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軍逼近彭城的時候,劉義隆就任命臧質為輔國將軍,假節,率領萬人北救彭城隨他前往的,還有他的將軍府司馬兼冗從僕射胡崇之、太子積弩將軍臧澄之、建威將軍毛熙祚。他們到了盱眙,拓跋燾已過了淮河。
盱眙城東有高山。臧質擔心魏軍過淮後佔據它,就派胡崇之、臧澄之二營駐紮山上,毛熙祚駐紮於山後,臧質自己率軍駐紮於城南。魏軍到了以後就開始進攻胡崇之、臧澄之二營,胡崇之等力戰,終不敵魏軍;眾人撤退奔散,都被魏軍攻殺。早先,胡崇之擔任龍驤將軍、北秦州刺史,鎮守百頃(即仇池山,在今甘肅成縣);後來行軍到濁水河,被魏軍打敗,全軍覆沒,胡崇之及其將佐都被俘。其後胡崇之及其部分將佐乘隙逃歸,至此再敗於魏軍。
魏軍又進攻山後的毛熙祚。毛熙祚是前司州刺史毛修之的侄子,他所統領的手下都是北府精兵。他的幢主李灌激勵將士,自己也身先士卒,因此殺敵眾多;隊主周胤之、外監楊方生也率眾力射魏兵,魏兵不能抵抗,被迫後退。然而此時毛熙祚不幸被流箭射中而死,軍無主將,於是潰散。
見魏軍來勢兇猛,主帥臧質卻心存畏懼,按兵不敢動,因此三營相繼覆沒。當晚,臧質軍也受到驚嚇,繼而奔逃,輜重器甲沿途棄擲,最後他只率領百餘人投奔盱眙城。
此時宣威將軍、太守沈璞鎮守盱眙——宋的邊鎮或軍事要地的太守往往都授予將軍稱號。幾年前,沈璞剛到任時,看到盱眙破敗的城池,想到北有強敵,將來事未可測,而盱眙又逼近淮河,當要衝,所以下車伊始就帶領軍民修築城壘,疏浚城壕,積聚財物,儲備鹽米,作好戰備以防意外之事。沈璞如此行事,眾人都以為過分了,因為盱眙以北,尚有宋軍一座座城池,這一座座城池,就是捍衛國家的一道道屏障,而遙居淮河之南的盱眙又何須如此高牆深池?事聞朝廷,群臣也都認為無此必要,沈璞卻不以為然。他認為,魏軍既佔有河南諸鎮,那麼黃河就不獨只為宋有;既如此,魏鐵騎一旦南下,淮河就成了第一道屏障,而淮河和黃河比就顯得水淺河狹,其屏障作用就要小得多了;魏人一旦越過淮河,盱眙當其衝。如此,在盱眙築高牆挖深池就並非多此一舉。現在形勢如此,眾人才佩服他的先見之明。
拓跋燾率大軍數十萬踐踏北方六州,所過郡縣大多潰散。沈璞的僚佐見狀又勸他撤退歸京,他說:
「若真有數十萬賊,他們就不會留意小城,因而也不足畏懼:諸君何嘗見過數十萬人聚攻一城?王尋、王邑率百萬之眾敗於昆陽,諸葛恪率二十萬人敗於合肥:用兵之計攻城最下。諸君當堅守崗位,此是我等報國之秋,也是諸君封侯之日!」
眾人見沈璞神色鎮定,且其家口同在城內,人心始定。沈璞召集將士,從中挑選二千精兵,然後對僚佐說:
「足夠了!只怕魏賊不經此城!」
就在這時,臧質帶著他的百餘殘存,又在路上彙集了三營的散兵,共計千人,望盱眙城門而來。見臧質千人已到城下,有僚佐就對沈璞說:
「賊若不來攻城,臧質千人入城則無所事事;若來攻城,此千人也無所裨益。城內儲備只可滿足現有軍力,地狹人多,無不為患。況且敵眾我寡,人所共知,雖說攻守不同,但也應粗計強弱;知難而退,也是用兵之要。臧質千人若能退敵保城,則功不在我;若應避賊南歸,則需依仗舟船,平添千人則更相踐踏,此正足以為患。今日不如閉門不納。」
沈璞並沒有接受這一建議:
「魏虜不會登城,我敢保證;乘舟船歸京,也不在我考慮範圍之內。魏虜殘害軍民自古未有,屠城、剝皮之酷是眾所共見,稍微有幸的,不過是被驅逼到北國做奴婢而已。臧將軍所領之眾,怎不懼怕屠城、剝皮?人多則敵退,人少則敵退緩,我怎能因貪功而緩賊?更何況臧將軍千人也是國家力量。無須多言。『同舟共濟,胡、越一心』!」
沈璞於是命令打開城門迎接臧質。入了城,臧質及其將士見城隍堅固,人心安定,又見倉中米面豐盛,庫內器械堆積如山,大喜,眾人高呼萬歲。
魏軍數十萬人南下時不帶糧草,只以搶奪百姓財物為資助。過淮之後,百姓大多逃難,剩下的荒村空屋,魏軍抄掠無所得,因此人馬饑乏。當聽說盱眙城內儲備豐足後,他們也大喜,打算以盱眙儲備作北歸之資。攻破胡崇之等三營之後,他們也曾乘勝試攻盱眙城,但無奈城守完備,不見絲毫效果,而大軍又急於南下,於是拓跋燾就留下將軍韓元興率數千人包圍著盱眙城,等待回頭時再來強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