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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五章 射天狼第十七節 漂泊 文 / 中華異史

    雪越下越大,風也越來越猛烈,整個天空已經完全看不見了,四周只是白茫茫的一片,一丈之外就已經看不見任何人的影子。

    這裡的一切都是冰冷的,土地是冰冷的,河水是冰冷的,就連空氣也是冰冷的,即使人放慢呼吸節奏,也不能將那鼻腔中的空氣加熱到足夠熱的程度,所以,無論怎樣,這裡的人的鼻子與肺部總是感到十分難受。

    已經結冰的海岸邊,正矗立著一群人,他們人人身穿厚厚的大棉襖,顯得臃腫不堪,而在他們的肩膀上,還披著嶄新的蓑衣,頭上則戴著寬大的斗笠,雖然他們不停的伸出戴著厚厚的手套的手,將落在肩膀上的雪拍去,同時低頭讓斗笠上的雪落到腳下,不過,那紛紛揚揚的雪花很快就又頑固的落在他們身上,並在很短的時間內又積累起來。

    腳下的雪已經足足有兩尺深了,可是這雪卻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仍舊毫無顧忌的肆虐著,妄圖將所有的一切全都埋起來。

    作為一個從小就生長的長江邊的人,齊鯨波從來就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雪,在他看來,和這裡的雪相比較起來,日本北海道的雪簡直就是不值一提的雪粒子。

    齊鯨波是在五天前抵達這個地方的,雖然他並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但他卻能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已經來到了很遠的地方,也許這裡就是那種極北之地了。

    就在一個月前,他率領著的「李白號」和「杜甫號」輕巡洋艦在日本北海道島的南部不遠處,遭遇了日軍的大批自殺船,由於無法證實自殺船的爆炸威力,而且自己身上所負擔的任務並非是作戰任務,因此,在施琅的建議下,齊鯨波立即改變了迎戰的命令,率領著兩艘戰艦向東方撤退。

    雖然日軍自殺船的度較快,但最終它們還是放棄了追擊,因為海上的風浪很大,而且「李白號」和「杜甫號」的度也不慢,很快就遠離了日軍自殺船的警戒範圍。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齊鯨波曾經多次率領兩艘戰艦返回北海道附近,試圖進行偵察,但是,讓他大感震驚和意外的是,這個地方的防守真可稱得上滴水不漏,不僅日軍的自殺船遍佈島的附近海域,而且也可以看到一種非常少見的日軍大型風帆戰艦,雖然其體積和戰鬥力比不上荷蘭戰艦,不過,也算是相當具有威力的了。

    見此戰機,齊鯨波怎肯放過?在他的指揮下,「李白號」和「杜甫號」輕巡洋艦曾經與之交戰數次,並且大佔上風,不過,在隨後而來的日軍自殺船隊的威脅下,他們不得不見好就收,將已經吃到嘴裡的美味不甘心的吐了出來。

    即使是這樣,他們仍然遭到了自殺船的攻擊,雖然並沒有什麼大的威脅,不過,兩艘船的船體還是出現了幾條小裂縫,後來經過檢查,確認是鉚接船體的鋼板的焊縫被震裂,雖然有些輕微的漏水現象,不過並不嚴重。萬幸的是,日軍自殺船上裝著的是粒狀黑藥,再加上船頭有鐵甲和沙袋,因此爆炸威力並不算強,少量的攻擊並不能威脅到輕巡洋艦的安全。

    但齊鯨波並沒有因此而放鬆警惕,畢竟在這裡游弋的日軍自殺船數量眾多,每隻船隊均不少於五十艘船隻,如果被他們包圍,那麼後果也會非常的嚴重。

    齊鯨波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他很快就遇到了一次相當危險的攻擊。那是他第五次重新靠近北海道島的南部,那天海岸一帶風雪大做,有效的掩護了他們的行動,使得他們成功的靠近了海岸,這也是他們唯一一次最靠近海岸的行動。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沿著海岸游弋了,他們按照計劃,一直順著海岸向南部行駛,試圖找出那個漁民們口中的神秘港口。

