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早早的爬了起來,高高的掛在天上,將光和熱灑向地面。這個時節的氣溫雖說不上炎熱,但對於那些仍舊穿著棉衣、在平原上訓練的士兵們來說,還是有些難受的。
「齙牙狗」將棉衣領上的兩顆布扣解開,抬頭望了一眼天上的太陽,隨後又無奈的低下頭,看著站在兩排隊列之前的張狗蛋,耳朵裡有一句沒一句的聽著他的訓話。
「……你們給我聽好了!剛才你們那叫『正步』嗎?你們那叫螃蟹步!該邁右腿的邁左腿,該出左腳的出右腳,你們是想把我氣死啊?告訴你們!要是今天再走不出個樣子來,就別想睡覺,別想吃飯!什麼時候走好了,什麼時候再吃飯!」
「你們不要把這種隊列訓練當兒戲,這在戰場上可是非常重要的!雖然你們現在手中沒有多少火器,但以後會給你們裝備的,到了那時候,就能派上用場了!」
「現在你們已經不是劉良佐的兵了!你們是鎮虜軍的士兵!不要再妄想過以前的悠閒日子了!你們也別妄想逃跑!實話告訴你們,就算你想跑也跑不遠,假如軍官沒有抓住你,那衛兵會抓住你的!假如衛兵沒有抓住你,那飢餓會抓住你的!假如飢餓沒有抓住你,那我會抓住你的!」
聽到這裡,「齙牙狗」輕輕拽了拽站在身邊的劉三兒的袖子,低聲問道:「怎麼狗蛋最喜歡說這句話呀?」
劉三兒望了望張狗蛋,見他並未望著自己這邊,便說道:「你不知道,這句話其實是威毅侯最先說的,後來被狗蛋學了去,就成了他的口頭禪了。」
「齙牙狗」恍然大悟,喃喃道:「原來如此……」
張狗蛋並未將底下士兵的小動作看在眼裡,現在他的心裡很著急,其他被改編的劉良佐部隊已經基本上開始了正常的訓練,而且已略有小成,但他的這個部隊卻嚴重的拖了後腿,更讓他沒有面子的是,在昨天的隊形比賽上,他的部隊得了倒數第一,成了全軍哄笑的對象,讓他在別的軍官面前抬不起頭來。他為了挽回面子,只好更加賣力的訓練部下,希望能盡快的揚眉吐氣。
張狗蛋望了望手下的這些痞子似的士兵,心中無奈的歎了口氣,自己廢了這麼多口水,也不知他們聽進去沒有,他現在總算是明白為什麼林清華經常哀歎精兵難得了。
張狗蛋停了片刻,接著閃在一邊,用盡全力喊道:「全體都有!準備正步走!」他將右手舉起來,望著部隊邊上的兩個鼓手,用力一揮手臂,喊道:「擊鼓!齊步——走!」
望著那些走得亂七八糟的士兵,張狗蛋苦笑不得,他跟在隊伍的後邊,不時的糾正著錯誤的步伐,並大聲的出各種聲音:「你,劉三兒!邁錯腳了!」「你,『齙牙狗』!你走得太快了!離前邊的人太近!現在你手上沒有槍,也沒有刺刀,當然沒事,但一旦上了戰場,你就這麼端著上了刺刀的槍亂走的話,非把前邊的人戳死不可!」
就在張狗蛋跟自己部下的那群丘八折騰的不可開交的時候,林清華正坐在自己的帳篷裡,雙手擺弄著一個銅號,而他的面前則站著一名中年漢子。
林清華問道:「做這麼個軍號得多少錢?」
漢子答道:「銅皮、木炭、工錢,加起來也就一錢多銀子,要是制的多的話,還能往下減點兒。」
林清華將號放在嘴上,用力吹了吹。「嘟——」一聲響亮的號聲從帳篷裡傳出,將站在帳篷外的兩名衛兵嚇了一跳,他們對視一眼,均微微一笑,因為這已經是林清華今天吹出的第十聲號響了。
當後裝槍裝備部隊後,林清華就開始用散兵線戰術訓練士兵,以使他們能盡快適應這種全新的戰術形式。但沒多久,一個新問題也隨之產生,那就是散兵線的指揮沒有密集隊形那麼容易,以前所使用的鐵皮鼓對於散兵戰而言幾乎無效,這就需要一種新的指揮工具。作為一個並不屬於這個時代的人,林清華自然而然就想起了衝鋒號,想起了那亮晶晶的銅號。
所以林清華就派人從附近找了幾個銅匠,命他們按照自己畫的圖紙製造銅號。經過幾天努力,工匠們造出了幾支樣品,送來請林清華查驗,但這些樣品的聲音不是過於尖細,就是過於嘶啞,林清華只好再命他們試制。工夫不負有心人,今天工匠送來的樣品很不錯,與林清華以前聽見的那種軍號的聲音很接近。
林清華非常滿意,他對那工匠說道:「很好,這個就做得不錯。你這就把這個號帶回去,讓銅匠們照著這個來做,先做五百個,要是好的話,我就給你們一百兩銀子。」
工匠象捧著寶貝一樣把那銅號捧了出去,林清華則走到一張地圖前,仔細的看了起來。
這時候的地圖實在是太粗糙了,不僅無法從圖上看出地形,而且也無法知道兩地之間的準確距離。林清華很想繪製一幅精確的地圖,但現在顯然不可能,看來只有等以後了。
