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蹲著。不累。」楊明軒打斷了他的話。
席晨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不累。」
楊明軒像摸小貓一樣摸摸他的頭頂:「你就不想跟我發發脾氣。」
「發什麼脾氣。」席晨頓了下才想起他指的是什麼。笑著說。「剛才有些生氣。但現在不了。」
楊明軒拉他起來側坐在自己腿上。問:「為什麼。」
「反正你也只是逢場作戲而已。」
「這麼相信我。」
「嗯。」席晨看他給自己揉膝蓋。就知道他已經沒那麼生氣了。「那你也相信我。行嗎。」
楊明軒沒答話。輕柔地揉著他的膝蓋。一下又一下。其實他心裡也覺得有愧。分明最想要的人就在懷裡。但他卻在剛才的某個瞬間。竟然想過要讓一個陌生人來代替。
席晨也曾經這麼掏心掏肺地對待過另一個人。從不拒絕、盡力討好。越是愛就越是溫柔、越是乖順。而楊明軒不是不明白他的變化。只是並不能心安理得地受著。生怕剛一放下心就給弄丟了。
「等回了北京。我想跟家裡說清楚。」
楊明軒停下手看他:「說清楚什麼。」
「當然是說清楚咱倆的關係……」
一說到正事。席晨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席叔會打斷你腿的。」
「腿斷了。你就不要我了。」
「你只剩下腿。我都要。」
席晨掐了他臉一下。嫌棄地說:「被你一說反倒變恐怖了。」
「小晨……」
楊明軒把臉埋在他的脖頸間。貪婪地吻著他的味道。
「這是最後一次。以後我和秦煜見面的時候都帶著你。這次事出有因。我下次一定不這樣了。行嗎。」席晨撫著他的背。努力地給著他安心。
時至今日。繾綣的溫柔已經無數次地表達過心意。楊明軒再不相信他。就實在說不過去了。可是心慢慢平靜下來。但秦煜說的那些話卻還像針一樣紮在他心上。雖然席晨從沒有對他的過去有過任何的不滿。甚至也不願探究。但是他自己也會覺得痛苦。
「……我愛你……」
「我也愛你。」席晨回答的毫不猶豫。
楊明軒握著他的手。拇指不停地摩挲著他的手背:「席晨。如果有天你不相信我了。至少給我個解釋的機會。」他曾經很多次試探過席晨的底線。從最終的反應中也一次次得到過信心。但卻不知道如果有些事情會牽扯到席晨自己。他還會不會這麼堅定。
「我為什麼要不相信你。」
「我是指『如果有天』我做什麼讓你會誤會的事情。」
席晨無意間竟想到那份躍華的評估鑒定。微微一笑便說:「以前是我不好。總不考慮你的立場。但我也有我自己的判斷力。你是好是壞、值不得值得我愛。我能想的明白。」
楊明軒吻了吻他的脖子:「越大越乖。還越懂事了。」
「我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麼忙。很多事情只能做到不聞不問。也不添麻煩。」席晨捧起他的臉。指尖順著他眉毛的形狀滑動。力道和聲音一樣輕柔。「雖然不知道你到底在擔心什麼。但無論你做過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哪怕是你覺得很不好、很不對的。只要我愛你。我都能接受。」
他說完。就在他眉心上落下個個吻。
「小晨……」楊明軒欲言又止。
席晨卻繼續說:「有的時候不是我會想太多。而是你們考慮的太多了。就像民倉案。它只是你們心中的結。但卻從來沒在我的心底留下過什麼烙印。不管我相不相信外界說的那些話。他都是我爸。我依然敬愛他、崇拜他。這不是任何外界因素能改變的。
而你。不管別人說過什麼。唯一能讓我不再愛你的理由。就是你不愛我了。」
楊明軒沒想到他會提起民倉案。臉上雖然還保持著平靜。但心卻如同在波濤洶湧的海上顛簸。這一瞬間。他萬分希望席晨能像他說的那樣。永遠不要去觸及那起早就該塵封的舊案。
「我都已經說的這麼明白了。你要是再不相信我。我只能等時間的力量發揮作用了。」席晨見他不再言語。又故作委屈地說。「我是不是太重了。你抱著我。又覺得剛才那個人抱著更舒服了。」
「是太瘦。硌著我了。」楊明軒被他半開玩笑半吃醋的口氣刺激到了。原本有些壓抑的心情找到了疏散口。「你現在哄人的技巧。又有提高了。」
