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西平寨,林清華顧不得休息,而是直奔寨中議事廳。到了廳中,他才現陳唯一回來了,林清華高興的問道:「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傷好了沒有?」
陳唯一說道:「傷口已經癒合了,嫩肉也長出來了,雖然還不能使勁,但已無大礙了。」說完還扭了扭腰,伸了伸胳膊,向林清華表示他已完全可以帶兵打仗了。
林清華讚道:「嘿,你的身體就是棒,我可是養了差不多一個月才好。不過話又說回來,智海大師的醫術也是很高明的,對這種傷口化膿的治療很有一套,若是能把這種醫術傳授給軍中的大夫,就能大大的降低傷員的死亡率了。」
陳唯一笑道:「智海大師和侯爺想到一塊去了,他聽說我要走,特意讓徒弟送了個包裹給我,說這裡面是治創毒的秘方,要我一定交給你。」說完便從屋角的桌子上取過一個包裹交給林清華。
林清華拿著包裹,立刻聞道了一股熟悉的檀香味,不禁感歎道:「智海大師真是菩薩心腸,得道高僧,改日有機會的話,我一定給他老人家塑金身。」
陳唯一道:「智海大師就猜到你一定回這麼說,他老人家說了『要是林施主真想感謝我的話,就把這少林寺的禪院修修,也免得和尚們打坐唸經時被雨淋濕』。」
林清華回想起少林寺大雄寶殿屋頂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破洞,不由得哈哈大笑,說道:「我當時就奇怪,為什麼少林寺香火那麼旺,每日進香的人那麼多,但少林寺的房子卻這麼破,後來才知道,原來少林寺把得來的香火錢全部施捨給了饑民,真是大慈大悲呀!好,等我平定了中原,我一定給少林寺修幾座氣派的房子!也免得後人說我忘恩負義。」
寒暄了片刻,眾人很快言歸正傳。林清華問道:「李自成怎麼敗的?現在到了何處?」
陳唯一答道:「根據傳來的情報,清軍先是與李自成的軍隊在西安周圍打了幾仗,雙方互有勝負,李自成甚至還略微佔上風,但後來駐守潼關的李自成大將馬石瑤叛變降清,將潼關獻給了圍困潼關的清軍大將阿濟格,並帶著阿濟格的十餘萬人直撲西安,從東向西猛攻,與由陝北南下的清軍夾擊李自成。李自成卒不及防,終於大敗而逃,出逃前還命手下四處放火,將西安城燒了大半,可憐好好一座西安城,在清軍來到之前就變成了一片瓦礫。根據前幾天我派出的探馬的回報,李自成出西安以後,經藍田過商洛,接著率領殘兵敗將出武關,現已抵達豫西南,而且還在向東推進,估計再過幾天就會到達我們這裡了。探馬還說,那李自成雖然早已做好出逃的準備,將金銀細軟收拾妥當,但糧草大多陷落在西安的大火之中,現在他們是一路逃一路搶,所過之處無不是殘垣斷壁、人煙斷絕,我看他們向著此處而來,只怕沒安什麼好心,我們還需早做準備才是。」
林清華點點頭,說道:「我們當然要準備,剛奪了汝寧城,很得了些糧草,他要是客客氣氣的向我們借些糧草,我們還可以給他們些,但若是想搶,哼!我們的鎮虜軍可不是吃素的!」說到這裡,林清華忽然想起一事,問道:「白旺的大軍怎麼沒有消息啊?這麼多天了,就算是敗了,也應該有那麼幾個活著的逃回來呀?」
陳唯一顯然並不知道白旺的事,他扭頭望向秦侃。這秦侃也是四大金剛之一,身材高大,比林清華高出兩個頭,善使一根狼牙棒,一棒揮出,對手的腦袋就會立刻癟掉,雖然臉皮有些薄,但真真正正是一員猛將,林清華常把他與張飛相比,不過他可比張飛穩重多了,因而林清華離開西平寨時就讓秦侃來主持西平寨的防務。
