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伊第二天清早便回別墅了,
昨晚他和幾個商界名流約在一家會所裡談事,談完之後大家便決定去樂一樂,就去了芒城一家非常有名的娛樂城,再後來他被灌得神志不清了,底下的人又給他送人,於是便到了今天早上,
開車回來的時候正巧看到自家表哥正一個人在飯廳裡吃早飯,他的身後只有德高望重的管家李叔伺候,簡伊雖然不喜歡那個叫景初的小娃,但忍不住問:「表哥,今早怎麼就你一個人,」
「早上起來的時候阿初有點低燒,剛剛讓他吃了點藥,現在在房間裡休息,」簡白抓起跟前的一份三明治,一邊吃一邊心平氣和地解釋道,昨晚景初在草地上睡著本就受了涼,結果他們還在花園裡胡鬧了一番,感冒也屬於正常範圍,所幸景初的感冒不嚴重,好好休養兩天就可以了,不過簡教授暗自決定,以後絕對不再在外面胡來,
「哦,」客套而又不痛不癢地回了一句,
「對了,你吃過早餐了沒,過來一起吃吧,」簡白說,
「好,」簡伊連忙走到簡白身邊坐下,愉快地答應道,其實他今早已經在那邊吃了點東西,不過既然是自家表哥相邀,他絕對不會拒絕,
簡白衝他笑笑,不一會兒李叔便又從廚房裡端出一份早餐擺在簡伊面前,和簡白跟前的一樣,依舊是一份三明治一份荷包蛋和一杯溫牛奶,
簡白目光一直盯著李叔,直到李叔把東西擺好,才低聲溫和地吩咐李叔道:「你叫人都下去吧,我想和簡伊聊聊天,」
「是,」李叔恭順地點頭,默默地招呼還在廚房伺候著的廚師一起退下去,
簡伊默不作聲地盯著李叔離開,瞬間明白簡白這是有話要同他說了,略微猜了一下就明白簡白想跟他說什麼,因為如果是為了談公事或者簡家的事物,簡白根本不會避諱李叔,唯一可能的解釋就是簡白想跟他說說不能為下人們聽到的事情,現下需要避諱李叔而談的事情也就剩這麼一件了,
簡伊非常非常的不滿,以至於跟前的早餐,看起來也變得那麼難以下嚥了,
「小伊,最近生意做得怎樣,」簡白避重就輕,從簡伊比較關心重視的問題下手,就像兄弟間話家常一樣,盡量使簡伊不那麼排斥這個話題,
「馬馬虎虎,」簡伊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說道,「我雖不才,但那些人也算給我們簡家面子,至少從沒有人敢在款項上坑過我們,」
其實簡伊已經做好了簡白單刀直入地切入正題的準備,可沒想到對方卻問了這麼個不痛不癢的問題,
簡白笑了笑,唇角的笑意淡淡的,就如四月間明媚而不刺眼的陽光,有輕輕淺淺的暖意:「這樣就好,如果那些人做得太過分,你也別心慈手軟,而我現在大不如從前了,也幫不了你太多,雖然從來沒有在阿初面前表現出來,但我知道我現在的身體很不好,有時候閒坐的時候心口會發悶,而下雨天的時候,後面的傷口也會隱隱作痛,」
簡伊臉色不由得一變,關切而焦慮地問道:「表哥,你怎麼從來都……」
「說出來又能有什麼用呢,不過錢開也知道這件事,他只是讓我安心靜養,要是好好調理,這副身體大概還能支撐我一二十年,又或者還能更長一些,」的確,有些事情還是讓它永遠成為秘密的好,他怕說出來引景初難過,倒不如多珍惜珍惜眼前美好的時光,
簡伊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他垂下眼眸直直地盯著桌上漸漸變涼的牛奶,看樣子很是難過,
「小伊,人總是會死的,」簡白反倒一臉平靜,「算下來我活了這麼長的時間,該享受過的優渥的物質生活也享受過了,也做過很多我喜歡做的事情,相比其他人這輩子算非常幸運的,到了現在,我只希望日子能過得舒心一些愉快一些,你能夠理解我嗎,」
「……」沒有回答,
簡白趁熱打鐵:「對了,忘了告訴你,老爺子不回來了,不過他派了李叔和錢開他們回來照料我的日程起居,他大概也是顧念我的身體吧,所以有些事情他無法接受,乾脆當做什麼都不知道,我們……」
「我知道了,」簡伊抬眼沖簡白勉強一笑,對方說了那麼多話,無非是想讓他看在對方的薄面上不要總是為難景初,甚至連老爺子也對此心照不宣,,既然老爺子都表態了,他一個小輩怎麼能跟長輩們對著干呢,,