    在悄悄運動了兩個多小時後,風雪忽然變小,並最終停了下來,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們終於現了那個神秘的港口。但就在他們現港口的同時,港口附近山頭上的日軍觀察哨卻先現了他們。

    撤退行動非常的匆忙,在匆匆的記錄了港口的位置以及大致的佈防情況後,齊鯨波就下達了全撤退的命令,但不等信號燈掛起來,日軍的大批自殺船就從港口中竄了出來,逕直向他們撲了過來。

    此刻,他們唯一的優勢就是火力與機動性了,因為這一天的風雪雖然比較大,不過,海上的浪卻並不算高,這樣一來,不僅蒸汽機可以順利的帶動輪槳轉動,而且兩舷的快炮與副炮可以正常射擊。

    一番激戰,那些從港口中撲過來的自殺船被大部消滅,只有少數幾艘船成功的靠近了他們,並引爆了船體,給他們製造了一點兒小小的麻煩,而齊鯨波最大的收穫是,「李白號」船尾的主炮向著海岸附近的山頭上亂轟了十幾炮之後,其中的一顆炮彈幸運的擊中了山頭上的那個觀察哨,使得其旁邊立著的用於調遣指揮的信號桿倒了下去,這樣一來,日軍的海上指揮立刻變的混亂起來,那些還無法直接看到巡洋艦的日軍自殺船很快就失去了目標。

    不過,還是有一支港口外的自殺船隊成功的盯住了「李白號」和「杜甫號」,這次它們並沒有輕易放棄追擊,而是一直尾隨兩艘巡洋艦,死死的咬住了他們。

    雖然此時是順風,但由於在剛才的第一次自殺攻擊中,「杜甫號」的右輪槳上的幾片槳葉被爆炸所產生的衝擊波和自殺船上的鐵片震壞,因此其航和操縱性受到了影響,即使張滿帆,他的度也無法加快,而且不得不經常糾正航向。為了掩護「杜甫號」,「李白號」不得不也放慢了度,與其並排行駛,這樣一來,在跑了整整五個小時以後,日軍的自殺船最終追上了他們,並立刻動了自殺攻擊。

    「李白號」和「杜甫號」兩艘戰艦互相掩護,並再次調轉船頭,與日軍的自殺船展開撕殺,用船上猛烈的火力將一艘又一艘的自殺船撕成碎片。

    但終究是眾寡懸殊,這支擁有一百五十艘自殺船的日軍自殺船隊成功的在兩艘巡洋艦的艦身上引爆了多艘自殺船,給兩艦造成了巨大損傷。「杜甫號」的兩隻巨大的輪槳都遭到了損壞,猛烈的衝擊波將船體外用於保護槳葉的鐵甲掀開,並同時震壞了很多槳葉,使得「杜甫號」的度更慢,而且操縱性能進一步下降,只是靠著損傷較輕的「李白號」的拚死掩護,「杜甫號」才沒有遭到滅頂之災。

    「李白號」的情況也不容樂觀,雖然其輪槳沒有損壞,不過船舵卻有些輕微的失靈,而且鐵甲上的裂縫又增加了不少,在戰鬥最激烈的時候,整個底艙的積水已經有差不多半尺深,若不是水兵們奮力將水舀出的話,恐怕鍋爐就會熄滅。

    這場混亂的戰鬥整整進行了兩個小時,當最後的一艘日軍自殺船將船體碰撞在「杜甫號」的右舷邊,並成功的引爆,在其本就損壞嚴重的右輪槳上再次留下幾個爆炸的痕跡後,戰鬥終於結束了。

    此時,天色漸晚,海面上除了滿眼的自殺船的船體碎片之外,就只剩下漂浮在海面上的殘缺不全的屍體了。

    「李白號」和「杜甫號」不敢在這裡多做停留,趁著夜幕的掩護,迅向東北方向撤退,回到了半個月前找到的那個無人的小島,準備在這裡修理船隻。

    船隻的損傷非常嚴重,尤其是「杜甫號」,其船舷兩邊的巨大輪槳已經完全變形,而僅僅依靠隨船攜帶的修理工具和船場的技術人員是無法將船的輪槳修好的,而「李白號」的情況顯然比「杜甫號」要好得多,除了船舵被損壞之外,其它的地方並沒有現什麼大的損壞,唯一需要擔心的是那些被震裂的焊縫,雖然可以臨時堵上麻繩與水泥,不過這並不可靠,一旦遇到爆炸,很容易立刻重新裂開。

