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天來一大早兒,張無用來到外宮,到了高公公房裡,高公公正坐在椅子上咕嚕咕嚕的抽著水煙袋,見張無用來了,趕緊起身說道:「唉呦喂,這不是張公公嗎,您今個怎麼得閒兒過來了?」
張無用大刺刺的坐在椅子上,扯著公鴨嗓子笑著說道:「高公公,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我那兒缺個打雜兒的,想到你這兒踅摸一個。」
「有、有!您張大領要人,我哪敢不給呀,您先坐著歇會兒,我給您招呼去,您看上哪個,就帶走哪個。」說著,高公公忙不迭的起身出去,一會兒就叫進七八個小太監,都是在自己手下幹活兒的雜役太監。張無用挨個看了一圈,問道:「你們這裡頭,誰叫小多子呀?」
趙強這會兒正和小山子一起在推著架子車挨屋收糞桶呢,所以沒在這群人當中,一個嘴快的小太監說道:「小多子出去幹活兒了,得等會兒才回來呢。」
「哦,那你們都下去吧,我等會兒見見這個小多子。」張無用揮手讓這群小太監出去了。
高公公見張無用點名要見小多子,顯然是有備而來,不由得心裡一陣緊張,暗想:「這小多子剛來沒幾天,怎麼就讓張無用給看上了呢?如果張無用要把小多子要到內宮去,這麻煩可就大了。這小子沒有淨身,這嗓音、體味兒都和別的太監不同,稍加時日,肯定能被別人看出來,而且這麼一個半大小子扎到後宮那個脂粉堆裡,一個把持不住,這穢亂宮闈的罪名不定要連累多少人掉腦袋呢。再說這孩子一旦進了後宮,想再出來可就難了,自己打算認他當乾兒子的願望也就泡湯了。」想到這些,高公公只覺得自己後背一陣陣的涼,他咳嗽一聲,強做鎮定的乾笑著說道:「呵呵,張公公,這小多子是個屁事不懂的混球兒,宮裡的規矩是一點兒不懂,幹活也不著吊,是個四六不分的憨人,在外面幹點雜活兒,也就將就了,要是到了裡面,三天兩頭的給您惹禍,那可怎麼得了呀!我看您還是換一個吧。」
張無用聽高公公這麼一說,也有點二乎,要真像高公公說的那樣,到了裡面三天兩頭的出岔子,自己少不了要擔些干係,可自己已經在彩玲兒面前誇下來海口,如果辦不成,那彩玲兒今後就更看不起自己了。他正一楞二思的琢磨呢,只聽門外腳步聲響,兩個小太監快步跑進屋裡,原來是小山子和趙強剛剛收工回來,聽別的小太監說高公公找他們,連衣服都沒換,就一溜小跑兒的趕來了。二人給高公公和張無用行了禮,站在一旁。張無用聞到二人身上帶著的一股酸臭味,趕緊摀住鼻子,咧著嘴身體後仰著說道:「呵,這個味兒呦!你們兩個裡面誰叫小多子呀?」
趙強趕緊跨前一步,躬身說道:「回公公話,小的就是小多子。」說完,又向後退了一步。
無用上下打量著趙強,見他眉目清秀,溫良恭順的樣子,不像高公公形容的那樣不堪,滿意的點點頭,問道:「你本名叫什麼,今年多大了?」
趙強已經從小山子那裡瞭解了自己被高公公救回宮裡的詳細經過,知道該怎麼回答,於是躬身答道:「小的今年18歲,原名叫趙強。」
「嗯,我想把你調到後宮去當差,你可願意呀?」張無用問道。
趙強心裡一動,估計這是彩鈴兒在裡面放了話,想著這是個擺脫困境進身的好機會,還可以和彩鈴兒她們朝夕相處,於是毫不猶豫的答道:「小的願意,小的叩謝張公公您的提攜之恩。」說著跪倒在地,給張無用叩頭。張無用一看,這個小多子不僅懂事,而且還挺機靈,看來老高剛才是糊弄自己呢,自己差點讓他給蒙嘍。
高公公心裡急,沉著臉沖趙強說道:「小多子,這到內宮當差可不是鬧著玩的,你可要想仔細了!」
張無用見高公公出面干涉,心生不滿,他職位比高公公高了兩級,又有外面的靠山,根本不把高公公放在眼裡,他轉頭盯著高公公帶著威脅的口吻說道:「嘿,我說老高啊,我為後宮選人是尊了上頭的旨意,你這麼推三阻四的幹什麼?難不成是看不起我張無用嗎!」
高公公一向是謹小慎微不得罪人的脾性,見張無用動怒,趕忙起身陪著笑說道:「不敢不敢,在下是怕我這裡出去的人到了內宮出了差錯,壞了規矩,所以推拒,既然是張公公您看好了,在下哪敢不遵呀。不過,這孩子一直干的斂糞桶的活計,身上帶著一股子怪味,您也聞見了,我想讓他先歇幾天,去去身上的味兒,然後我親自把人給您送進去,您看如何呀?」高公公的想法是:既然小多子肯定要到內宮去,那就先緩上幾天,找人給小多子淨了身,養好傷以後再送進後宮去,這樣就可以免了後患。
趙強是個機靈鬼兒,一下就猜到了高公公的這番心思,心道:「這老傢伙八成要對老子下頭動手,這兒一天也不能在這呆了,不然自己這老二可就懸了。」想到這兒,他趕忙沖張無用打躬說道:「張公公,其實我身上這味主要是衣服上的,換了衣服,再洗個澡就基本上沒味兒了。我想著,內宮裡的規矩多,最好能讓我先到裡面學學規矩,等規矩熟悉了,身上的味兒也就沒了,您看這麼著行不行?」一番話入情入理,滴水不漏。
高公公在旁氣急敗壞的喝道:「放肆!你這不知輕重的奴才,怎麼安排是我的事情,輪不到你來饒舌。」
張無用不明就裡,以為是小多子得罪了高公公,高公公故意刁難,他擔心高公公再玩什麼花樣兒,而且他也答應了今天就把這事搞定,於是打定主意現在就把小多子帶走,他也不顧高公公的面子是否掛的住,揚聲對趙強說道:「小多子,你趕緊去洗個澡,換上乾淨衣服,洒家這就帶你走,甭怕,一切有公公我給你做主!」
「哎!」趙強應了一聲,也不看高公公一眼,轉身出去了。
高公公頹喪的坐到椅子上,心裡盤算著,看來自己得趕緊申請致休,出宮找個地方躲起來,否則免不了腦袋搬家。
張無用有意想在彩鈴兒面前炫耀自己的本事,所以當天上午,就帶著趙強進了內宮,他直接帶著趙強到直殿監的管事太監那裡報到登記,連入宮前的例行身體檢查也免了,然後又帶著他來到了麗妃居住的鍾粹宮,交到了彩鈴兒手裡。彩鈴兒自有一番感謝恭維,張無用的骨頭又輕了幾兩。
進了內宮,趙強一切都加了小心,為了隱瞞自己假太監的身份,他說話故意夾著嗓子,好在鬍子還沒有長出來,倒不用擔心,唯一不好辦的是身上的味道,不知該用什麼法子遮蓋,只好每天洗澡,盡量離別人遠一點,彩鈴兒和珠兒雖與他親近,但畢竟沒接觸過別的男人,也沒有疑到這上面去。
經過彩鈴兒一番指點調教,趙強很快就瞭解了內宮的規矩,熟悉了這裡的環境,幾天以後,趙強正式上崗,成了鍾粹宮負責內廷打掃的小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