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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三章 烈火鳳凰第三十六節 文 / 中華異史

    「咄咄咄」,三聲悶響從酒店的門口傳來,店裡的夥計抬頭一看,見一名身穿衙役服色的中年大漢站在店門口,他右手拿著一把雪亮的腰刀,不停的用刀背在門柱上敲著,而他的左手則提著一條鐐銬,並將其不斷抖動,使之出「嘩啦,嘩啦」的噪音。

    夥計不敢怠慢,立刻來到門口,點頭哈腰的陪著笑臉說道:「我當是誰呢,卻原來是南北城總捕頭,您可是稀客啊!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怪不得今兒早上我說眼皮直跳呢,感情是張捕頭您要來,這可真是讓小店蓬壁生輝啊!」

    張捕頭呵道:「少廢話!跟著你們掌櫃的就不學好,盡學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問你,今天店裡來了多少人?有沒有投宿的?」

    夥計道:「哎,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啊,今天一共只來了不到二十個人,其中還有一多半是只吃飯不喝酒的主兒,至於投宿的嘛,一個也沒有,現在樓上的房間空了一多半呢!」

    張捕頭道:「有沒有什麼可疑的人?」

    夥計道:「沒有,一定沒有!您放心,要真是見著了可疑的人,不等您來拿,我立馬和掌櫃的把他捆了,直接送到衙門裡。」

    張捕頭道:「你小子可別跟我耍花槍,要是真有什麼亂臣賊子住進你們店,不光你們掌櫃的,就連你們這些夥計也要一齊進去。到了那時候,我看你哭都來不及,看你這身子板兒,別的不說,光是那東廠的第一關你就挺不過去!」

    夥計立刻說道:「那不是還有您嘛!要真到了那一天,我就全指望您幫我了,再怎麼說,我也是您的同宗啊!」

    張捕頭不再理會夥計,而是提著刀,帶領十幾名部下,直奔店裡。

    店裡的幾個食客早就嚇得噤若寒蟬,見這些如狼似虎的衙門捕快們闖了進來,更是低著腦袋,一動也不敢動。

    張捕頭走到一個紫袍中年人面前,說道:「抬起頭來。」

    那人聞言,只好乖乖把頭抬起,揚臉看著高高在上的張捕頭。張捕頭見這人面生,便問道:「你是那裡人氏?」

    那人道:「小人是城南人氏,為『錦繡莊綢緞鋪』的帳房,今日是與掌櫃一起到這一帶討帳,掌櫃的去尋人了,我則在這裡等候掌櫃回來,小人是良民,決非亂民。」

    張捕頭道:「嘿嘿!是不是亂民可不是你說了算的,我看你行跡可疑,不像好人。走吧,跟我們去一趟,我就先不銬你了,你自己站起來,走在前面。」

    夥計見狀,趕緊跑了過來,說道:「張捕頭,您放心,他確是帳房先生,我可以做證。」

    張捕頭看了看夥計,揚起眉毛,說道:「哦?你可以做證?嘿嘿,你可別亂做保人,免得到時候真的出了問題,你也脫不了干係!」

    夥計猶豫了片刻,正想退縮,忽然看見那人求助的目光,便咬了咬牙,道:「是,我願意做保人,這人決非亂民,請捕頭放心。」

    張捕頭有些詫異的看著夥計,道:「行啊,幾日沒見又有長進了啊!」他轉過頭去,在那帳房身上上下掃了幾眼,看見其腰上繫了個玉珮,便伸出手去,一把將那玉珮搶了下來,拿在手裡仔細端詳。

    一名衙役走上前來,看著那玉珮,對張捕頭說道:「頭兒,這可是好東西啊!真正的和田玉,而且做工精美,實在是好東西!」

    張捕頭望著他,道:「哦?你肯定?」

    衙役道:「肯定!我在當鋪裡做過兩年朝奉,認玉器的本事還沒忘記。」

    張捕頭道:「好啊!你以後就跟著我吧,也好為我鑒賞一下各種寶貝。」他將那玉珮順手塞進懷裡,調頭就走。

    看見張捕頭想走,那帳房先生立刻喊道:「哎!你……你不能拿走,那是我的,是我亡妻的遺物,你不能拿走!」

    不等張捕頭答話,另一名衙役走上前來,「啪」的一聲給了那帳房一個耳光,口中還罵道:「你個不識好歹的東西!張爺是看得起你,才放過你,怎麼?皮癢了?還是脖子舒服了?告訴你!把你拿下大獄實在是簡單的很!只要張爺一句話,就要你進去養虱子!別給臉不要臉!」