秦侃見到大家都望向他,臉上微微一紅,靦腆的說道:「我派去的探馬已經查清楚了,因為隨軍家屬的拖累,白旺的部隊走的比較慢,當他到達潼關時,馬石瑤已經帶著部下給清軍助戰去了,只在潼關留下不到三千人馬。白旺看到潼關上的清軍旗幟,又沒見到清軍的人影,知道事情不妙,因此並沒有進攻潼關,而那馬石瑤的人馬見白旺人多,也不敢出戰,雙方就這麼對峙了幾天,後來白旺知道再呆下去恐怕全軍覆沒,因而率領著全部人馬又南下了,現在已到離此地不遠的地方了,估計明天或後天就能到達西平寨。」
林清華想了想,說道:「現在我們除了鎮虜軍以外,還有馬滿原留下的原義軍人馬,加上新組建的部隊,共有可用部隊近五萬人,沒有騎兵,全是步兵,不過我們有大炮,還有炮台,應該能守住這裡。今天晚上就把部隊集合起來,另外向各炮台增派人員,並且把寨子中能拿武器的男人都組織起來。明天開始,全寨進入戰備狀態,準備迎戰。當然,我們不能開第一槍,免得李自成說我們破壞盟約。好了現在大家就回去準備吧,世玉,你去把工匠頭兒王和找來,我有話要問他。」
王和正與老伴坐在桌子旁數銅錢,這些銅錢是王和用這個月的一部分工錢換來的,因為銀子用起來太不方便,在這小地方根本就用不著銀子,銅錢就夠用了。老伴一邊用麻繩穿著銅錢,一邊數落著王和:「你每回都說『女人頭長見識短』,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說?那陳將軍來咱家勸你跟大軍一起到北邊來,你就是不肯,若非是我尋死覓活的上吊逼你,你恐怕還在那南京城裡喝粥呢!能在這裡數錢?」
王和不耐煩的說道:「你個婦道人家懂個啥?當初是因為我小心謹慎,我不想連累全家,喝粥就喝粥吧,總比殺頭強吧?我想過些日子看看再說,我跟海子說了,等他先到了北邊,等安頓下來,若是好的話就給我捎信,我那時再帶著全家北上。」
王和老伴說道:「我說呀,幸虧是一起來的,否則你也就別想當上這工匠頭,也就別想拿雙份的工錢。那海子雖說是你徒弟,可人家的手藝可真是不賴,不幾天就當上副頭兒了,還是那威毅侯親自提拔的呢,和你拿一樣的工錢,要是你不來的話,恐怕就是他當工匠頭兒了,也就輪不到你了,你呀,就給他打下手吧!」
王和道:「你胡說個啥?那海子再厲害不也是我的徒弟嗎?前些日子侯爺還誇我呢,說我會帶徒弟,『名師出高徒』,還要我多收幾個徒弟呢!對了,那些銀子你藏好了嗎?」
王和老伴說道:「都藏好了,全都裝到罐子裡,埋在床底下了,幸虧我們住一樓,否則還真不好藏呢!」
兩人正說著,忽然聽到門「彭彭彭」的響了幾聲。王和趕緊叫老伴把錢收起來,然後低聲問道:「這麼晚了,誰呀?」
門外回答:「是我,方世玉。王老頭,快開門,有事找你!」
王和將門打開,見是方世玉,便笑著說:「原來是方爺呀,是為了銀鏡的事吧?你前幾天才派人來找我做,這才幾天吶?還沒做好呢,恐怕還得等幾天。」
方世玉東望望,西看看,將右手食指伸到嘴唇邊,「噓」了一聲,說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萬不可洩露,更不能讓洪大哥和侯爺知道,切記,切記!」說完神色一變,說道:「我找你不是為了私事,而是公事,侯爺請你去一趟,有事詢問。」
王和跟著方世玉來到議事廳,林清華讓他坐下,然後問道:「我走之前交代你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王和道:「侯爺吩咐的事小人哪能大意,已按照侯爺吩咐,把工匠們分成兩班,一班繼續製造燧槍,一班改為製造火繩槍,現在已製出了五千支火繩槍了,若非因為熟鐵不足,只怕還能提高一倍的產量。只是小人不明白,為何侯爺製出了燧槍後,又要轉過頭去製造火繩槍呢?」現在王和已瞭解了林清華的脾氣,因此說話的膽子也漸漸大了些。
