大捷,斬敵過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