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間。青汐只覺難受。似墜入無邊地獄一般。四處都是昏沉沉的黑暗。小腹如刀絞一般的劇痛一波強過一波。臉頰上是火炙烤一般的熾熱。而骨子裡卻似萬蟻噬心一般地寒冷。這種感覺。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折磨。她全身的肌肉都本能地蜷縮在一起。可是一用力。小腹的痛感更加強烈。她死死咬住唇。
她想壓制住這樣痛苦的感覺。但是她卻心知肚明。自己體內的毒性已經發作。不能動用真氣。否則。毒性會更快地侵入筋脈及五臟六腑。那她連剩下十個月的時間都沒有了。又談何報仇。她不能。復仇的信念在心底支撐著她。她咬緊牙關。默默承受著這一切。
隨即。她的身子被人托起。隨即苦澀的藥汁被強制地灌進自己的口中。這種感覺像極了當年被強迫灌下毒酒的情節。她拚命地想要反抗。卻提不起絲毫力氣。只能任人將藥灌了下去。
「公主。公主。」耳畔充盈著熟悉的聲音。急促的語速。焦慮中帶著哭腔。是殤月。夜宸旭真的遵守承諾將殤月放了嗎。那小西呢。夜宸旭真的會放了他嗎。
然而。未待她細想。又一勺苦澀的湯藥被灌入她的口中。刺鼻的味道襲來。青汐本能地皺起眉。卻聞到一股再熟悉不過的沉水香撲鼻而來。這獨一無二的香氣正是夜宸旭身上特有的。
青汐心底恨意陡然升起。這時候。他不是如願了嗎。不是應該待在萬宸宮高興嗎。來這裡做什麼。
迷迷糊糊中的青汐倔強地抿緊了唇。將他餵入口中的藥汁一滴不剩地吐了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是她聽錯了吧。夜宸旭的聲音中竟帶著慌張的顫抖。像他這樣冷血絕情的人怎麼會為別人慌張。
「撲通。」一聲。是誰猛然跪地的聲音。青汐可以猜到是張太醫。但是她只覺腦似灌了鉛一般沉重。聽不清楚張太醫顫顫的回答。然而她卻能感覺到夜宸旭攬住自己的手顯然一頓。隨即夜宸旭的手貼在自己的後背上。一股暖流也隨之被輸入自己的身體。
青汐心底冷哼一聲。夜宸旭。如今你知道害怕了嗎。怕我死了。你無法向青靈國交代。怕到時正值寒冬的萬宸國無法抵抗青靈國和北瀾國的軍隊。那你下旨賜死我孩子的時候。又為何沒有一絲遲疑。現在。一切都已經晚了。
隨著真氣的輸入。青汐漸漸地覺得身子好受了些。再加上藥物的作用。頭腦也漸漸清明起來。片刻之後。青汐悠悠轉醒。
見她醒來。夜宸旭擔憂的臉上泛起一絲欣喜。然而很快便又隱了下去。冰冷如常的臉上彷彿方纔的欣喜只是幻覺。
青汐看都沒有看他。目光四處流轉。忽略殤月帶淚而笑的臉。忽略皇后在旁滿是虛偽關切的眸。急切地尋找著張太醫的身影。
終是在床前的地上找到了他。他卑躬屈膝地跪在地上。小心的觀察著自己慘白的臉色。似乎一發現問題。便馬上進行救治。
青汐空洞的眸子朝小腹木然地看了一眼。語氣沒有絲毫起伏道：「孩子……沒了。」
張太醫眼神閃躲。歎了口氣。又打量著夜宸旭的神色。將頭埋得更低道：「昭儀娘娘。您剛剛小產。又加上體內毒性發作。身子極其虛弱。娘娘須放寬心。好好休息。養好身子。」
張太醫說了這麼一大通。青汐卻聽得「小產」二字。空洞的眸子掀起幾絲漣漪。深呼吸一口氣。一言不發地閉上了眸。
「妹妹。你別多想。妹妹不小心被絆倒。這次的事只是個意外。妹妹尚年輕。好好養好身子。很快就會再有孩子的。」皇后滿是惋惜地勸解著。
「意外。」青汐卻忽的諷刺地笑了。遽然睜開的眸子死死地揪住夜宸旭躲閃的雙眸。帶著濃濃的恨意。
夜宸旭不自然地別開眼去。沉默片刻。又道：「玥昭儀舉止無狀。護子不力。損傷龍嗣。罪不可恕。現褫奪封號。貶為才人。念其身子尚未痊癒。暫時不必搬離琉月宮。待身子痊癒後。再做安排。」
孩子沒了對青汐而言已是沉重的打擊。如今竟還要貶她的位分。聞言。眾人皆唏噓不已。特別是熟知真相的幾個人。猜不透皇上為何如此。
「皇上開恩。妹妹剛剛小產。心裡必定難受。又毒性發作。身子虛弱。還請皇上念在妹妹只是無心之過的份上。收回旨意。」皇后帶著哀求。屈膝替青汐求情。
「求皇上開恩。」滿室宮人亦全然跪倒在地為青汐求情。
青汐看著滿室跪倒的人。又看著滿臉冰冷的夜宸旭。不怒反笑。夜宸旭。你已經奪了我的孩子。如今又為了掩人耳目。以「護子不利」之名降罪於我。不就是害怕此事傳出去有損你仁君的形象嗎。當真是可笑至極。可是。你以為我還會任你擺佈。當這替罪羔羊嗎……
心底恨得咬牙切齒。語氣卻故作平靜道：「皇上明察。臣妾並非自己不小心被絆倒。而是……」青汐微微一頓。想起大雪中那片張揚的海棠紅。道：「而是有人故意推了臣妾。」
此話一出。驚起驚濤駭浪。眾不明真相的人都暗歎誰這樣大膽。竟敢公然推倒懷有龍嗣的她。而熟知真相的殤月、張太醫及江才勝亦神色微變。不知青汐此舉何意。
皇后聞言。已有驚訝之色。走到青汐面前。握住她的手。輕輕拍了拍。恨然道：「後宮之中。竟然有此等事情發生。妹妹。你儘管說是何人所為。皇上和本宮定會為妹妹做主。」
有皇后這句話。青汐也不怕夜宸旭不配合。神色委屈道：「是……是凌妃娘娘。」
青汐眼中已有了淚光。道：「今日。皇上召臣妾去萬宸宮問孩子的狀況。臣妾回完話後從萬宸宮出來。在門口遇見了凌妃娘娘。當時臣妾腹中不知為何有些疼痛。只想快些回琉月宮宣太醫為臣妾瞧瞧。誰知凌妃娘娘卻以臣妾禮數不周為由。擋住臣妾去路。並命侍女對臣妾拉拉扯扯。當時正下著雪。地上結了一層薄薄的冰。臣妾身子一個不穩。便被推倒在地。孩子這才……」
提及孩子。青汐只覺心口凌厲一痛。再說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