林清華笑道:「燧槍為軍中所用,火繩槍為民間所用,當然要有所分別。」
王和有些震驚,說道:「侯爺的意思是允許百姓持有火器?」
林清華點點頭,說道:「正是此意。」
王和撓了撓自己的耳朵,他已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因為大明律明文規定,禁止民間持有火器,違者嚴懲。他說道:「依侯爺的意思,那小人從今往後,也能擁有一支火器了?」
林清華道:「準確的說是前裝火繩槍,其他的火器還是不准持有的。」
對於明朝火器的有關規定,林清華心裡也十分清楚,但他並不想遵守,因為他覺得,若想恢復漢民族的尚武精神,則必須先恢復漢民族佩帶武器的傳統,因為在最強盛的漢代和唐代,不論是士大夫還是草民,不論是遊俠還是販夫走卒,都有隨身配劍的傳統,所以他們的骨子裡才有尚武精神,漢代與唐代才會成為世界的中心。既然人類社會已進入了火器時代,那麼,人們手中的武器也就應該更新換代,而且前裝火繩槍裝填麻煩,射很低,一分鐘能打出兩子彈就很不錯了,射程又近,準確度又不高,在近戰中還不如刀好使,應該對治安不會帶來太大的麻煩。況且,一支用火器武裝起來的民兵部隊,將成為正規軍最有力的幫手,用來對付騎在馬上的遊牧民族再好不過。
送走了一臉茫然和震驚的王和,議事廳中就只剩下了林清華一個人,他趴在桌子上思考著軍事部署,但又困又累的他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在夢中他夢見自己建立的「聯席會」造反了,那裡的代表不僅把他關了起來,而且把萍兒和芳兒也抓了起來,還在她們身上掛滿了破鞋,拉著她們去遊街,最後還把他押到了刑場上,在他脖子上套上了繩子,那個跟刀客有過密切來往的商人代表惡狠狠的把絞刑架的木棒一推,他腳下的活門猛的打開,然後林清華就醒了。
林清華摸著自己頭上的汗,自言自語道:「我的天吶!都快趕上法國大革命了!真是亂吶!」隨後他回想起自己所做的一切,民主現在真的可行嗎?以現在人們的素質可以享受民主嗎?靠民主能戰勝滿清嗎?自己能保證這些不偏離正常的軌道嗎?能避免法國大革命那樣的大破壞嗎?這些念頭縈繞在林清華的腦中,使他坐臥不寧。不知不覺間,天已濛濛亮了,林清華終於打定主意,他站起來,望著窗外那冉冉升起的紅日,想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就讓它來吧!只要我緊緊抓住兵權,就不怕那些人搗亂!我要相信自己,總有一天會成功的!」想到這裡,他的心情好多了,正想趴在桌子上再睡一會兒,洪熙官進來了。
望著眼圈黑黑的洪熙官,林清華問道:「怎麼?一夜沒睡?」
洪熙官道:「天快亮時睡了半個時辰,但很快就被叫醒了。」說完便將一份塘報遞給林清華。
林清華接過來一看,吃了一驚,說道:「李自成行動這麼快?離我們不到一百里了?」
洪熙官道:「清軍在屁股後邊攆,他能不加快行軍度嗎?不過根據他的這個行軍度,用不了多久,不用清軍打,他自己就會垮了。」說完他又拿出一份情報,交給林清華,說道:「不過也有好消息,據天地會潛伏在漢中的弟兄報告,清軍見李自成已成強弩之末,便不把他放在眼裡,只派了兩萬騎兵追殺,而清軍主力則向漢中集結,想趁勝利之威,一舉攻克四川。」
林清華接過情報,說道:「不會吧,多爾袞不會這麼蠢吧?明知李自成一天不消滅,就會有捲土重來的一天,他居然還分兵進攻四川?」