    「李白號」和「杜甫號」在這個無人的小島上一呆就是三天,期間除了修理船隻之外,便是總結教訓了。由於經驗不足,齊鯨波以為鐵甲船能夠擋住自殺船的攻擊,不過,殘酷的現實卻給他上了一課,他現在終於明白,水下爆炸和水線處的爆炸所產生的衝擊波是多麼的厲害了,唯一讓他感到欣慰的是,在這場戰鬥中,他的水兵沒有一個人死亡,唯有幾個人受了輕傷。

    雖然遭受了損失,不過,任務還是必須繼續完成的,齊鯨波心裡非常清楚,日軍的那個神秘港口一定不是普通的軍港,因為在那短短的十幾分鐘的工夫,他站在桅桿上的桅斗裡所看的情況足以證明他的這個觀點,在那個港口裡,到處都可以看見巨大的運輸船,而在那碼頭上,卻擠滿了人,從他們身上穿著的衣服來看,他們應該不是軍人,而應該是百姓。

    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齊鯨波率領著尚算完好的「李白號」輕巡洋艦重新返回偵察,而留下了那艘已經完全喪失了蒸汽動力的「杜甫號」,以免其拖累「李白號」。

    齊鯨波的這一次偵察改變了方向,他並沒有再次回到那個神秘而危險的港口,而是繞了個遠道,來到了離北海道島不遠的本州島的北部一帶,小心的觀察著那一帶海域。

    在靜靜的等候了兩天之後,齊鯨波終於現了日軍的動向,就在離海岸不遠的地方,眾多的各種船隻組成規模驚人的船隊,沿著海岸線向著北海道島方向前進,而與它們同行的還有大量的自殺船。

    由於齊鯨波離海岸線是如此的近,因此,戰鬥是不可避免的,日軍的護航船隊立刻撲向「李白號」,無論是戰艦還是自殺船,都瘋狂的向其動攻擊。

    但是「李白號」吸取了上次的教訓,並未跟日軍戰艦糾纏在一起,也沒有任何戀戰的念頭,「李白號」馬上帆槳並用,全駛離這片危險的海域。雖然那些度很快的自殺船最終跟了上來,但卻無法再對「李白號」形成致命的威脅,因為「李白號」已經將「杜甫號」上的全部快炮卸下,裝在了自己的上甲板上,有效加強了自己的防禦火力,在這種密集的火網下,多數自殺船都不可能靠近「李白號」,當那些自殺船在快炮所射的爆破彈的打擊下一艘接一艘的炸開之後,日軍的攻擊宣告失敗。

    在又接連的偵察了幾天之後,齊鯨波終於弄清楚了日軍的意圖,原來,每當那些從本州島出的運輸船抵達北海島後,就會有一批大型的運輸船從北海道島的港口出,向著東北方向駛去,從它們那吃水相當深的船體來看,上面應該裝滿了人或者是貨物。

    湊巧的是,日軍船隊的航線正好經過「杜甫號」停泊的那個無名小島附近,離那個島不過只有上百里的距離。

    齊鯨波返回無名小島,與副官商議了一下這些天得到的情報,終於得出一個令人吃驚的消息,那就是,日軍正在進行大規模的轉移!

