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歲的男人鬢角泛著微微的花白,他聲音沉重:「我宋子巖活了大半輩子,從來沒有求過人,今天,我要求你,你要殺要剮,衝著我們來,別傷害宋將軍的女兒,她還只是一個孩子。」
「是嗎?說到底你們還是不肯說是嗎?」孟回淡笑出聲,眼裡卻有一絲不容察覺的凜冽,「這可是你們自己選擇的。」
俊美的少年似笑非笑,手指指向半坐在地上的少女,笑得雲淡風輕:「把她用鏈子鎖起來,用鞭子趕到昱都街上,四處轉轉,不游完整條朝鸞街不許回來。」
整條街?孟回身邊的錢壽聽罷臉色一變,朝鸞街可是昱都的主街道,冗長無比,像這樣邊打邊走,這個孩子天黑也回不來。況且,這孩子身板這麼弱,沒準半路上就一命嗚呼了。少爺是不是要將這孩子往死裡整啊?
三個男人頓時大驚失色,一臉怒容,中間那個虎背熊腰的男子喝道:「姓孟的,你敢?」
孟回淡笑一聲,手指拿捏著那根金栗色的長鞭,聲音低沉:「如今人在我手裡,我有什麼不敢的?」
左邊那個男子模樣最為年輕,臉盆寬大,額頭頗高,聞言急急道:「你讓我們再好好想一想!」
中間的男子轉過頭來,神色間似有詫異,望著他詢問道:「舒弟,這還能怎麼想?」
右邊的男人突然間眼睛一亮,死灰般的眼裡閃過光芒,也連忙道,聲音有些激動:「對對對,給我們幾天時間讓我們想想,我們再給你答覆!」
孟回淡嗤道:「還需要想什麼?現在就說吧。」
見三個男人悶不作聲,孟回搖搖頭,淡淡道:「阿進,小朗,去,把她鎖起來,然後……」
「慢著!」三個男人厲聲喝道。
右邊那男人疾聲說道:「姓孟的,給我們三天時間,三天後我們就給你答覆。」
少年唇紅齒白,眉目如畫,嘴角的笑容淡淡勾起,翩然宛如神祇,可說出來的話卻是清冷如魑:「我並不認為,你們有和我談任何條件的資格。」
「你們三個人都在我手裡,你們苦苦守護的將軍之女也任我魚肉,如此,你們根本不具備和我做交易的籌碼,又怎麼可以要求我給你們三天的緩衝時間?」
最右邊名叫宋子巖的男人沉聲道:「三天,我們不過想多活三天罷了,我們雖然是一介匹夫,卻也未嘗對人情世事一概不知。把西川地形圖交給你之後,我們怎麼還會有活路?姑且不論你是否會斬草除根,滅我宋家軍,就算你把我們放出去,我們勢單力薄,又身受重傷,在這皇城無以為繼,怎麼還有生存下去的機會?況且,這後者的幾率實在是小之又小,你不可能會讓我們活著出去。」
孟回緊抿著唇,然後說道:「如果你們願意交出西川地形圖,我可以放你們一條生路,但是,我必須毒啞你們,並廢了你們的手腳。」
中間的男子一臉不屑,眼裡還有著一絲顯然的怒氣:「去你奶奶的,老子一輩子縱橫沙場,早就不怕死,就算大刀砍下來你爺爺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可你爺爺我就怕這樣象狗熊一樣地活著!毒口廢肢,你還不如一刀殺了我們痛快!」
孟回微微皺眉,說道:「不殺你們,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
宋子巖眉頭蹙起,一臉凝重,說道:「我們並不要求要你放了我們,你先給我們三天的考慮時間,三天後,我們就給你答覆。你好歹讓我們平平安安地再活三天。」
孟回略一沉吟,覺得這樣糾結下去也討不到結果,再加上他們提的要求並不過分,便開口道:「好,就依你所言。」
說完就甩袖而出,後面的護衛見狀連忙跟上,可沒過多久,一襲白衣的少年又折了回來,臉色如凝,指著半躺在地上臉色蒼白的女孩子,對護衛說道:「把她帶到我房間裡去,再叫孫鼐先生來幫她開幾副藥。」