洪熙官道:「多爾袞當然不會這麼蠢,但他遠在北京,這清軍的主帥是他弟弟阿濟格。據說阿濟格剛愎自用,好大喜功,聽說四川是天府之國,一心想拿下四川,就不聽手下謀士的勸說,執意南下攻取四川。也不知是清軍太威猛呢,還是那張獻忠太窩囊,清軍一入川就打了幾個勝仗,這一下阿濟格就更囂張了,揚言要拿下四川給多爾袞祝壽。」
林清華道:「這就太好了,我正擔心清軍勢大,難以抵擋呢。既然阿濟格這麼上路,那咱們也就配合他一下,就用咱們鎮虜軍的槍炮聲當多爾袞壽宴上的鞭炮吧!」
林清華隨即命令陳唯一率領鎮虜軍主力和兩萬新組建的部隊向西開拔,令洪熙官與方世玉率領寨中勇丁防守西平寨。他自己則讓王和打開庫房,將已製造好的五千多支火繩槍搬了出來,分給了勇丁,由於平時林清華就用火器訓練勇丁,因此他們對於這些火繩槍並不陌生,當即熟練的擺弄起來,當林清華宣佈這些火繩槍從現在起就是他們自己的時,人群出一陣歡呼,鬥志更加高漲,而那些沒分到槍的人不免有些失望,不過林清華答應他們,以後將低價賣給他們一些,並保證人人都買得起。
林清華吩咐洪熙官和方世玉,只許堅守,不許出戰,然後就在二十名親兵的護衛下,騎著馬追趕陳唯一的部隊。
經過大半天的行軍,林清華的部隊終於與李自成的部隊相遇了。
李自成坐在十六匹馬拉著的御車裡,一言不,坐在他身邊的高夫人想勸他,但想想自己胳膊上的傷,只好繼續沉默。這幾天李自成脾氣格外的暴躁,就連一他向尊重的高夫人也挨了他的打,這高夫人可不是一般的人,她是前「闖王」高迎祥的女兒,當李自成還是高迎祥手下的闖將時,高夫人就已經是軍中的女中豪傑了,後來高迎祥被明朝殺害,李自成在高夫人的下才繼任為闖王,可以說高夫人既是他的大恩人,也是他的賢內助,李自成因此一直尊敬高夫人,但前幾天為了他的這個用珠寶裝飾的御車,高夫人卻挨了他的打。
自從離開西安後,李自成一直坐在車裡,不願意出來,因為他覺得只有這樣才能顯出他的帝王之尊,但他的這個「御車」笨重不堪,嚴重拖慢了行軍度,一些將領勸他下車騎馬,但他非但不聽,還將所有勸他騎馬的人稱為逆賊,殺了幾個,又打了幾個,這一下就沒人敢勸他了,後來高夫人實在看不下去了,也來勸他,結果就被他順手拿起寶劍的劍鞘,重重的打在了胳膊上。
車廂中的古怪氣氛最終被打破了,李自成猛的抬起手,「啪」的一聲敲在了車廂壁上,惡狠狠的罵道:「都是一群逆賊!都想謀害朕!朕是皇帝!怎麼能和那些流寇一樣騎馬呢!」
高夫人抬頭望了他一眼,但很快就又低下頭去。李自成見無人理睬他,更生氣了,正欲再次作,忽然車向右邊一歪,停住了。
李自成自己掀開車前的簾子,吼道:「怎麼回事?是不是輪子又掉了?」
一名親兵顫巍巍的跑來說道:「皇上,輪子沒掉,只是陷到泥坑裡去了,馬上就能弄出來。」
李自成咆哮道:「那就快把它弄出來,不然老子就啊,不,不然朕就把你們全部處死!」
聽到李自成的吼聲,所有的親兵立即跑過來,人推肩抗,試圖將車子從泥坑裡推出來,而其他的人則立即避的遠遠的,惟恐遭了池魚之殃。
車子一前一後、一上一下的晃動著,李自成坐在車裡生悶氣:「朕做錯了什麼事?連這泥巴路也跟朕搗亂?馬石瑤這個王八蛋!老子待他不薄,他竟敢背叛老子!老子,不,朕定要殺了他全家!還有牛金星,他為什麼一聲不吭就跑了?朕最信任的就是他呀!」
李自成正胡思亂想著,忽然聽見親兵來報:「皇上,前方來了一支人馬。」
但李自成的思維正處於混亂狀態,根本沒聽見親兵在說些什麼。高夫人見狀,只得暗暗歎了口氣,尋思:「皇上的腦子可是有點不大對勁了。」她向親兵詢問道:「你可看清他們的旗號?」
親兵回答:「看清了,他們打的是大明旗號,但意圖不明。」
高夫人道:「再去探明!」
