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備——瞄準——開火!」一名軍官站在隊列邊,將手中的指揮刀用力向前一揮,口中同時高聲喊道。
「啪啪啪……」隨著那名軍官的喊聲,一陣擊錘敲擊火藥池上方打火板的敲打聲傳來,但由於火藥池與槍管中並無火藥,甚至連擊錘上的打火石都沒有,因而只聽見擊錘敲擊的聲音,卻聽不到火藥爆炸時的轟鳴聲。
「很好!你們這次的動作整齊了不少。」站在隊列斜後方的張狗蛋大聲說道,「但是,這還不夠!因為你們裝填火藥的度太慢了!雖然只是用手比劃比劃,但還是太慢了!有你們裝兩顆子彈的工夫,鎮虜軍其他士兵都可以裝三顆子彈了!」
「齙牙狗」偷偷的看了一眼站在隊列邊聽張狗蛋訓話的軍官,隨即口中低聲嘀咕道:「整天這麼打空槍,實在是沒意思。」
「你還不知道啊?如今火藥奇缺,雖然朝廷又送來一些,但畢竟太少,再說了,鎮虜軍訓練的時候都是這樣,只有射擊打靶的時候才是實彈呢!」站在「齙牙狗」身邊的劉三兒小聲回答。
「那什麼時候實彈射擊?」「齙牙狗」很想過過槍癮。
不等劉三兒回答,張狗蛋已經替他回答了,他說道:「你們都給我聽好了,今天下午就是實彈打靶,距離十丈,根據最後落在靶子上的彈孔的數量來記成績。雖然你們手裡拿著的遂槍精度不好,比不得快槍,但是,你們要給我記住了,我們遂槍講究的是火力的密度!密度越高,最後落在靶子上的彈孔越多!到時候你們如果再給老子丟臉,老子就甩手不幹了!老子回去近衛旅當小兵!」
張狗蛋的一舉一動都被林清華看在眼裡,雖然由於距離太遠,他聽不見張狗蛋說得是什麼,但他相信,張狗蛋訓練出來的士兵絕對是好兵,因為他的那個營已經在前天的隊列訓練比賽中得了第三名,這個成績已經非常不錯了,比有些老部隊都好。他將手中的千里鏡收起來,隨後順著梯子爬下了寨樓,帶著衛兵向一頂帳篷走去。
帳篷中的幾個人見林清華進來,忙迎上前去打招呼。林清華笑著說道:「不是跟幾位說了嗎,從現在起,幾位就是我的幕僚了,用不著這麼客氣,應該客氣的是我,我還要呼諸位為先生呢!」
帳篷中的不是別人,卻正是那黃宗羲、顧炎武、王夫之,見林清華這麼客氣,他們三人相視一笑,黃宗羲道:「公爺客氣的很,但這尊卑之禮還是要守的。」
林清華道:「什麼尊卑之禮?我不是已跟諸位說了嗎?人生而平等!你要再這麼客氣,那我可就不客氣了!」說完,故意做出一副生氣的樣子。
顧炎武道:「既然公爺不講究,那我等還講究什麼呢?就依公爺就是!」
「這就對了!」林清華高興的說道,他環顧四周,問道:「莫先生哪兒去了?剛才我還在千里鏡裡看見他站在門口呢!」
王夫之說道:「剛才有兵丁進來稟報,說有人在軍營之外聒噪,說要求見公爺,莫先生先去看看。」
說話間,莫不計已經領著一人進來了,他身後那人一見林清華,就連忙向著他行了個大禮,驚的林清華趕緊走上幾步,將那人拉起。
此人不是別人,卻正是那冒襄。
林清華奇道:「辟疆兄何以行此大禮?切莫折煞了我。」
冒襄不好意思的說道:「不行大禮無以表達冒某的感激之情。」
林清華問道:「辟疆兄何出此言?」
冒襄道:「侯爺,啊……不,應該是公爺了。公爺的救命之恩,冒襄怎敢忘卻?若非公爺出手相救,恐怕冒襄已經與那阮大鋮一樣做了刀下之鬼了!」
林清華笑了笑,說道:「你是聽誰說的?」
冒襄道:「公爺不必否認,這事的前前後後我已經聽朝宗兄講清楚了,知道公爺在其中出力甚多。」
「哦,原來你是聽侯方域說的啊!」林清華恍然大悟,他走過去,拍了拍冒襄的肩膀,問道:「怎麼?他現在做了官,你卻怎麼還是布衣白身,不和他一起為朝廷出力啊?」