這時,一名衛兵進帳稟報:「稟侯爺,一個自稱是您的部下的人在帳外,他拿著一張紙條要見您。」
林清華道:「帶他進來。」
兩名衛兵將那人帶入,林清華卻並不認得他。
那人也不說話,只是將一張紙條遞給一名衛兵,由他轉交林清華。
林清華接過紙條一看,見那上面寫著一截頭去尾的唐詩,正是自己與陳子豪聯絡用的暗號。
林清華道望著兩名衛兵,道:「這裡沒你們的事了,你們守住帳篷,沒我命令誰也不許進。」
待那兩名衛兵出帳之後,林清華向那人說道:「天上明月。」
那人抱拳說道:「風輕水涼。屬下天貴堂謝鐵剛參見總舵主。」
林清華道:「不必多禮。」他指著身邊的一張椅子,道:「坐下說話。」待謝鐵剛落座之後,他追問道:「是你們陳香主派你來的嗎?」
謝鐵剛想了想,道:「也是也不是。」
林清華有些奇怪,問道:「什麼意思?」
謝鐵剛道:「此事要從頭說起。上次陳香主前往揚州城拜見總舵主,屬下當時卻留在南京附近的鄉下,未能同去。後來香主回來,還帶來了總舵主送來的快槍,他命屬下帶上幾名弟兄繼續留在南京城外,沒有命令不得進城,而他則親率堂中好手進入南京城準備搭救夫人和總舵主吩咐必須救出的大臣。開始一些正常,香主數次派人出城傳話,說已找到囚禁之所,正在想辦法搭救。但後來大軍南下,步步逼近南京城,香主猜測南京城不久之後就可能會封城,所以他想出一個辦法,以便城內外可以聯繫。
香主命我率十五名弟兄居住在玄武湖中的方丈山,日夜注視城東北角,看看有無帶紫煙的火藥鳴鏑射出,若是有箭射出,則我們應立即將箭上縛著的竹管取走,並迅送到勤王軍大營,交給軍中主帥。
我們按照香主的吩咐,在方丈島上挖了個地洞,上邊架上木板,再堆上土,然後便日夜監視城牆東北角。昨日我正在觀望,未時時分,聽見一聲尖嘯,接著看見一支冒紫煙的火藥鳴鏑從城內飛出,後落於湖中,我們不敢怠慢,急忙下湖取了箭支,見那上面果然有一根竹管,管口用蠟密封,沒有進水。
我將竹管打開,見是香主寫的密信,我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幾張挖好了洞的紙,一頁一頁的核對,才得知是香主已經想到了辦法搭救眾人,但卻需城外大軍配合,若是雙方配合的好的話,說不定還能一舉拿下南京。我留下幾名弟兄繼續觀察,而自己則帶著另外的弟兄趕到史可法大營,想找史可法,不料守衛轅門的兵丁卻不讓我進去,無奈之下我只好給了那兵丁十兩銀子,向他打聽,這才得知總舵主在這裡紮營。我不敢耽擱,立刻連夜趕來,由於沒有馬匹,所以直到現在才到,希望沒有耽誤事兒。」他說完,從袖子中拿出兩張紙條,交給了林清華。
林清華接過紙條看了看,第一張紙條是陳子豪寫的密信,而另一張則是謝鐵剛譯出的密信的內容。他抬起頭,見謝鐵剛一臉的疲憊,兩眼通紅,知道他肯定是一夜沒睡,於是說道:「你幹的不錯,這裡沒你的事了,你下去好好睡一覺。」他叫進來一名衛兵,令他將謝鐵剛領入帳篷休息。
根據陳子豪在信中的安排,林清華知道他肯定會在今晚動手,他不敢耽擱,立刻叫來馬滿原,命他負責大營的事務,而他則領著洪熙官並帶著一千騎兵向史可法大營奔去。
「左舷大炮後退裝藥!」一名低級軍官在船艙裡高聲吼著,隨著他的命令,水手們一起動手,將船上左舷的十門大炮紛紛向後推去,使其炮口縮回艙裡,但接下來水手們只是用手模擬裝填動作,並未真的向炮裡裝填火藥,當他們將送彈棍從炮膛裡抽出來後,就停住了。
鄭森站在那名軍官的身後,看著一個沙漏,滿意的點點頭,說道:「很好,這次的度比上次又快了一些,但還不夠,還要再加把勁兒!」他轉身命令那名軍官繼續訓練,隨後帶著幾名部下走上了甲板。
馮錫范站在甲板上,正欲下艙,見鄭森上來了,他立刻迎過去,稟道:「長公子,剛才威毅侯派人前來,向我們借五十條淺水船。」
鄭森道:「哦?他來了?什麼時候來的?」
馮錫范道:「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剛來。」
鄭森道:「他有沒有說借船幹什麼?」
馮錫范道:「沒說,不過看起來好像有什麼很要緊的事。」他望著鄭森那難以琢磨的臉色,說道:「那咱們借不借給他?」
鄭森想了想,道:「借,就給他五十條船。我倒要看看他想幹什麼。」
起點歡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