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職場校園 > 一代帝王劉義隆

龍騰世紀 第二十二章 聽裴松之說三國 文 / 一代帝王劉義隆

    出使南、北豫州的前尚書右臣孔默之、出使徐州的撫軍參軍王歆之等人回京後上奏章,稱讚宣威將軍兼陳、南頓二郡太守李元德「清廉均平,境內奸盜止息」;彭城內史魏恭子「恪盡職守,在公忘私,安約守儉,久而彌堅」;前宋縣縣令成浦「治政寬濟,至今吏民感戴」;前桐陽縣縣令李熙國「治事有方,民思其政」;山桑縣縣令何道「自少清廉,白不變」:諸人應加褒獎,以勉勵後人

    劉義隆看了二欽差所列事跡後,接受了他們的建議下詔獎賞諸人:李元德由五品的宣威將軍進位為四品的寧朔將軍;魏恭子賜絹五十匹,穀物五十斛;成浦、李熙國、何道各賜絹三十匹,穀物二百斛。——秦漢至於隋唐,一斛約十斗;宋元以後,一斛約五斗。

    連日來,劉義隆不停地與司徒王弘、侍中殷景仁等人商議著如何一步步地去解決那些由欽差們帶回的有關各州的政務民情。在他看來,只有處理好這些政務民情,才會國富民安;只有國家富足,才有力量收復失地,進而一統天下。

    過了幾天,,出使湘州的國子博士裴松之也回到了京都,劉義隆立即召見了他。

    在太極西殿,劉義隆問起有關湘州的情況後,裴松之邊答邊呈上二十四條反映民情的奏章。劉義隆逐條看著,他尤其重視那些反映百姓困頓的地方:

    「武吏年滿十六,官府就征米六十斛,十五至於十三,也征米三十斛;一戶之內隨人口多少,人人須向官府繳納大米。而十三歲小兒還不能耕作,有的獨處孤單,又無年長者協作,到了繳納之日,就出村逃逸。其地與蠻、俚接壤,來去都很容易。甚者,有人為避繳納大米,或自殘肢體,或生子不養:戶口銳減,實由於此。臣以為應更改繳納大米者的年限及數量,使百姓得以存活。今若減少徵收數量,雖然暫有小損,但為長久計,收益則大。」

    又一條:

    「湘西縣銀民有三百餘戶,依靠挖坑采沙,沙坑深兩三丈,勞役既苦,且又易崩塌,每年都有為此死者,但官府催逼征米不止。銀民老少相隨,久離農業,一千餘口都依他食,這豈止是『一夫不耕或受其饑』而已。因此一旦遇到荒年,就遭饑困。臣尋思官府用米,不異於銀,應該准許銀民以銀代米,於事為便。」

    劉義隆邊看著這些奏疏,邊和裴松之、殷景仁等談議著一條條相應的解民困頓的措施,直到太陽偏了西,他才和裴松之、殷景仁等共用了午餐。

    用餐前,他對裴松之說:

    「看了卿的二十四條,對湘州的吏政民情,的確如當初詔書上寫的,就像朕親自去了一樣。」

    裴松之年八歲時,就已通學《論語》《毛詩》;年長後,博覽史籍,立身簡素。也許是年紀大了的緣故,沒吃多少,裴松之就用完了餐,恭候著陛下。同是喜好讀典籍談文史的劉義隆邊吃著,邊和他們談論著治國之策。當無意間談到閱讀典籍時,劉義隆問裴松之:

    「卿一向以窮究典籍為務,卿以為陳壽《三國誌》在記諸葛亮時,怎麼樣?」

    「《三國誌》是難得的三國史,但臣以為陳壽作史多有缺失。」

    「今人傳言:丁儀、丁廙有盛名於魏,《三國誌》卻無二丁傳,是因為陳壽曾經對丁氏兒子說,給我千斛米,我當為尊公作美傳;丁氏兒子未給,陳壽終不為二丁立傳。此事可信嗎?」

    「陳壽離今日,不過一百多年,但今人往往道聽途說,以訛傳訛。臣私下推論:二丁無傳,也許是因陳壽所見有關二丁的史料有限。《三國誌》中,不僅二丁,其他如楊修、孔融等人,也都無傳。」