冒襄道:「慚愧,慚愧!冒某一向淡薄名利,不願處身於俗務之中,經此一難,冒某心智更堅,決心從此以後寄情於山水之間,放縱於田園之中,絕不再步入官場。」
王夫之走到冒襄身邊,說道:「不若冒兄也與我等一樣入幕楚國公府,這樣既可為黎民造福,又可免去官場上的那些爾虞我詐。」
冒襄笑道:「冒某心意已決,諸位就別再勸了吧。此次冒某前來楚國公軍營,一為答謝楚國公相救之恩,二則是順便帶著家人返回家鄉,早日與鄉鄰高堂相聚。」
「哦?這麼說『青蓮女史』也到了這裡嘍?」聽到冒襄想回家鄉,王夫之調侃道。
「正是。」冒襄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王夫之笑道:「早就聽說辟疆兄有一賢內助,不僅精通琴棋書畫,而且做得一手好菜,今日既然來到這裡,不妨也讓我等見識一下『青蓮女史』的手藝如何?」
冒襄道:「那是別人謬讚,內子對於這廚藝只是略微粗通,說不上什麼妙手。」
「辟疆兄過謙了!」黃宗羲湊趣道,「我也聽說尊夫人廚藝絕佳,尤其是那『虎皮肉』更是一絕!」
王夫之插嘴道:「太沖兄好像還忘了一樣啊!」
「哦?我忘了什麼?」黃宗羲問道。
「你忘了『青蓮女史』最擅長的並非是做菜,而是做糕點,尤其是酥糖,那真是讓人回味無窮啊!」他閉上眼睛,一邊回味一邊說道:「上次辟疆兄曾經親自送給我一盒『青蓮女史』親手做的酥糖,雖然大多數都讓府上的那些讒貓給吃了,但我也曾嘗了幾塊兒,當真是好吃。」
「哦?有這事兒?」黃宗羲回過頭望著冒襄,作揖道:「既然這樣,那就有勞辟疆兄代我向『青蓮女史』求個情,也為我做上一盒酥糖,也免得聽得心裡癢癢的。」
冒襄哈哈一笑,說道:「要說你要別的東西我沒有,可這內子親手做的酥糖可是有不少呢,我本來就準備當做土產送給楚國公的,既然你也想要,那我就做個順水人情送給你些,也免得你以後到處說我厚此薄彼。」
幾人聽完哈哈大笑,紛紛叫嚷著要見那「青蓮女史」。
眾人簇擁著冒襄出了帳篷,來到一架馬車邊,由冒襄將那車中的一名女子引了下來。那女子向幾人道了萬福,口中說道:「小宛見過幾位大人。」
聽了黃宗羲的介紹,林清華方知原來此女竟然就是「秦淮八艷」中的那個董小宛。「想不到董小宛居然是冒襄的老婆,看來那順治皇帝的老婆董鄂妃肯定不是這面前的董小宛了!」林清華望著面前的這個董小宛,心中卻想著別的事情。
冒襄本來決定馬上就返回家鄉的,但經眾人挽留,最終還是留了下來,準備與眾人盤桓幾日後再行離去。
安頓好了冒襄夫婦,林清華就領著衛兵直奔校場,準備主持鎮虜軍各部隊的實彈射擊比賽。比賽分兩組,一組為使用快槍的近衛旅,另一組則為使用遂槍的其他部隊中挑選出的代表。快槍比的是準確性,而遂槍則比的是裝彈度與火力的密度。
他之所以舉行這樣的比賽,主要是想從中挑出一些部隊作為突擊部隊使用,並且希望能從快槍手中挑選出一些神槍手,將他們加以嚴格的訓練,以便組成一支狙擊手部隊,將先進的狙擊戰術廣泛的應用於戰場之上。
「砰」,一個掛在一百丈外的一根木桿子上的葫蘆被打穿了一個洞,葫蘆裡裝著的水從子彈洞裡流了出來。
「好!」林清華大叫一聲,他望著那名蹲跪在地上、正在將槍栓拉開的那名士兵,說道:「你站起來。」
那士兵顯然此時才注意到林清華站在自己的身後,他提著快槍愣愣的站了起來,過了半天才想起來應該敬禮。
林清華還了個軍禮,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在哪個部隊?」
士兵的情緒穩定下來,回答道:「報告!我叫土根,在近衛旅一團二營一連三排一班。」