    齊鯨波不知道日軍的目的地是哪裡,也不知道日軍的最終意圖是什麼,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的任務完成的並不好,而且自己必須馬上確定下一步的行動,因為他們的頻繁活動顯然引起了日軍的高度警惕,在這一片海域出現了大量的日軍戰艦和自殺船,同時還有大量的偵察船隻,很顯然,日軍已經猜測出了他們的位置,正在逐步縮小搜索範圍。

    齊鯨波不甘心就這樣回去,在與施琅和自己手下的副官們商議了一下之後,他終於做出了決定,將艦隊分成兩支,派損壞嚴重、目前只能依靠風帆航行的「杜甫號」返回南京,去向兵部報告這裡的消息,而他自己則親自率領情況還算良好的「李白號」尾隨日軍船隊,也向東北方向行駛,去看個究竟。

    兩艘輕巡洋艦立刻分頭行動,為了防止在途中遇到日軍戰艦,「杜甫號」先向正南方向行駛,直插入遠海,然後再調頭西進,利用隨船攜帶的羅盤、六分儀和較為精確的懷表確定航線,向台灣航行,待到台灣後,再由那裡的戰艦護航,返回南京北碼頭。

    與「杜甫號」的航向相反,「李白號」轉頭向北行駛,遠遠的跟在日軍船隊的後面。為了防止日軍現自己,從而改變航向,或者返回出地,因此,在最開始時,齊鯨波不敢過分靠近其船隊,「李白號」與日軍船隊之間的距離最少也在五十里以上,他們完全是依靠漂浮在海面上的雜物來確定日艦航向的。

    當遠離了北海道一帶後,「李白號」才奮力趕了上去,與日艦保持著目視距離,固執的跟在日艦後面,既不上前與之交戰,也不肯被其甩開。

    日軍很快現了「李白號」的蹤跡,他們派出了隨同護航的戰艦,但很快就被「李白號」打得落花流水,而那些自殺船的攻擊也沒有奏效,在這種情況下,日軍不得不放棄了攻擊,並加快了自己的度,希望能夠將「李白號」甩開。

    在頑強的跟蹤了幾天之後,齊鯨波忽然又現了一個情況,他現,日軍的船隊是沿著一長串島嶼逐步向前行駛的,每隔幾個島,日軍船隊就必定要停船,而那些島嶼顯然也駐紮得有軍隊和自殺船隊,雖然齊鯨波不敢過分靠近那些島嶼,不過,他還是能猜測出日軍的用意,在他看來,日軍隨船攜帶的淡水和物資、食物可能不多,因此他們上島的唯一目的很可能是為了補充淡水和物資。

    實際情況也許正是如此,因為日艦往往只在島上停留一天或者半天,接著便繼續向東北方向行駛。

    島上駐紮著的日軍自然是不會允許有人在這麼近的距離偷窺自己,因此他們也派出了更多的自殺船,前往攻擊「李白號」。

    這種不厭其煩的自殺攻擊讓齊鯨波很是頭疼,因為這嚴重的干擾了他的偵察行動,使得他疲於應付,而且與日軍的大型船隊漸漸的拉開了距離。

    當「李白號」艱難的跟蹤到了一個看起來很大的島或者是半島的時候,他忽然現,他已經失去了日軍船隊的蹤跡,無論他再怎麼努力,但就是無法確定日軍船隊的最終去向,他唯一能夠肯定的是,日軍已經把他甩掉了,而且從最後的跡象來看,日軍已經轉頭向東而去,直插茫茫大海深處。

    丟失日軍蹤跡的地方就是齊鯨波現在站著的這個地方,他既無法確定這個地方有多大,也無法確定這裡的準確位置,他只知道,按照他在海軍軍官學校學到的知識來看,根據六分儀測得的數據,他能夠確定,他現在站著的這個地方的大致緯度應該是北緯五十三度。

    對於齊鯨波能夠如此確定一個地方的位置,施琅顯然非常的驚訝,他曾經在齊鯨波測量的時候問到過這個問題,而齊鯨波給他的回答並不能讓他滿意,雖然他以前也曾經使用過六分儀,但他還是無法理解緯度的準確概念,而齊鯨波口中的那種正在確定的所謂「經度」就更是讓他摸不著頭腦了。