親兵領命而去。高夫人推了推李自成的肩膀,李自成猛然站起,高聲叫道:「朕是皇帝!管他什麼大明也好,大清也好,都是朕的手下敗將!朕天下無敵!」
林清華領著部隊繼續前進,忽然聽到前鋒探馬來報,說在前方十五里處出現一支隊形混亂的軍隊,打得是大順旗號。林清華立即命令部隊停止前進,就地佈置防禦,他自己則領著數十名親兵向著李自成的軍隊跑去。
遇到了李自成的親兵,林清華在他們的陪同下往見李自成。到了李自成的御車前,李自成的親兵稟報:「皇上,明朝的威毅侯林清華求見。」
這回李自成聽到了,他趕緊正襟危坐,不緊不慢的說道:「掀開車簾,讓朕瞧瞧這明朝的侯爺長什麼樣?」
親兵輕輕的掀開了車簾,林清華的眼前立即出現了一個糟老頭子。林清華不由自主的揉了揉眼睛,「這是李自成?應該是李自成的爹吧?」林清華心中暗暗想道。這也難怪,自從林清華離開西安後,李自成終日生活在焦慮中,整個人就像是老了三十歲一樣,不僅頭變得花白,而且臉上的皺紋也多了許多。
看到林清華直楞楞的盯著自己,李自成不高興了,他冷哼一聲,說道:「怎麼,見了朕還不快跪下,難道爾不想活了嗎?」
林清華馬上就明白了自己的失態,而且他早就從西安來的情報中得知了李自成性情的變化,想到好漢不吃眼前虧,於是立即跪下,口中高喊:「明朝威毅侯林清華叩見陛下,祝陛下一統中原,千秋萬代!」
李自成聽到後邊八個字很是高興,很久沒人在他面前說這樣的好話了,他的那些文臣武將們一個個都是愁眉苦臉的,就好像自己欠了他們好多錢一樣。他笑著說道:「不錯,你很會說話,離開西安這麼久,怎麼你還是侯爵呀?是不是明朝的皇帝虧待了你?不如你投奔了朕吧,朕封你為王。對了,你到朕這裡來是幹什麼來了?」
林清華道:「外臣聽說皇帝陛下離開西安,而那清兵在後緊追,因此前來助陛下一臂之力。」
李自成聽到這話不高興了,他說道:「是清兵在追朕嗎?不,是朕牽著清兵的鼻子走,清兵已快被拖垮了!」
林清華馬上糾正道:「對,對,是外臣說錯了,不是清兵在追陛下,而是陛下牽著清兵的鼻子轉進千里,待將清兵拖得人困馬乏時,再一舉將其全殲!不過,外臣以為此地實在是殲滅清兵的好地方,陛下就不用再想東走了,外臣願以數萬精兵為陛下前驅,和陛下的人馬一同殲滅清兵!」
李自成大大咧咧的說道:「這個嗎,就不用你費心了,朕自有妙計!」
林清華聽到此話,心中暗暗著急,僅憑自己的四萬人馬雖然不一定打不過兩萬清兵騎兵,但若加上李自成的人馬,那麼勝算就更大了,他正尋思怎樣挑逗李自成與他一起進攻時,坐在李自成身邊高夫人話了:「既然林大人有此意,那麼不如我們兩軍就合力將清兵擊潰!」
李自成雖然很不滿意高夫人替他做主,但此時他的腦子也漸漸清醒了,他意識到要想擺脫追兵,就只有殺個回馬槍,將其擊潰,前幾天他也曾這麼試過,但除了損失更多的人馬外一無所獲,現在出現了林清華這樣一支生力軍,正好可以再試一試,於是他說道:「好吧,難得你有這份孝心,朕就允准你了,具體的事宜你就和郝搖旗、高一功他們商量去吧,朕就在這裡運籌帷幄,一舉將那清兵徹底擊潰!」
林清華辭了李自成後,便被其親兵帶到了郝搖旗的中軍。
郝搖旗本是跟隨李自成南征北戰的老部下,立了很多功勞,李自成曾向他許諾,一旦當上皇帝,就把他封為王,但最近一段時間以來,不僅封王的希望越來越渺茫,而且三天兩頭的挨罵,他的心裡早已有些怨氣,而現在他正在與幾個親信騎在馬上商量著前途。
劉體純道:「郝大哥,你說我們還有贏的希望嗎?」
郝搖旗道:「嘿嘿,劉老弟呀,難道你還沒有看出來嗎?自從我們從北京回來,闖王的性子就跟以前大不一樣了,別說那些小兵小將了,就連我們這些老營的人不也經常挨罵嗎?現在人心已散,再這樣下去的話,恐怕就不妙了。」