林清華接著問道:「你是什麼時候進部隊的?」
土根道:「報告!我是上次韃子進攻汝寧兩個月後進的鎮虜軍,後來近衛旅擴編,我因為槍法好就被召進來了。」
林清華對他笑了笑,說道:「不錯,你的槍法很好,你現在還是普通士兵吧?」林清華在士兵的左胸前的軍服上看了看,並未看見軍官的標誌。
土根道:「報告!我是普通士兵,我的槍法並不是部隊裡最好的,還有個人比我打得還准!」
「哦?是誰?你把他叫來,讓他給我打幾槍看看。」林清華對於這名士兵的耿直很滿意。
片刻之後,土根從他們班又拉出來一名士兵,向林清華敬了個禮,說道:「報告!這個人名叫柱子,是和我一起進的部隊,他的槍法比我還要好,說句誇張一點兒的話,他的槍法比得上當年的那個百步穿楊的傢伙,好像叫什麼……雞的。」
「是養由基!」林清華提醒道,他向柱子說道:「你現在向那個葫蘆打兩槍,讓我看看。」
柱子一言不的敬了個禮,隨後走前幾步,上膛、扎步、舉槍、瞄準一氣呵成。「砰」的一聲,葫蘆明顯的搖晃了幾下,「砰」的第二聲槍響過後,葫蘆的上半截整個被打爛,葫蘆掉在了地上。
林清華很驚訝於這名士兵的槍法,因為他知道,現在的快槍的加工精度並不能讓人滿意,因而準確性也就不高,能在一百丈的距離上連續兩次命中葫蘆大小的目標,這份本領絕對假不了。
林清華高興的問道:「你的槍法是怎麼練的?」
柱子道:「報告!我每天一有空就舉著槍瞄準,而且我手中的這支槍是我用三個月的軍餉跟別人換的。」
「難道你也現這些槍並不是都很準?」林清華問道。
柱子道:「是的。這些槍中能夠像這支槍一樣百百中的很少,大約每百支中能有一支就不錯了。」
「你最遠能打多遠?我說的是打中。」林清華對於現在這種沒有瞄準鏡的槍的性能很關心。
「報告!我最遠能打中兩三百丈外的一頭豬,再遠就打不中了,主要是看不清。」柱子老實回答道。
「好!不錯!」林清華轉頭對二人所在的連的連長說道:「從現在起在你的連裡新設立一個排,由土根任排長,柱子任副排長,專門負責訓練神槍手。你再去找軍需官,讓他給這個排調來最好的快槍,讓柱子來挑。」
隨後,林清華將土根和柱子拉到一邊,將現代狙擊戰術大致的講了一些,命他二人仔細揣摩,以便盡快訓練出一支小型狙擊部隊。
在他給二人講述狙擊戰術的時候,射擊比賽的結果已經揭曉,不出林清華意料,張狗蛋的那個營成績不錯,居然得了第二名,作為獎勵,林清華下令給得到前五名的部隊每名士兵加賞餉銀三兩以資鼓勵。
當這一切結束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暗下來了,剛才還鬧哄哄的軍營頓時安靜下來,士兵們紛紛整隊返回各自的營帳,準備吃晚飯。林清華帶著衛兵又巡視了一遍軍營,隨後返回自己的帳篷。
當他回到帳篷的時候,萍兒已將晚飯準備好了,正與其他人一起等候著他。林清華將腰上的指揮刀交給萍兒,看了看帳篷裡的眾人,問道:「婷兒怎麼沒來?」
萍兒道:「她又哭了一下午,問她為何哭泣,她卻不肯說。」
「還能是什麼事?肯定是想家了。」芳兒站起來,幫助萍兒為林清華將武裝帶解下。
林清華有些鬱悶,自從婷兒到他這裡來後,就一直是這樣三天一小哭,五天一大哭,但當人問她為何哭泣時,她卻又閉口不答,而且經常不吃飯,人已瘦了不少。他向萍兒說道:「這不吃飯可不行,你給我盛點兒飯菜,我再去勸勸她。」
當林清華端著盛滿了飯菜的碗來到婷兒的帳篷裡時,卻見婷兒已停止了哭泣,而那兩個伺候婷兒的宮女也是兩眼通紅,顯然也跟著哭了不少時候。林清華有些納悶,因為這兩個宮女每次都會跟著婷兒一起哭,卻不知什麼原因。