    施琅這幾天一直在思索著這個問題,但卻始終得不到答案,所以,當他與齊鯨波一起站立在岸上,等候著那些水兵們上岸收集木柴和淡水的時候,他終於決定再問一下。

    施琅伸手拍了拍蓑衣肩頭的積雪,隨後問站在身邊的齊鯨波道:「你說經度還沒有確定下來,那麼請問,到底怎樣確定呢?還有,經度靠什麼來測量?」

    齊鯨波答道:「具體的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兵部將把南京的經度定為零度,以東稱為東經,以西則稱為西經,至於經度的測量嘛,就遠比緯度的測量要複雜,不僅要用到準確的鐘錶,而且還要求水兵準確的測量船隻的航行度,每時每刻都要仔細測量和記錄,不能有一絲馬虎。」

    施琅歎道:「難怪你在現在就讓水兵們練習測量船,卻原來是為了這個原因。」

    齊鯨波抬頭看了看漫天飛舞的雪花,隨後說道:「先練習練習,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他停頓片刻,接著又說道:「只是可惜,丟了日船的蹤跡。」

    施琅道:「不必太過自責,畢竟那些自殺船太多,光應付他們就夠我們忙的了。說起來這次還真是托了鐵甲的福,要不然我們根本就不可能追到這麼遠的地方來。」

    齊鯨波搖頭道:「看起來鐵甲船並非天下無敵,若是日軍的自殺船上裝載著的是我軍軍中裝備的炸藥的話,那麼我艦很可能已經沉了,回去之後我必須向兵部詳細的報告此事,免得以後吃虧。」

    施琅問道:「你真的決定回去了?」

    齊鯨波點點頭,說道:「是的,馬上返回南京,報告我所看到的一切。只等把燒鍋爐的木柴和淡水收集齊備,那麼立刻返航。」

    施琅回頭看了看遠處,但周圍一片白茫茫的,什麼也看不見,只能聽到少許砍伐樹木的聲音,他只得轉回頭,歎道:「蒸汽機好雖好,不過卻也太吃煤和木柴了,這麼幾天就把煤和木柴吃完了,幸虧還可以在這裡收集木柴。對了,昨天趁著天晴,我到北邊轉了轉,現了一處火山。」

    「火山?見過。」齊鯨波笑了笑,「在台灣見過,原以為真能噴火,誰知道卻也跟其它的山沒什麼兩樣,除了山高一點,山頂凹進去一點。」

    施琅得意的笑笑,說道:「這你就說錯了!昨天我看見的那座火山與台灣的不一樣,這座火山正往外冒煙,看起來倒真像是噴火一樣,怎麼樣,有沒有興趣一起去看看?」

    齊鯨波搖搖頭,說道:「不看了,以後也許還有機會,現在馬上就要把木柴集齊了,恐怕不能等了。」

    施琅惋惜的搖了搖頭,歎道:「回去之後,我恐怕又要回南洋了,咱們兄弟二人今後不知何時才能重聚!」

    齊鯨波轉過臉去,看著施琅那張被棉布片緊緊包裹起來的臉,說道:「既然大哥與我如此談得來,那麼不如你我二人今日就在此結拜為義兄弟如何?」

    施琅自然沒有異議,二人當即結拜為義兄弟,由於二人都是豪爽之人,一切規矩簡化,只是換了八字,喝了兩碗烈酒,其他的一切煩瑣禮儀倒是全免了。

    當兩人結拜完之後,最後一批前往山中伐木的水兵已經返回了岸邊,他們將木柴放上幾艘小舢板,載著齊鯨波與施琅二人,返回了「李白號」上。

    由於天氣很冷,而木柴也有些濕,因此生火燒鍋爐很用了幾個小時,直到天色將黑,「李白號」的鍋爐中才集滿了蒸汽,隨著齊鯨波的一聲鏗鏘有力的命令聲,「李白號」出一聲長長的嘶鳴,隨即轉動舷側的兩個巨大的輪槳,升起所有的船帆,船頭劈開平靜的海面,乘著北風,向著南邊直插入遠海。