    張捕頭回過頭來,道:「哈哈!我還真是沒見過像你這麼不知好歹的!好吧,你這玉珮我不要了,弟兄們,給我把這個亂民銬起來,押回衙門,等東廠的衛士大哥們來了之後,就把他也一併送過去!」說完,他鄙夷的朝玉珮上吐了口吐沫,接著便用盡全力,將玉珮扔在地上,將其摔了個粉碎。

    「啊!」那帳房先生一聲大呵,猛的撲向張捕頭,緊緊的抱著他,並試圖用牙咬他的胳膊。眾衙役趕緊分開二人,將帳房摁在地上,又踢又打,直把他打得昏死過去。

    張捕頭低頭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帳房,又回頭瞥了一眼那縮在一角的夥計,他大聲說道:「今日巡邏,路過此地,突遇一亂民,其不僅拒捕,而且還試圖謀殺朝廷捕快,為了整肅秩序,安定民心,我特將其當場格殺!」說完,他將右手的刀緩緩提起,準備向那帳房砍去。

    「慢!」一個響亮的聲音響起,將眾衙役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聲音是從樓梯上傳來的,張捕頭厭煩的向樓梯上望去,但他的臉色很快就變了,不再那麼殺氣騰騰,他愕然的說道:「陳掌櫃,您怎麼在這裡呢?」

    那人笑著說道:「哈哈!怎麼?張捕頭難道認為我陳子豪只會去秦淮河邊吃花酒嗎?」

    這人就是林清華的屬下,天地會天貴堂香主陳子豪了。他本來在樓上的雅間與人喝酒,聽到樓下傳來爭吵呵罵的聲音,特地下來查看,卻不料正好制止了欲想行兇的張捕頭一夥人。

    張捕頭尷尬的笑道:「哎呀,瞧您說的,我這不是有些意外嗎,以您的身價,這樣的酒樓怎麼能相稱呢?」

    陳子豪道:「有什麼不相稱的?這裡清淨幽雅,正好可以免去被人打擾之煩,可以與人商議正事。」

    張捕頭將舉著的刀放了下來,示意衙役將那帳房捆起,然後將刀放回刀鞘,走到陳子豪跟前,抱拳道:「沒想到打擾了陳掌櫃飲酒的雅興,我張東琿還真是罪大惡極呢!還請陳掌櫃大人不記小人過,以後見了順天府的大老爺,千萬別提此事,那我就謝天謝地了!」

    陳子豪哈哈大笑,道:「看你說哪兒去了!我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嗎?何況我在這裡本來就只是和幾個朋友吃吃閒酒,哪裡談得上什麼雅興。怎麼樣?你也上來喝兩盅?」

    張捕頭道:「不敢,不敢!再說小人還有公務在身,不敢久留。」

    陳子豪道:「見外了不是?來,來,來!一起上來喝兩杯,我們難得聚一聚,今天就小酌幾杯,放心,我絕對不會把你灌醉的!」他走下樓來,拉著張捕頭便向樓上走,說道:「其實樓上的那些朋友你也認識,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氣。」

    張捕頭無奈,只好吩咐手下看好那帳房,接著便與陳子豪一起走上樓去。

    樓上雅間的酒宴正酣,七八個五大三粗的壯漢正你一碗我一杯的勸酒,忽然見到陳子豪領了一人進來,不由得全部停了下來,楞楞的望著張捕頭。還是一個黑杉大漢最先反應過來,他急忙迎上去,又是抱拳又是作揖,口中則恭敬的說道:「不知是張捕頭駕到,小人沒能出迎,實在是罪過,罪過!」

    其他的人也不敢落後,立刻紛紛湧了過來,也向張捕頭抱拳作揖,口稱罪過,甚至還有兩個年輕一點的大漢跪了下來,口中呼張捕頭為乾爹。

    張捕頭開始時也是一楞,但很快就哈哈大笑,道:「我說是誰呢,卻原來是你們這些傢伙!好了,好了,都起來吧!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那麼客氣呢!」他將腰刀從腰帶上取下,交給一個大漢,隨後在桌子邊坐了下來,望著那滿桌的山珍海味,說道:「行啊!過的不錯啊!比我可強多了!怎麼樣,你們最近的生意還不錯吧?」