劉體純歎了口氣,說道:「我真不明白,闖王以前對我們那麼好,怎麼現在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郝搖旗抬頭望望四周,然後壓低聲音說道:「他這叫原形必露!以前對我們好那是裝的,現在才是他的本來面目!想當初,他兵敗車廂峽,逃到商洛山,我看山中無糧,就欲帶著部下到豫北一帶就糧,他得知了消息,就帶著親兵來攔我,可是看到我的兵比他的兵多,他就立即換了副笑臉,說他是帶著部下來送我,哼,當我是傻子,我也就跟他逢場作戲,把他也給騙了。末了,他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無論什麼時候都歡迎我回去。哎,世事難料,要不是我在豫北吃了敗仗,我也不會回來受他這副鳥氣!」
劉體純道:「那依劉大哥的意思,我們該怎麼辦呢?」
郝搖旗正想把心裡的想法說出來,忽然聽到手下來報,說是李自成的親兵帶來了一個明朝大官,而且還帶來了李自成的命令。
林清華以前曾在西安的皇宮裡見過郝搖旗一面,但不知道他的名字,此時他才知道眼前的這個敦實的漢子就是歷史上有名的李自成大將郝搖旗。林清華忙趕上去與郝搖旗寒暄了幾句,雖然郝搖旗對明朝的官沒好印象,但也只得應付了幾句。
待高一功到來後,三人迅切入了正題。在反擊追兵方面,三人的想法都是一樣的,只有盡快擊退追兵,李自成的大軍才能安全脫險,但在於何地反擊的觀點上,郝搖旗與林清華生了分歧,郝搖旗主張再向前緩慢走幾天,等後面殿後的部隊追上來了再反擊,而林清華則主張立即率領大軍往回走,趁清軍不備,殺他個措手不及,況且西邊多山地,有利於對抗清軍的騎兵。為此兩人爭論了很久,而高一功卻拿不定主意,他只好請來高夫人,由她定奪。高夫人覺得林清華的主意比較可行,因此林清華,對此郝搖旗雖然不滿,但也只能聽命了。
清克勤郡王岳托騎在自己的白馬上,督促著部隊加快行軍度。他看著部下身後背著的大包小包,得意的對身邊的副將說道:「想不到這西安也有這麼多好東西可搶,看來我們沒有白來呀!」
副將巴結道:「王爺說的甚是,想當年太祖爺就說過,『這中原的蠻子很會享受,但卻不會打仗,他們的那些東西將來都是我們的』,如今太祖爺的話終於應驗了,他老人家真是聖明啊!不過我聽說這西安並不是最富的,那江南才是最富的,前些日子肅親王豪格攻打徐州,他就搶了不少好東西呢!據說還有好幾個絕色美人呢!跟著他的將士們也都得了不少好處,鰲拜也因此很撈了一筆!」說完這些,副將顯出滿臉的艷羨之色。
岳托笑著說道:「怎麼,你小子嫉妒了?可我聽說你在西安可是也搶了十幾個美女呢!還有幾個是李自成的侍妾吧?要是你還不滿足,那等將來本王提兵攻打江南時,也把你帶上,讓你搶個夠!」
副將說道:「謝王爺的賞賜!王爺有所差遣,奴才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岳托揮了揮說,說道:「好了,好了,這些等將來再說吧,現在你趕緊催促將士們加快度,為了搶東西,我們已經耽誤了好幾天了,雖說那李自成已潰不成軍,但終究是個禍患,一日不除一日不得安寧!」
在岳托的催促下,加上清軍士兵們已搶了太多的東西,貪婪之心暫時得到了滿足,因此清軍加快了行軍度,到了快天黑時,清軍已抵達了一個山谷。
岳托不愧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剛進山谷,他就現寂靜的山谷中連飛鳥都沒有,並且隱隱的有一股殺氣隱藏其間。岳托立即命令部隊停止前進,前隊變後隊,緩緩退出山谷,並令副將帶領數百人下馬徒步上山搜索。