    長長的馬車隊伍一眼望不到邊,從遙遠的北方,一直延伸到同樣遙遠的南方。

    靜靜的台伯河仍舊是那樣的安靜,邁動著頑強的腳步,向著羅馬城奔流而去。

    作為十幾萬勞工大軍中的一員,而且是非常特殊的一員,冒襄正身穿一身樣式簡單的衣服,混在眾多同樣疲憊的勞工之中,用沾滿了泥土的雙手,奮力推動著一輛陷進河邊泥土之中的馬車,身上的那件骯髒的已經無法見人的衣服正在初春的陽光下泛著油光。

    「已經整整半年沒有洗澡了!」冒襄心中忽然浮起個奇怪的念頭,他一邊繼續奮力的推著那輛笨重的馬車,一邊轉頭向著身後不遠處的河水望去,但他知道,現在他是不可能去河裡洗澡的,因為河水很冷,剛才過河時的那種冰冷感覺仍然留在他的心裡和褲腿上,而且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是,身後的監工是不會允許他丟下工作去享受人生的。

    就像是要證明冒襄的猜測一樣,「啪」的一聲,一個濕漉漉的皮鞭帶著鞭梢劃破空氣的嘯聲,狠狠的抽打在了冒襄的背上,使得本來就已經破爛不堪的上衣又添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哦……」冒襄雖然極力忍受著疼痛,但是仍然不自覺的輕哼一聲。

    這些年來,他已經適應了集中營或者是勞工營裡的生活和折磨,雖然也許他並沒有展出忍耐疼痛的能力,不過,他已經習慣了忍受骯髒與惡臭的生活環境,也許對於原來的他————一個喜歡在家中的假山、池塘邊吟詩做賦的書生來說,現在的生活實在糟糕透頂,不過,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這種在外幹活的勞累已經遠比勞工營中的生活要好上一百倍了,因為在勞工營中呆著,一天只有一頓飯可吃,偶爾能夠加一個霉的麵包,而出外勞動之時,卻最少能夠吃上三餐飯,而且說不定能夠從戰場上或者那些被火燒塌的房屋中弄到些更好吃的東西。

    這幾年下來,冒襄從自己的難友那裡又學到了不少的詞語,不僅有拉丁語,而且有德語,現在他已經可以聽懂一些難友們的簡單對話了,雖然並不能完全理解,不過,他已經可以少吃很多鞭子了,畢竟那些監工可沒有多少心思重複自己的命令。

    此刻,那名騎著高大的戰馬的監工正一邊大聲唾罵著,一邊繼續揮動著手中的鞭子,準備隨時再給冒襄一記難以忘懷的「關懷」。

    冒襄立刻低下頭去,一邊努力做出恭順的樣子,一邊使出全身的力氣,將這輛沉重的馬車向前推去。

    冒襄自己也覺得非常奇怪,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他只知道,以前的那個頗有些自傲的書生,現在已經完全變了,變得世故了,變得圓滑了,甚至為了活下去,已經有些不擇手段了。他經常會在夢中驚醒,也會經常責罵自己的無恥,但每當他想起遠在萬里之外,守在空空的廂房之中,望眼欲穿的等候自己回去的愛妻董小宛時,他的心中便會立刻堅定信念————一種活下去,並返回家鄉與親人團聚的堅定信念。

    與冒襄一同推動馬車的還有五個人,他們也與冒襄一樣,都是「德意志聖教勞工營」的勞工,冒襄只認得其中的一個,其他的人不認識,因為他們是昨天才從奧地利北部的一座集中營被轉移到這裡的。

    冒襄認得的這個人是個二十歲的小伙子,冒襄不知道他的全名,只知道別人都叫他「大衛」,聽說他原來是奧地利都維也納的一個珠寶匠,為王室製作珠寶飾,過著幸福富裕的日子,不過,當德意志「聖教」的大軍攻進維也納後,他就與自己原來的幸福生活永別了,他被一群凶悍的衝鋒隊員送到了集中營,而原因僅僅是因為他的血統————他是一個猶太人。