他走到婷兒面前,將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輕聲安慰道:「別哭了,快吃點飯吧,我聽說你一天都沒吃飯了,要是餓著了,那麼就沒辦法到福州去投親了。你只要吃了這碗飯,我明天就派人送你去福州跟親人團聚。」他對婷兒的慾念現在已經大大減輕,因為萍兒與芳兒已經原諒了他,這兩天三人又進行了一系列的「戰役」。
婷兒抬起通紅的臉,隨後又低下頭去,低聲說道:「我……我吃不下。」
林清華見她執意不吃,無奈的站了起來,隨後將跟在身後的「四香」叫了進來,讓她們勸婷兒,接著便吩咐兩名伺候婷兒的宮女跟他出帳。
林清華故意將兩女帶到較遠的一處衛兵帳篷外邊,隨即停下腳步,轉過身去,望著兩名宮女,突然厲聲問道:「你們說,為什麼她不吃飯?」
二女見林清華將她們帶到這麼遠的地方,心中早就有些害怕,忽然被他這麼一問,頓時嚇得六神無主,齊跪下,口中喊道:「奴婢不知!」
「你們不知道?」林清華有些不信,從兩人的表情來看,她們一定知道什麼。本來他是不想嚇唬弱女子的,但為了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他不得不做出一副兇惡的樣子,厲聲呵斥道:「你們要不說實話,那我就……」
沒想到他還沒說完,二女就嚇得哭了起來,倒把林清華弄的不知所措。見既然來硬的不行,林清華只得轉換策略,決定用「糖衣炮彈」攻克這兩個「堡壘」。他轉身叫來一名衛兵,命他看住這二女,而他自己則返回帳篷,拿了兩錠金元寶,隨後返回二女面前。他吩咐二女站起,隨後說道:「我這裡有兩個金元寶,每個重十五兩,如果你們能把婷兒為什麼不吃飯的原因講出來,那麼我就把這金元寶賞給你們,而且你們今後願意去哪兒就去哪兒,當然了,願意留下也行。」
二女對望一眼,其中一人道:「我們真的不知道。」
「胡說!」林清華有些怒了,他說道:「你們要是再不說,我就不客氣了!」
另一人見林清華怒,知道是瞞不過去了,忙拉著身邊宮女的袖子,說道:「姐姐,事到如今咱們就別瞞著公爺了吧。我看公爺是個好人,是不會傷害公主的。」
「公主?」林清華隱隱覺得事情的真相已經露了出來,他追問道:「你們放心,無論事情是怎樣的,我都會派可靠之人送婷兒去福州,不會害她的!我可以對天誓!」
那宮女緩緩說道:「既然公爺這樣說,那奴婢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出來。」她頓了一頓,說道:「婷兒原是潞王的千金,後來潞王登基,她就自然成了公主。勤王軍攻破南京後,潞王命人將他的子女護送出南京城,不料數日後他們與勤王軍巡城兵丁遭遇,婷兒的兩個兄長和兩個姐姐均被捉去,只有她跑了出來,但後來她卻被手下的那幾個禽獸賣給了青樓,若非公爺出手相救,恐怕她已淪為富家公子們的玩物了。」
「原來是這樣!」林清華喃喃道,「這麼說,她整日哭泣,不思茶飯,肯定是擔心她的兄長和姐姐了?」
「是的,公爺猜得不錯。奴婢們原就是宮裡的宮女,以前見過公主幾面,後來又被公爺要來伺候公主,自然是一眼就認出了她,而她也認出了我們。雖然我們幾人逃得大難,活了下來,但可憐我們那些姐妹,不是被亂兵搶走,就是被青皮掠賣。」說到這裡,兩女又哭了起來。
既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林清華當然不能就這麼放手不管,他將金元寶賞賜給了二女,命她們繼續服侍婷兒,隨後領著二女返回婷兒所居帳篷。