    一個大漢道:「全托您的福,馬馬乎乎還過的去,只不過現在這仗打得厲害,從外地來的客商少了很多,逛窯子的客人少了七八成,所以窯子裡送來的孝敬也少了不少,而且碼頭那邊也沒什麼入帳了!不過,您放心,就是我們喝西北風,也一定不會把您的那份兒孝敬忘了的!」

    張捕頭接過一個大漢遞過來的酒杯,將酒一口灌下,抹了把嘴,連道:「好酒,好酒!」

    陳子豪道:「當然是好酒,宴請這麼多豪傑之士怎能不用好酒招待?本來我是派了下人去您府上請您的,卻不料您出來巡邏了,我這正愁找不著您時,您竟然自己來了,這可不是緣分嘛!來,我敬捕頭一杯!」他抓起桌子上的一杯酒,與張捕頭對飲而盡。

    張捕頭抬起頭,望著陳子豪道:「怎麼,堂堂的陳記貨場大掌櫃竟然跟這些小混混在一起喝酒?今天要不是我親眼看見,恐怕打死我我也不會相信的!」

    陳子豪笑道:「哈哈!捕頭未免把我看的太高了。想當年,我也是個游手好閒的混混兒,但就是靠著自己的打拼,還有那弟兄們的忠心,來到這裡沒多久,就有了今天的身份,我是不敢忘本啊!」

    一個大漢忙幫腔道:「是啊,是啊!陳掌櫃的仁義天下無匹,經常罩著我們,若非是他的面子,恐怕我們早就被那『狐狸球兒』給滅了。那『狐狸球兒』可狠著呢,好幾次揚言要把我們一鍋端了。」

    張捕頭將手中已拿起來的酒杯猛的往桌子上一拍,呵道:「屁!姓裘的算個屁!要不是顧忌著他的那個在東廠當指揮的拜把子兄弟,我才不會忍他呢!只要我一句話,立馬收拾他!就像我當年收拾你們那樣。」

    那大漢連忙點頭哈腰,說道:「是,是!您的虎鬚可沒人敢捋,當年若不是您先把我們治住,然後再拉我們一把,恐怕我們還在街面兒上混呢,根本就別想到這樣的地方來大大方方的喝酒。」

    張捕頭的臉色好了一點,他用手抓過一隻雞腿,塞進嘴裡啃了起來,邊啃邊說道:「媽的!今天老子還真是有些背運呢!早上就被高公公叫去罵了一頓,現在到這裡來巡邏,卻又遇上個不識相的窮酸,真是倒霉透了!」

    陳子豪道:「捕頭莫要生氣,現在叛軍威逼朝廷,高公公的火氣自然是大了一點,但若是等到叛軍被擊退,那麼張捕頭的好運就又會回來的。」

    張捕頭吐出塊雞骨頭,用手指摳了摳牙齒縫裡卡著的肉絲,然後歎了口氣,向四周望了望,低聲說道:「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也不瞞你們了,實話告訴你們吧,現在叛軍已經向南京步步逼來,要不了幾天,南京城裡就能聽見炮聲了!現在我是愁啊,我愁的是,要是叛軍真的打進來,那我還活得成嗎?要知道,朝廷抓亂黨的時候,我可是帶著衙役跟在東廠的衛士們後邊一起去的,有不少人還是我親手抓的呢!」

    張捕頭丟掉手中的雞腿,掰著手指,一個一個的清點:「史可法的家眷是我抓的,劉宗週一家也是我抓的,還有什麼王夫之、黃宗羲、顧炎武都是我抓的。哎!現在我想想,真是後悔呀,我真是昏了頭了,幹什麼那麼賣力啊!最後連個封賞都沒有。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是那姓裘的在使壞,為了讓他的那個拜把子兄弟當上正指揮,他用銀子買通了關節,把我的功勞全記到了他的兄弟頭上!害得老子白忙一場,這個王八蛋!」

    一個大漢勸道:「乾爹莫要傷心,實在不行,我們就一起跑出南京,天下這麼大,還能沒有我們安身之地嗎?」

    張捕頭斜眼望了那人一眼,道:「跑?你往哪兒跑?又能從哪兒跑?今天朝廷剛剛下令,從中午開始,全城各門關閉,沒有令牌休想出城!而這令牌是高公公親放,沒他的同意,你能跑的出去?」