    在他們這六個勞工的共同努力下,馬車終於從泥濘中掙扎了出來,順利的上了鄉間小路,並加快了度。

    就在馬車加的同時,六個勞工麻利的跳上了馬車,冒襄自然也不例外,長久的繁重勞動不僅沒有催垮他的意志,反而使得他的身手敏捷了許多。

    冒襄拉起袖子,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上面有一道新鮮的血痕,那是剛才監工的那一鞭子的「傑作」,鞭子不僅在他的背上留下了痕跡,而且在他的手臂上也留下了「紀念」。

    「嘿!冒!」那名叫大衛的小伙子拍了拍冒襄的肩膀,說道:「你的手臂沒事吧?還有你的背,好像傷口很長。」

    雖然大衛盡量放慢了說話的度,但是直到他又重複了一遍,冒襄才完全聽懂。他非常感激小伙子的關心,因為在這種悲慘而艱難的境遇下,唯有難友的關心與幫助才是他渡過前幾年艱難歲月的前提條件,他無法理解,這樣的人怎麼會是罪犯,但當他想到自己的遭遇的時候,他馬上明白了過來,總之一句話,那些所謂的「聖教」的教宗和教徒全是一群瘋子!

    冒襄與大衛開始交談起來,兩人反覆的用對方能夠聽懂的詞語敘述著,以打這漫長而又危險的旅途。

    從大衛和另外的幾個人的口中,冒襄得知,此次他們將前往羅馬,為圍攻羅馬的軍隊提供軍械物資和食物,以便將這個頑固反對「聖教」的地方一舉消滅。

    雖然對於軍事一竅不通,不過冒襄還是多少知道一點前幾年的戰爭進程的,因為每當這些「聖教」的軍隊取得一次勝利,那些看管勞工營的看守就會大肆宣揚一番,讓這些勞工,或者說是奴隸們明白,沒有什麼人能夠來救他們,他們最好的出路就是為「聖教」當一輩子奴隸,直到生命終結的那一天。

    本來「聖教」的軍隊是準備一舉攻克羅馬城的,但是一些突事件使得他們不得不放慢了南進意大利的步伐,因為位於他們西邊的大國法國與羅馬教皇達成了協議,同意聯合荷蘭、丹麥、瑞典、西班牙、葡萄牙,對德意志「聖教」動一次大規模的反攻,其中最重要的一個信息是,就連荷蘭這樣的新教國家也派出了軍隊,與他們的夙敵並肩作戰,共同對付那個邪惡的敵人。

    這次反攻雖然沒有取得什麼大的進展,不過卻遲滯了「聖教」軍隊的進攻,再加上退到意大利北部的奧地利軍隊與教皇組織的軍隊牢牢的守住了北部防線,因此,意大利總算是多撐了幾年。

    而「聖教」方面,由於在這次大反攻中,損失頗大,因此不得不暫時放慢了擴張勢頭,開始全力整頓內部,而當他們經過兩年的修養之後,實力復增,於是又展開了一番凌厲的攻勢,而這一次,他們的主攻目標正是羅馬的教廷,因為他們知道,教廷才是他們最主要的敵人,同時也是反對他們的所有勢力的領導者,一旦將其消滅,則敵人將群龍無。

    冒襄無意關心戰事,他只想找機會逃跑,不過,當他現,那些逃跑的人都被抓回來處死後,他馬上意識到,目前是沒有什麼成功的逃跑可能的,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等待。冒襄還是很有信心的,因為他曾經聽說,在奧地利東北部一帶,出現了猶太人的反抗力量,他們曾經擊敗過「聖教」軍隊,並且解救了一批勞工。

    「假如能夠到那裡去,也許會碰見他們的。」冒襄經常這樣安慰自己。

    眾人隨著馬車隊伍向前快前進著,在太陽落山的時候,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又是一番忙碌,按照監工的吩咐,冒襄他們將馬車上的物資全部卸到了規定的地方,他們所卸的是一些箱子,確切的說,箱子裡裝得是大炮的炮彈,而他們必須將箱子全部搬到一個位於羅馬城附近的山頭上,堆放在那裡的一個炮兵陣地上。