    「這幾個人,《三國誌》既然無傳,卿能知其一二嗎?」

    「臣多少知道一些。《三國誌》無傳,其他書卻可見諸人的事跡。二丁之父丁沖,和魏武帝曹操友善。魏武迎天子到了許昌,就任命丁沖為司吏校尉;丁沖後來因嗜酒過度,喝得大醉,爛腸而死。魏武因丁衝起初曾勸自己匡佐王室,常思念他。等到聽說其子丁儀有美名,雖未曾謀面,就打算把愛女嫁給他,於是問曹丕。曹丕說:『女人看重長相,但丁儀一眼盲,公主未必喜歡他。』知道他是獨眼,魏武就把女兒嫁給了他人。後來魏武任命丁儀為僚屬,召其談論,大賞其才,魏武感歎說:『丁儀,難得之才!縱使雙眼皆盲,也當嫁女給他,何況只是一眼盲。我兒誤我!』丁儀也深以未能尚公主為憾。

    「其後,丁儀和臨淄侯曹植親善,他就常常在魏武面前稱讚曹植奇才,又與弟黃門侍郎丁廙共勸魏武立曹植為太子。丁廙曾經陪侍魏武,進言:『臨淄侯天性仁孝,出於自然,又聰明智達,博聞強識,文章絕倫。當今天下賢才君子,不問年少年長,都願意和他交遊並為之死,這實在是上天降福於大魏啊!』魏武聽了,對丁廙說:『植,我的愛子!我將捨棄丕而立植為繼嗣,怎麼樣?』丁廙立即答:『這事關國家興衰,天下存亡,不是愚劣瑣賤者所能及。但下官明白這個道理:知臣莫若君,知子莫若父。明公今日明達之命,吐久安之言,可謂上應天命,下合人心,得之於須臾,垂之於萬世啊!下官不避斧鉞之誅,豈敢不盡言!』

    「後來曹植屢因酒過,又因楊修與二丁代替曹植預答魏武所問,此事才未成——魏武曾測試二子之智:令二子各出鄴城一門,事先密令守門兵不得開門,以觀察二子何所為。太子到了城門,不得出而回。楊修等先對曹植說:若守衛不讓出,侯今日受王命,可斬守衛。曹植依所誡行事。後來此事外洩,楊修因交構諸侯被賜死。楊修死後百餘日,魏武病逝,太子曹丕即位,立即誅殺了丁儀、丁廙兄弟並其男口,曹植離京都就國。」

    劉義隆聽得饒有興致,吃完了都忘了放下飯碗,又問:

    「卿所見有關三國諸史,有不可信的嗎?」

    「臣所見,有不可信的。魏文帝曹丕納甄後一事,郭頒《魏晉世語》是這樣記載的:魏武攻佔鄴城,文帝曹丕率先進入袁尚府,看見一婦人蓬頭垢面,垂淚站在袁紹妻劉氏身後。文帝問是誰,劉氏答是袁熙妻,文帝上前捋起她的亂,用布巾為她擦拭,這才看到她姿色絕倫。文帝出去之後,劉氏對甄後說:不必再為性命擔憂了。隨即,文帝納甄後,甄後倍受寵愛。同一件事,魚豢《魏略》的記載是:鄴城被攻破,袁紹妻劉氏與甄後同坐在堂上。文帝入袁紹府,看見劉氏及甄後,甄後恐懼,把頭埋在婆婆膝上,劉氏兩手自擊,作出悔過自責的樣子。文帝問她因何如此,並讓此婦抬起頭來。劉夫人於是捧起甄後的頭並讓她仰頭。文帝走近了看,見她姿色非凡,讚歎不已。魏武知道兒子的意思,就為他迎娶甄後。當然,此二史所記,還只是細節上的差異。

    「《三國誌》記文帝即位後,郭皇后及李、陰二貴人同被寵幸,此時甄後居留鄴城,失意,口出怨言,文帝大怒,二年六月遣使賜其死,葬於鄴城。而王沈《魏書》所記卻相去甚遠:文帝即位後,有司奏建長秋宮(原是漢代皇后所居宮殿,後來即以代指皇后),文帝下詔書迎甄後。甄後上表說:『妾聞先代興隆,享國長久,垂祚後世,無不由后妃焉。故必精選其人,以興內教。今陛下登基之初,誠宜選進賢淑,統理六宮。妾自覺愚陋,加以寢疾,願守微志。』詔書三至而甄後三讓,言辭懇切。其時盛暑,文帝將待秋涼後再迎甄後,沒想到夏六月甄後病危,崩於鄴城。文帝哀痛嗟歎,下詔贈皇后璽綬。