    陳子豪道:「捕頭不用擔心,你這也是職責所在,不得不為,想那史可法等人也不會太為難你的。」

    張捕頭道:「人心隔肚皮,誰知他們打的什麼念頭?」他將一個酒壺拿過來,對著壺嘴兒灌了下去,將那本來就很紅的臉喝的更紅了。他站了起來,惡狠狠的說道:「媽的!老子已經忍那姓裘的很久了,趁著今天老子火沒處,老子去把他滅了!」他回頭望著那些大漢,道:「走啊!小子們!叫上些弟兄,我們一起去砸了那王八蛋的碼頭!」

    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些大漢都沒動,只是用眼睛望著陳子豪。

    張捕頭有些詫異,他轉頭望著陳子豪,道:「怎麼?他們這是怎麼了?」

    陳子豪拉著張捕頭重新坐回椅子上,道:「這件事還要慢慢說,請張捕頭先消消氣,再喝幾杯酒,待我把前因後果都講給你聽。」

    看著那些大漢紛紛上前向張捕頭敬酒,陳子豪微笑不語,等張捕頭喝下五杯酒,他才說道:「其實我們今天在這裡商議的就是和『狐狸球兒』和解的事。」

    「和解?!」張捕頭一聽,立即站了起來,用難以置信的聲音喊道。

    陳子豪將他又摁回椅子,繼續說道:「不錯,正是與他和解。」

    張捕頭迷惑的望著陳子豪,道:「你跟他不是斗的你死我活嗎?為什麼現在又想與他們和解呢?別忘了,他可是把你的東關碼頭給搶走了,還打傷你的十幾個弟兄!」

    陳子豪道:「不錯,他確實把我的東關碼頭搶走了,但後來我又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把他控制的西關碼頭給搶過來了。而且據我所知,西關碼頭遠比東關碼頭掙的錢多,所以我並不算太吃虧,真正吃虧的是他!」

    聽到這裡,眾人一起哈哈大笑起來,紛紛說道划得來。

    張捕頭還是一臉的迷惑,道:「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你要與他和解?」

    陳子豪道:「因為我覺得現在我們兩家爭的你死我活,打的頭破血流,結果都便宜了別人,讓別人得了好處,而我們卻兩敗俱傷。」

    張捕頭皺了皺眉,道:「莫非你說的是小高公公?」

    陳子豪道:「除了他還有誰?趁著我們兩家鬥得不可開交之時,派手下一點一點的吃掉我們的地盤,現在南京城裡已儼然成三足鼎立之勢,要是再這麼下去的話,恐怕南京早晚得落入他一人的手中。」

    張捕頭道:「所以你想與『狐狸球兒』和解?」

    陳子豪點頭道:「正是如此!為了表示誠意,我甚至會做一些讓步。今天我就是召來大家商議此事的,免得今後再生誤會。」

    張捕頭道:「那……那……」

    陳子豪明白張捕頭心裡在想些什麼,所以他拍著張捕頭的肩膀,說道:「其實捕頭也不必與那『狐狸球兒』一般見識,要知道,他的那個什麼拜把子弟兄可不是省油的燈,每天向他要這要那,總有一天他會煩的,現在他之所以還忍著他,是因為要用他來抗衡我們。等到將來我們兩家和解了,那『狐狸球兒』自然會好好掂量掂量,依捕頭剛才的話,現在朝廷已經自顧不暇,萬一真是被叛軍打敗了,那『狐狸球兒』自然會重新考慮,要不然他也不會被人叫做『狐狸球兒』了!」

    張捕頭道:「可是……可是萬一朝廷真的打敗了,恐怕我也好不了。」

    陳子豪眨著眼睛,道:「那就看張捕頭自己的了,您不會盡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嗎?只要您不去找那些亂黨家眷的麻煩,將來自然沒人真跟你計較。」

    張捕頭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他望著那些大漢,道:「你們這些傢伙給我聽好了!誰敢把今天的這些話給我洩露出去,小心我剝了他的皮!你們在衙門裡可是有案底的,就算你們說了,也不會有人信!」

    眾人趕緊指天盟誓,決不洩露此事。

    就在眾人準備重開酒席的時候,一名衙役來報,說高起潛召張捕頭問話。

    張捕頭向陳子豪使了個眼色,便轉下樓去,陳子豪則將其送到店門口,並勸張捕頭暫放帳房先生一馬。張捕頭的心情明顯好了許多,他也樂意做個順水人情,便將那帳房責罵一頓後,帶著眾衙役往衙門裡趕去。

    陳子豪扶起那仍在傷心流淚的帳房先生,命幾名手下送其回家。他望著那張捕頭遠去的方向,臉上顯出一絲笑意,心中道:「你怎麼能理解我與『狐狸球兒』和解的真正用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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