席晨雙手摟著他的脖子。明顯感覺出他心情好了不少。於是就厚著臉皮順著說:「那還不是您教的好……」
楊明軒突然吻在席晨的唇上。直接將那剩下一半的話吞了進去。
他突然覺得不久前的席晨還只會屁顛屁顛跟著秦煜的屁股後邊追。但如今已經懂得說些好聽的情話哄自己開心。
而他自己反倒退步了。得到的越多就越不安心。實在是不該。
「……唔嗯。」
席晨一口氣沒跟上。亂了呼吸的節奏。但仍是沒捨得推開楊明軒。
雖然嘴裡滿是煙酒的苦澀味道但竟也是嘗出了幾分甘甜。或許只要死心塌地愛上一個人。什麼都是好的。
他忽然就覺得能愛上楊明軒。是迄今為止在愛情上做的正確的決定。
倆人又纏綿了一會兒。便離開了包房。
而楊明軒本來已經將席晨帶到了頂樓的套房。但最後還是決定下樓去給lisa圓個場。畢竟是他有意找人幫忙。中途退場實在是有些不地道。
待把這幾個人頭頭腦腦的都安頓好。已經是後半夜了。再答謝完搭橋人。他仔細地想了一番。最後又請馮碩去茶閣醒了醒酒。
「我剛才可是收到個消息。」馮碩毫無睏意。一臉的舒爽。倒像是玩的心滿意足。一同來的童童也面無醉色。跟在旁邊等著伺候。模樣乖巧只是點疲憊的樣子。
「什麼消息。」楊明軒隨意地問道。
馮碩玩味一笑。說:「席日海進局子接受審查了。」
楊明軒面不改色。拿起茶壺給他杯子倒上七分滿。才說:「我知道。」
「你知道。」馮碩覺得這事有蹊蹺。又問。「楊三爺干的。」
「說不好。」楊明軒抿了口茶。若有所思。「風口浪尖上托人在局子裡探口實像他的風格。但是他信了席叔這麼些年。不可能現在才有所行動。」
「你老子倒是想派你看著點。你也得頂用才行啊。」馮碩看他眼神立馬凌厲起來。便知是戳他軟肋了。「別這麼看著我。楊三爺那是謹慎了一輩子的人。他不可能不防著。再說席日海。一個能從那種地方偷黑名冊的人。能是什麼善茬。三爺信他。他也得信三爺才行。」
「照你這麼說。就算不是老頭子做的。席叔也會覺得是他做的了。」
「我十四歲就在道上混了。這麼多年什麼人沒見過。想好好活著就得給自己想好了退路。我也是蹲了號子才明白這個道理。楊三爺屬猴。今年也57了。我三十歲明白的道理。他不可能現在還不明白。」
楊明軒沒搭話。一口涼茶入了嘴已經開始是有苦澀的味道。
「我就問你一句。」馮碩一掏煙。童童就很有眼力見地幫他點上。「你就沒想過從席晨身上套點什麼出來。」
「沒想過。」楊明軒答的乾脆。「我要是想利用他。十二年前就下手了。再說席家這麼多年也待我不薄。當作一般孩子看待。從沒多說過一句。沖這點我也相信席叔。他就算有存本也不過是圖個平安。而且也絕不會把危險轉移到小晨的身上。再多疑就是自擾了。」
馮碩冷笑一聲:「難怪楊三爺要洗白。就你這般顧慮纏身。也吃不起這口飯。」
「論算計。我這輩子都比不上他。現在尾叔也已經跟他撕破了臉。若是胃小還好說。不過就是分道揚鑣。從此井水不犯河水。畢竟這麼多年抵了功過也還有苦勞。但偏偏他這人野心太大。我想放他一馬。老爺子也放不過他。」
馮碩一聽。直接不屑地說:「劉尾這人就是傻。楊三爺一輩子黑白通吃。斷了一方財路。還能不去打點另一條路麼。」
楊明軒自嘲地笑笑:「我也比尾叔精不到哪去。到現在才知道。原來『城西楊三爺』的名號這麼響亮。」
「楊三爺真正在道上風光的時候。我都還在街邊撿樹葉子吃呢。」馮碩看著他。直覺得楊三爺看人太準。「他沒親自帶你。而是讓我和隆子幾個人帶著你去些小場子。沒過幾年功夫就宣佈要洗手。然後開始打點另一條財路。不就是知道你不是這塊的料。不過也成了。錢怎麼都能賺。新世紀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有些東西該換換了。」
「我以前一直以為他是真心想洗白。現在才知道。原來是對我這個當兒子的恨鐵不成鋼。」楊明軒從他煙盒裡抽了根煙。點著以後深深地吸了一口。「不過。也幸好我不是走這條路的料。不然真不知道自己現在正做些什麼呢。」
馮碩哼笑一聲。看了眼牆上的掛表:「這個時節正是賺個盆缽滿金的時候。你要真是那塊料。這會兒應該陪那些東南亞的老梟子們飲酒作樂。順便再引幾條好貨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