    當冒襄他們扛著箱子攀上山坡的時候,才被炮兵軍官告知,戰鬥已經結束了,炮彈將全部隨著大炮移下山頭。

    眾人麻木的忙碌著,將堆放在山頭上的那些圓滾滾的炮彈又搬下了山,在這個過程中,冒襄向著離山不遠的羅馬城瞥了幾眼。

    羅馬城中火光沖天,城牆已經大部倒塌,而城內城外已經佈滿了「聖教」的軍隊,看起來,羅馬城已經陷落了。

    當協助一群炮兵將一門大炮推下去的時候,冒襄又向著遠處眺望了幾眼,雖然他看不見大海,不過卻還是能夠聞到海風的腥味的。

    就在冒襄眺望大海的時候,在離意大利西海岸不到五十海里的地方,近百艘大船正張著巨大的船帆,向著西方駛去,而在他們的後面和北邊、南邊,更多的小船尾隨其後。

    在這群船的中間,有一艘毫不起眼的雙桅船,船上什麼標識也沒有,不過,就在這艘船的四周,卻圍繞著十幾艘戰艦,一步也不敢離開,看起來這艘船上一定有著一位大人物。

    這艘船上確實有一位大人物,他不是別人,卻正是整個天主教的靈魂人物,教皇英諾森十世。

    教皇本人是在羅馬城陷落的最後一刻才由隨從陪同,跟隨著成功突圍出來的奧地利軍隊跑到海邊的,在追兵凶悍的攻擊與無情的炮火的轟擊下,教皇登上了剛剛抵達意大利的西班牙海軍的戰艦上,為了教皇的安全,艦隊的指揮官特意將他安置在一艘雖不起眼,但卻十分堅固的雙桅船「騎士號」上。

    雖然成功的逃了出來,但是教皇的身體已經完全垮了,整整半年的圍城,再加上教廷內部的爭吵,這些都讓教皇疲於應付,而當他站在甲板上,看著遠處那升騰到半空中的黑煙的時候,他知道,羅馬城已經毀了,天主教的中心已經落到了別人手裡,自己卻被人趕到了海裡。

    當船隊將那些殘餘的軍隊接上船後,那些瘋狂衝過來的「聖教」軍隊已經快攻到船上了,從望遠鏡裡看到他們臉上那囂張而瘋狂的表情,教皇終於不住了,他倒在了甲板上。

    一群樞機主教和紅衣主教靜靜的圍在教皇的身邊,默默的為他做著祈禱。

    教皇的眼睛終於再次睜開,他伸出手去,示意一名樞機主教俯身靠近自己。

    待那名樞機主教俯下身子,將頭靠近教皇的胸前時,教皇終於開口了。

    教皇問道:「那些新教的人怎麼樣了?」

    樞機主教輕聲回答道:「他們也登上了由丹麥和荷蘭開來的船。」

    教皇歎了口氣,說道:「願主保佑他們,保佑所有願意與我們並肩作戰的人。我希望他們能夠繼續與我們聯合作戰,共同保衛我們的信仰,雖然我們之間有很多的分歧,不過,在邪惡面前,這種分歧算不上什麼。」

    樞機主教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道:「不過,教皇陛下,那些新教的人將不在西班牙停留,他們將在葡萄牙短暫停留之後,越過大西洋。」

    「為什麼?事先不是已經決定共同到西班牙去嗎?」教皇很意外。

    樞機主教解釋道:「是這樣的,荷蘭的執政已經決定,將向新大6派遣更多的士兵,以便對付英國的騷擾,另外很多的意大利人也願意與他們一同前往新大6,在那裡安家。」

    「上帝啊!我該怎麼辦才好?這個邪惡的勢力是如此的強大,我該到那裡去尋找我那值得信賴的盟友呢?」聽到這個消息,教皇非常的無奈,他拿起胸口的那個銀十字架,用虔誠的語氣做著祈禱。

    太陽已經從海平面上徹底消失,整個海洋籠罩在黑暗之中,船隊也漸漸的消失在夜色中,唯有那桅桿頂部的桅燈還在閃爍著光芒,很快,更多的船從東邊趕了過來,加入到了這個龐大的船隊之中,從桅燈的數量來看,這裡的船至少有近千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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