說完又蹙起眉頭,覺得挺不自在,像在對著垂首的眾人解釋般,他開口說道:「她如果感染風寒死了,那我還怎麼威脅他們?」
錢壽轉了轉眼珠子,說道:「少爺所說極是,還是少爺您考慮得周到。」
孟回一行人走後,地下室裡,就只剩下身為宋家軍的那三個男人。
中間的男人對右側的宋子巖說道:「巖哥,要他給我們三天的考慮時間又有什麼用,西川地形圖根本不在我們手上,到時候交不出來,小姐不同樣危在旦夕?」
宋子巖回答道:「淳南,能拖一天,轉機就大一些。」
左側的宋舒也說:「淳南哥,我也是同樣的看法。」
宋子巖點點頭道:「我們夜闖丞相府,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無論孟景儒再怎麼掩人耳目,外面肯定都是有所懷疑的。再加上那些有消息的人都會知道宋大哥的女兒身在丞相府,也一定會猜到我們會被孟府捉拿。待他們細思之後,一定會來孟府將我們劫出去的。」
「可是剛才那崽子陰詐得很,難道他不會想到這種情況嗎?」宋淳南挑眉問道。
「他當然想到了這種情況,」宋淳南見宋舒開口回答,於是將頭調轉左邊,只見宋舒說,「你沒看見那些在半路上圍截我們的那些人都不是穿得孟府的護衛衣裳嗎?他們一襲黑衣,一來是想混淆我們的視線,二來,也是不想讓別人知道這是孟府所為。」
宋淳南眼睛一亮,說道:「他故意在丞相府安排並不厲害的一些人,然後耍心眼讓我們往春笙閣趕去,接著派人在後山的小路上突擊我們,為的就是讓人以為我們是被別人所抓,而不是孟府干的。我剛開始還說,這崽子為什麼不在丞相府把我們做了算了,原來,這就是這崽子多此一舉的目的呀。」
宋舒眼睛閉起,然後又睜開,說道:「孟府的人抓著我們往南邊跑了一段時間後,又神不知鬼不覺地折了回來,目的,可能就是要把髒水潑到別人的身上。」
「這死崽子挺狠呀。」宋淳南嘖嘖道,然後又歎了一口氣,「這樣,三天之後,我們還不是一樣的下場嗎?既然這樣,何不讓他現在就結果了我們。」
宋子巖搖搖頭,沉聲道:「淳南,無須長吁短歎,肯定不止我們知道小姐身在孟府,只要別人瞭解到小姐的所在,再加上孟府昨日的遭襲,就一定會將這一切聯繫到孟府的頭上,但凡有些頭腦的人,都會猜到我們被孟府所制,會有人來把我們劫出去的。」
宋淳南虎目一瞪,說道:「就算有人來劫我們,又有什麼值得高興的?這不就是相當於把我們從狼窩挪到狗洞嗎?我們還是脫不了身,小姐也救不出來。」
宋子巖耐心回答道:「只要有人來劫我們,事情就會變得活絡一些。」
宋舒轉過頭來,視線卻落不到宋子巖的身上,他開口問道:「巖哥,這中間的利害關係我想了一下,還是有些想不明白,你給我們說說。」
「如果我們在兩方勢力的爭鬥下趁機逃跑,那是好事,可是,如果我們三個被人劫走,那也並不意味著是壞事。」
「哦?怎麼說?」兩人齊聲問。
「你們想,如果我們逃走或者被劫走,孟府一定會想法設法來把我們抓回去,可你覺得,那些人既有能力走進孟府地下室,又怎麼會輕易讓我們再被孟府擒回去呢?」
「這樣說來……」宋舒似有所悟。
「對,這樣說來,只要我們不在孟府,被他人所捉,那麼小姐就不會作為威脅我們的武器而受到傷害,她會好好地活在孟回的掌控之下,直到我們被捉回來,為止。」
宋舒接道:「並且,沒有脅迫我們的利器,把我們劫出去的那些人也沒有辦法逼我們,我們就不會死。」
「這樣,我們不就什麼都不怕了。」宋淳南一笑。
宋舒低下頭,緊抿著唇,並未言語,右側的宋子巖搖搖頭,聲音忽的有些沉,像是穿過樹底的冷風,他說道:「世事多叵測,誰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