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親王。不要說了。」青汐冷冷地打斷了夜方旭的話。雖然她很感激夜方旭能為自己求情。但是對於夜宸旭這樣冷血的人。說再多也無用。
夜方旭卻不理會她的呵責。繼續道：「皇兄是認定玥昭儀腹中孩子乃玥昭儀處心積慮所得。但是皇兄可知。玥昭儀曾讓臣弟為其尋落胎藥。若真是她有意懷上龍嗣。她又何故如此……」
「什麼。你竟然曾動過打掉這個孩子的念頭……」夜宸旭面色猛地一沉。渾身散發著陰鶩氣息。讓人不覺膽戰心驚。
青汐卻冷然道：「早知會有今日。我早就應該狠下心來。當時就將孩子打掉。也不勞皇上今日動這樣大的心思。」
夜宸旭忽的冷笑一聲。拳頭一揮。狠狠拍在面前的龍案上。只聽見卡嚓一聲響。面前的龍案頓時被砸成了兩截：「來人。將誠親王帶下去。」
見著夜宸旭盛怒的模樣。夜方旭再也顧不得其他道：「所謂虎毒不食子。皇兄。三思啊。皇兄難道忘記暖陽的事了嗎。皇兄難道還想再一輩子都愧疚後悔嗎。皇兄。」
暖暖……夜宸旭眼底的風暴漸漸消散。無力地靠在椅背上。頭微微仰起。閉上了眸。他沒有忘記。從來沒有忘記。
這兩年來。幾百個日日夜夜。他一直被悔恨糾纏折磨。可是若是當年有路可退。他又如何會選擇這樣一條在自己心頭割肉的路。而如今誰又知他內心無奈的掙扎和痛苦……
人在高處不勝寒。也罷也罷。自暖暖走了之後。他便早已是孤家寡人一個。再沒什麼可留戀。如今。也不怕再多失去一個。
「冷焰。」夜宸旭閉著眸示意。架在殤月和小西脖子上的劍壓緊了幾分。滲出一絲觸目驚心的鮮血。
「慢著。」幾乎是用吼的。青汐驚叫出聲。殤月和小西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變化。聽到青汐的喊叫。似乎知曉青汐即將做出什麼樣的決定。沒有出聲。只是拚命地搖頭。搖頭。
青汐卻忽的冷冷一笑。轉身一把奪過張太醫手中的去子湯。放到唇邊。質問道：「是不是我喝下這湯藥。你便會放了他們。」
夜宸旭無聲點了點頭。
「哈哈……」青汐淒然一笑。抬眼看進夜宸旭遽然睜開的深邃黑瞳：「夜宸旭。今日的一切你要牢牢記住。我要你親眼看著你自己的親生孩子死在我腹中。」
話音一落。青汐抬起碗。閉上眼將碗裡的湯藥盡數推入腹中。繼而。她冷冷一笑。將之重重的摔在地上。瓷器碎裂的脆響都散發著絕望。
「啪。」接著。另外一聲清脆響亮的巴掌聲讓在場每個人都為之一震。
「皇上。」香祺、張太醫以及江才勝大聲驚呼。幾乎是異口同聲。不敢相信玥昭儀竟然給了皇上一記重重的耳光。
夜宸旭的眉深深擰起。唇邊自嘲一笑。別開的臉沒有再轉過來。雙手緊握成拳。青筋暴起。卻沒有回手。染上滔天怒火的雙眼閃過各種複雜情緒。憤怒。冷厲。自嘲……最終怒火漸漸消散。獨留幾分濃濃的悲哀和無奈。
青汐的話卻比這記耳光還要狠：「自此。你我恩斷義絕。任你今生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你也再得不到我的心。即便有一日。你放下驕傲與身份。伏跪於我面前。我也決不會再多看你一眼。」
青汐轉身看了滿臉是淚的殤月一眼。忽略小西眼底沉沉的疼惜。想努力朝他們笑一笑。可唇角的笑意都那樣苦那樣澀。只得踉踉蹌蹌地朝殿外走去。她離去的身影是那樣絕望。堅決。
老天也感覺到她的苦楚了嗎。從不下雪的萬宸國竟然在這一刻下起了鵝毛大雪。青汐抬起頭。冰冷的雪花落在臉上。她卻感覺不到一絲冰冷。披在肩上的外袍輕輕落在結著薄薄一層冰的地上。只餘一件單薄素衣裹身。迎著風雪……
腹部漸漸傳來隱隱的痛楚。青汐乾涸的眸中滲不出淚水。唯有一顆心茫然而疼痛。
孩子。原諒為娘無能。保護不了你。也原諒為娘。不能這樣自私。為了你丟了忠心於我的殤月和事事為我的小西的性命。若是有來生。只求你投到平常百姓家。不要再遇上我這樣無能的娘……但是。為娘一定會為你報仇的。一定。
「喲。本宮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玥昭儀呵。」
遠遠地。一陣甜膩的聲音傳來。青汐努力抬起頭。模糊的雙眼卻只能遠遠看見凌妃那海棠紅的裙襖。
真是冤家路窄。可是腹中如刀絞一般的疼痛。和她心底瀕臨崩潰的絕望。讓她沒有任何心思和凌妃周旋。沒有多做理會便朝琉月宮的方向走去。
「站住。」凌妃凌厲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青汐不得不頓住了腳步。
「凌妃娘娘。昭儀娘娘身子不適。奴婢先扶她回宮了。」香祺一路小跑追了上來。對凌妃稟道。
凌妃臉上更加不悅。語氣中已有不耐道：「就算身子不適。見了本宮也不知道要見禮嗎。本宮看。玥昭儀如今是有了身孕。便不把人放在眼裡了吧。」
聽聞「身孕」二字。青汐的心上又凌厲一痛。雜亂的腳步似機械般地朝前走去。只想盡快逃離這是非之地。
凌妃氣急敗壞地道：「不知規矩的賤蹄子。來人。給本宮攔住她。」
香祺神色緊張地道：「凌妃娘娘。不要。」
可是盛怒中的凌妃並未理會香祺。朝身後揮了揮手。藍玉兒立即領著兩個宮女快步走上前。一把抓住青汐的手。用力一扯。試圖讓她停住腳步。
腹部劇烈的痛感一波強過一波。青汐只覺天昏地暗。不妨身後忽的被人這麼一扯。一個重心不穩。身子搖晃了兩下。直直地朝後倒了下去。
身體和地面重重地碰撞。青汐卻沒察覺出痛。腦子一片空白。呆呆地看著頭頂一張張驚恐的面孔。忽然詭異地笑了。
「血。」不知是誰喊了一句。眾人的腳步都變得急促而混亂起來。
青汐的雙手無力地覆上小腹。感覺到她的孩子正在絕望地哭泣。哭泣……
雪越下越大。越下越大。直到覆蓋了整座宮闕。冰冷建築上的紅燈高掛。喜氣洋洋也被這白色所掩蓋。
她的衣衫與雪一樣白。和雪融為一體。似乎她和她的孩子就要被埋葬在這片大雪之中。唯有她身下那片鮮紅的血。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