正在此時,前隊探馬來報,說前方有一支李自成的部隊,打著「郝」字旗號,向前隊的清軍動了進攻。「『郝』字旗號?難道是郝搖旗,哈,手下敗將,看我怎麼收拾他!」岳托笑著說道。隨後他下令招回副將,全軍齊出,迎擊郝搖旗軍。
清軍的攻勢很猛,不一會兒就把郝搖旗打了回去。看到大順軍拖著旗幟狼狽逃竄,岳托得意的對副將說:「怎麼樣,本王這已經是第三次打敗郝搖旗了,在本王面前,他連給本王提鞋都不配!」
副將立即拍馬道:「那是,王爺是常勝將軍,是我大清第一猛將!」
「第一猛將可不是本王,是武英郡王阿濟格,如果非要給本王排座次,那本王應該是大清的第四猛將,不過第三猛將多鐸已經戰死,本王應該是第三了吧。」岳托謙讓著,這點自知之明、韜晦之術他還是有的。
岳托想一舉殲滅郝搖旗部,因此他下令猛追大順軍。但前軍只追了不到兩里就停下了,因為在他們的面前出現了一排用木頭紮成的簡易拒馬,拒馬從山谷的北邊一直延伸到南邊,而此處正是山谷中最狹窄的地方,寬度不到一里。在拒馬的後面則站滿了三排穿著古怪服裝的軍隊,他們的身邊則排列著數十門大炮,在這支軍隊的身後,則是搖旗吶喊的大順軍隊。
跑在最前面的清軍來不及做出反應,就被排槍打倒,清軍的攻勢立刻被無情的遏制住了。
岳托得知消息,心知不妙,他親自到軍前查看,現若想從正面衝過去幾乎是不可能的,而兩邊是陡峭的山地,根本不能通過騎兵。他只好下令五千名騎兵下馬,徒步上山,試圖從山坡上繞過去,但這些士兵剛爬到山腳,就被一陣亂箭和滾木擂石打得鬼哭狼嚎,紛紛跌下山坡。岳托萬般無奈之下,只得命令部隊回頭,從來的路上撤回去。但當他來到山谷口時,卻現一支同樣軍服的部隊攔住了他的去路。
林清華把自己的四萬軍隊分成兩部,一部由陳唯一率領,在山谷東頭的狹窄處攔截清軍;自己則和四大金剛率領另一部埋伏在西頭山谷入口處的山坡上。等清軍到達時,由郝搖旗率領本部人馬與清軍交戰,將清軍的注意力引向大順軍,防止其現自己的隱蔽之處。待清軍跟隨郝搖旗向東進攻後,林清華立即率領人馬下山佈陣,堵住清軍的退路。
岳托見到退路被堵,不敢猶豫,急令全軍突擊。但他想不到的是,剛才他遇見的那支部隊只不過是林清華新訓練的軍隊,而此刻他所面對的才是真正的鎮虜軍精銳,其戰鬥力之強、意志之堅定大大出乎他的預料,反覆衝擊多次,清軍均被打退。岳托清點人數,現兩萬清軍只剩下不到一萬人,而此刻,他也聽到了身後傳來的陣陣喊殺聲,知道若是被前後夾擊的話,那麼就肯定會全軍覆沒。他觀察了一下四周,現此處山坡上似乎並無伏兵,於是命令全部清軍下馬,從山坡上奪路而逃。
林清華看著滿山遍野的清軍,只得歎了口氣。李自成雖然答應和他一起反擊清軍,但只派了郝搖旗一萬人、高一功兩萬人,加上他自己的四萬人,總共不過七萬人而已,而在此處埋伏的只有他的兩萬人,為了加強火力,林清華命所有的人下山列陣,因此山坡上已無他的一兵一卒,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清軍逃跑。不過雖然未能全殲清軍,但迫使清軍丟棄了他們的輜重和馬匹,這也算是部分達到了戰役目的吧。
郝搖旗率領的部隊趕到,與林清華和兵一處,林清華希望兩軍能一同追趕清軍敗兵,但被郝搖旗拒絕,因為他的部下正忙著哄搶清軍拋棄的財物,根本顧不上別的事情。
當陳唯一率領的軍隊趕到時,清軍已經跑遠了,林清華只得命令士兵們打掃戰場,為了防止與同樣在「打掃」戰場的大順軍生衝突,林清華只許士兵們搜集馬匹,幸虧大順軍似乎對金銀珠寶更感興趣,因此雙方並未出現大的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