林清華支開其他無關的人,只留下自己與婷兒,當然,還有那兩名宮女。他搬了個椅子,坐在婷兒面前,安慰她道:「你的身份我已經知道了,你為何哭泣我也明白。你的兄長和姐姐的下落我也知道,她們現在就關在順天府牢房裡,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一定盡力將他們救出來。」其實婷兒的兄長和姐姐的下落他並不清楚,他這樣說只不過是安慰婷兒而已,不過他已經決定派人去打聽一下,憑自己如今的權利,相信應該很容易就打聽得到。
婷兒聽林清華這樣說,愁眉稍展,小聲說道:「你不騙我嗎?」
林清華道:「我可以向天誓,我絕不騙人!」
望著開始向嘴裡慢慢扒飯的婷兒,林清華高興的站了起來,他又安慰了幾句,方才走出帳篷,向著那滿天的星斗得意的伸了個懶腰。
就在林清華站在婷兒的帳篷邊伸懶腰的時候,在離鎮虜軍大營東面十餘里的地方,一名騎士正牽著一匹馬小心的走過一座年久失修的木橋。待過了橋後,他望了望天上的星星,隨後從馬鞍上取下一隻銅壺,猛的灌了幾口水,接著又翻身上馬,提起鞭子用力一抽馬臀,口中吆喝一聲,策馬向著西邊快奔去。
按說夜間騎馬是不能狂奔的,但這名騎士卻不管這些,他瘋狂的用鞭子抽打著馬臀,希望馬跑的快些,幸虧這裡有一條較為平整的土路,否則的話,恐怕人和馬都會摔的頭昏眼花。約摸跑了一柱香的工夫,忽然,在他的前方出現了幾支火把,緊接著幾名騎兵奔到他的前方,其中一人大喝一聲:「呔!來人止步!」
騎士應聲勒住韁繩,望著眼前幾名騎兵,抱拳道:「幾位軍爺,小人是鄭芝龍將軍屬下,有緊急軍情稟報,還請通融。」
騎兵說道:「我們是在此巡邏的鎮虜軍探馬,你說的話是不是真的,我們不能肯定,不過你可以跟我們去一趟大營。」
騎士道:「那也好,我正擔心不熟悉這一帶的地形,怕跑了冤枉路,那就煩請幾位軍爺帶路。」
騎兵軍官一聲命令,兩名騎兵催馬奔到騎士後面,而其他人則舉著火把奔在前面,一行人迅向著遠方跑去,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陳子龍對於鎮虜軍中的一切都很好奇,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鎮虜軍的戰鬥力這麼強了。他轉過身去,對陪同他參觀鎮虜軍營房的林清華說道:「當年平虜軍若能與鎮虜軍一樣的訓練,恐怕大明又可多一支勁旅了!」
林清華笑而不答,他心裡清楚的很,光有鎮虜軍的架子是不行的,依明朝的慣例,再勇猛的部隊也要交由一名書生來統率,否則的話很難放心,不過,這樣一來,軍隊的戰鬥力就很成問題了,因為從這個時代的四書五經中爬出來的書生中,很難出現軍事家,即使偶爾出那麼幾個,比如象戚繼光、袁崇煥那樣的人,也必定會落個鳥盡弓藏的下場。他的鎮虜軍之所以這麼強大,一方面是由於使用新式的訓練方法和新式武器裝備,而另一方面則是他本人並非是那樣的愚忠之人,自然不會將自己的命運交給那群昏聵無能的皇帝朝臣來掌握。
陳子龍從一名士兵手中接過一支快槍,仔細的看了看,說道:「莫非這就是那傳說中能在眨眼的工夫射出三彈丸的快槍?」
林清華道:「確實是快槍,不過沒那麼神,最多是比鳥槍快上五六倍而已。」
「不錯!不錯!要是大明的軍隊都能用上這種槍就好了,那麼也就不怕那些韃子八旗了,而且用它對付那些流寇、反賊也是易如反掌!」陳子龍在林清華的指導下拉開槍栓,口中仍是不停的讚揚著。
「陳大人謬矣!」林清華說道,「其實這世上本無流寇,只不過活不下去的人多了,就自然出現了流寇。所以說,對付流寇最好的武器不是這快槍,而是政治清明。」