    「臣以為《春秋》是史書典範,《春秋》的法則是『內大惡諱,小惡不書』。文帝不立甄後為皇后,以及即位後加以殺害,是天下皆知的事。王沈若認為甄氏失意而怨恨、文帝憤怒而賜其死是大惡,就應該隱而不書;若認為是小惡,就不應該假為之詞,而粉飾事實到了這種程度,這在舊史中是少見的。以此推論,王沈《魏書》稱讚卞後及甄後言行之善,都是難以確信的。陳壽作史時沒有採用此說,是做對了。」

    裴松之停下後,劉義隆興致不減,他又想起與此事相關的孔融戲魏武一事,又問:

    「孔融之事呢?」

    「孫盛《魏氏春秋》記:袁紹既敗,文帝納其子袁熙妻甄氏,孔融給魏武寫信說:武王伐紂,將紂妃妲己賜給周公。魏武不曾聽說有這樣的事,因孔融是博學之士,他就以為孔融所言是史書上記載的。後來面見孔融,魏武詢問此事出自何書,孔融回答說:『以今度古,想當然耳。』——今人所說『想當然』即出於此。

    「張璠《漢記》記載:孔融常常慨歎的是:『坐上客常滿,杯中酒不空,吾無憂矣!』魏武卻下令禁酒,孔融又嘲諷戲謔禁令:『天有酒旗之星,地列酒泉之郡,人有旨酒之德,故堯不飲千鐘,無以成其聖。況且桀紂因色亡國,如今法令卻不禁止天下人婚姻。』魏武外雖寬容他,心中卻忿忿不能平。

    「建安十三年,孔融見孫權使者時有非議朝廷之言,曹操積怨已久,孔融因此棄市。孫盛《魏氏春秋》這樣記孔融二子當時的態度:二子年方八歲,其時正在下圍棋,見孔融被廷尉收捕,仍端坐不起。人問:『父親被抓,為何不起身?』二子回答說:『豈見覆巢之下復有完卵?』二子同被殺。郭頒《魏晉世語》卻是這樣記載的:孔融被收捕,回頭對二子說:『怎麼不和父親道別?』二子同答:『父已如此,還道別幹什麼?』二子都以為必定同死。臣以為《世語》記二子不辭,知必同死,與情理還差不遠。至於孫盛所記,就不合情理。八歲小兒,能明瞭禍福,聰明特達,卓然既遠,那麼他們的憂樂之情,因此也有過**處。哪有見父被收卻容色不改,弈棋不起,仍似在嬉戲中?古時申生臨難,言不忘父,不因自身將死而廢止念父之情。其父平安,申生尚且如此,何況二子之父處於被收捕之時呢?孫盛以二子端坐不起為美談,恐怕是賊害孔融二子了。這是由於好奇情多,卻不知言之傷理啊!」

    「《三國誌》既有缺失,卿又遍覽眾史,何不彙集眾書,重修三國史?」

    「今所見漢魏三國史書已達數十百種,除了部分陳壽史明顯錯謬外,還有許多史實諸書記載各異,今已難辨真偽。臣若重修三國史,後人又將指摘臣之錯謬,正如今日臣之所為。」

    「那麼卿將聽之任之嗎?」

    「陛下若能賜臣數年閒暇,再將皇家有關典籍賜臣閱覽,臣將甄選彙集各書,以增廣異聞,為陳壽史作注,其標準是:陳壽《三國誌》所不載,按事理卻應該存錄的,則無不盡取以補其缺;同說一事而言辭相互抵牾,或出事本異如今卻疑惑不能判定的,都將抄錄以備異聞;紕繆顯然,言不合理的,則將隨錯矯正以正其謬;時事當否以及陳壽之小失誤,臣將以愚意加以論辨。臣為此事醞釀已久,願陛下賜教。」

    「在三國史方面,卿是師,朕只是弟子,恐怕還是個不稱職的弟子。卿既然想為陳壽作注,朕將滿足卿的一切要求。待成之日,朕將成為卿之史注的第一個讀者!」

    「臣幸甚!臣將不負陛下厚望!」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