於是簡白也就放寬了心,不再就這個話題說下去,因為有些話說太多反倒適得其反,
之後他們又把話題引到了別處,不痛不癢地談論了一下當下的經濟情況,不過簡伊表現得興致缺缺,簡白也不戳穿,只當簡伊昨晚玩太累了,便讓他回房間早點休息,囑咐他應酬雖需要參加但也別累壞了身體,健康才是革命本錢云云,
簡伊只道了聲只道了,就上樓去了,
簡白嘴角含笑地望著簡伊走上樓,背影消失在樓梯的拐角,這才收起笑意,眼睛不動聲色地瞇起,看起來就像一隻老謀深算的老狐狸,之後他一個人把剩下的早點吃完,招來李叔,讓對方準備一下筆墨,便到陽台練毛筆字了,
快到中午的時候,簡白讓廚子熬了皮蛋瘦肉粥,然後端著熱粥回房間叫醒景初讓他吃點中午飯,景初今早雖然吃了點藥,但仍發了低燒,他腦袋昏昏沉沉的,全身酸軟沒力氣,連半點胃口都無,於是在床上撒嬌不肯爬起來,
生病中的人脾氣都比較大,情緒卻也脆弱,
簡白只得把景初半抱入懷裡,好言哄了小破孩一番,才半是強迫半是哄騙地餵了小半碗粥,然後又餵下藥,這才讓景初繼續睡下去,
可是下午的時候,景初的病情依舊沒有好轉,
簡白這才有些著急,叫了錢開過來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錢開只好給景初打了退燒針和抗生素,說晚上再不見好轉,只能送去醫院了,
這天下午簡白寸步不離地守在景初身邊,愁眉不展,
錢開見大老闆守在床邊,自己也不好偷懶,只得站在簡白身後候著,
照理說景初這麼大的一個男人,在外邊受點涼應該不會引發這麼嚴重的感冒,看來還是鬱結所致,
錢開想了想,於是勸說簡白道:「大少,恐怕這一次景少生病也不完全是受寒所致,你們現在整天待在家裡,景少無所事事,空閒的時間一多,難免喜歡胡思亂想,」
簡白點點頭,
於是晚飯簡白沒下樓吃,依舊守在房間裡,
飯廳裡只剩下簡伊一個人,以及伺候在他身後的李叔,
簡伊看著空落落的主座,眼底一片失落,苦澀地笑了笑,只能對李叔傾訴:「李叔,你看,以前表哥從來不會這樣對我的,」
李叔只是靜靜地候在他身後聽著,
「我記得以前表哥跟陳昔哥在一塊兒的時候也不是這樣啊,每次我來這邊蹭住,表哥都非常熱情地招待,而且以前無論我做錯了什麼,闖了什麼滔天大禍,他都會寬恕我,,當年我找人捅了路遠,他不也沒怪過我,甚至還幫我四處走動嗎,」語氣中有淡淡的失望,「可是你瞧他現在,為了那個微不足道的破小孩甚至拐彎抹角地責備我,那小孩不就生個病嘛,他就連晚飯都不再下來吃……」
「可……」李叔忍不住輕聲道,「可當年您也沒像對待景少這樣對待陳少,可能我說得有些過分了,但景少的確有些無辜,」
「無辜,,」簡伊忍不住提高聲調,語氣一下子變得尖銳起來,「表哥已經夠可憐了,好不容易終於放下陳昔那混蛋,結果景初那個破小孩兩年前又一聲不吭地拋棄我哥,你要是我,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哥一而再再而三地給人糟踐嗎,,」
「但感情畢竟是兩個人的事情,我們外人根本插不了手,」
「可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哥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糟踐,」簡伊猛地回頭,氣鼓鼓地瞪著李叔,「夠了你下去吧,我目前不想見到任何人,」
簡白不喜歡他的急性子,所以這些年來也不住地控制自己盡量不要在人前失控,所以每當他感覺到情緒失控的時候,就會這樣冷冰冰地叫人退下,他已經盡量控制自己不在人前發脾氣了,
但他的心情真是前所未有的糟糕,
他能預感到一向疼自己的表哥正在被一個叫景初的男人搶走,從此以後表哥的目光不會再在他的身上流連,曾經的那些溫暖和關切也都不會再用在自己身上,就這樣,這個世界又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色厲內荏的可憐又虛弱的一個人,
這可真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