「政治清明?何解?」陳子龍問道。
「很簡單,文官不貪財,武將不怕死,若能做到這一點,就差不多了!」林清華說道。
「這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想當年太祖懲貪何其嚴厲,但卻收效甚微。如今天下更是糜爛不可收拾,這可如何是好?」陳子龍歎著氣,將快槍還給了士兵,接著說道:「楚國公能親自陪下官巡視這近衛旅軍營,實在讓下官好生感動。天色已經不早,不敢打擾楚國公休息,且下官明日也得趕回朝廷覆命,不如就到此為止吧。」
林清華望了望陳子龍,心裡琢磨著是否將一些現代的觀念灌輸給這個人,正猶豫間,忽聞衛兵來報,說捉住了一名細作。
林清華與陳子龍對望一眼,林清華吩咐道:「將那人帶到我的中軍大帳。」隨後便與陳子龍一起前往中軍大帳。
那所謂的「細作」一見林清華,便「撲通」一聲跪倒,口中呼道:「侯爺,不好了,我們家將軍薨了!」
這個人林清華以前見過一面,但一時想不起來他是誰,便問道:「你是……」
「小人是鄭芝龍將軍麾下劉國軒啊!」那人哭喪著臉說道。
「哦,我想起來的,不過你說你們家將軍『薨了』是什麼意思?」林清華顯然對於「薨」字的含義不太清楚。
不過,站在他身邊的陳子龍卻是知道這個「薨」字的含義的,他的臉色一變,全然忘記了這是在林清華的大營,搶著問道:「怎麼回事兒?人是什麼時候死的?你慢慢說來。」
劉國軒哀號道:「此事恐怕慢不得,小人就講個大概吧!」隨後便將長江口所生的那場戰鬥簡略的講給二人聽。
「……後來,小人就游上了岸,待跑到當地的一個驛站,小人就索要了一匹驛馬,連夜奔來,但由於馬跑得慢,直到現在才到。」劉國軒終於將事情的原委講完了。
聽完劉國軒所講的話,二人都愣在那裡,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來,陳子龍也還罷了,他只是以為這又是一次海盜的大規模入侵,就像嘉靖時的倭寇入侵一樣,但林清華就不同了,他所學的歷史中可完全沒有提到這件荷蘭艦隊大規模入侵中國的事情。「難道因為我的到來,世界歷史居然生了這麼大的改變?」他的心裡已經完全處於一種迷茫的狀態之中了,「我的天吶,這麼說來,那整個世界史都要改寫了!」
不過,畢竟他已經在這個時代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只會開車的司機了,他的心理素質明顯的比過去強了許多,所以他很快就從震驚中清醒過來,他望著劉國軒,說道:「你先下去包紮一下,免得傷口又爆裂開。然後我派人護送你前往南京,去給鄭森報信。」他命衛兵將劉國軒扶下去包紮腰部的傷口,隨後又向身邊的陳子龍說道:「恐怕陳大人今夜不能休息了,勞煩你立刻動身返回南京,去向朝廷稟報軍情。依我看,此次荷蘭艦隊數量眾多,肯定裝載的有大量步兵,他們一定會在長江岸邊登6的,他們的數量也許很多,我們不得不早做準備,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陳子龍抱拳道:「楚國公放心,下官馬上就返回南京,讓朝廷早做預備,立即關上各處城門,點盡全城丁壯守城,並派兵前來協助鎮虜軍防守。下官告辭!」他說完後,轉身便離開帳篷,衝進夜色之中,片刻之後,林清華就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由近及遠,並且很快就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