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光園內,楊侗終於抽出時間完成承諾,與西苑十六宮的十六名宮主一起吃了頓飯,原本在他的意識當中,應該快過年了,但實質上除夕早已過了,而且隋人並不怎麼過除夕,倒是立春之日反而隆重。這一日,天子要親自下田耕作以示勸農,然後舉行大規模的祭祀,並放開霄禁,全國歡慶。全國各地還會舉行各種活動,比如鬥牛,籍此今年有個好兆頭。
但今年是不可能再有舉國歡慶的事情了,東都百萬人口,靠的是城內一些農田以及含嘉倉城當中的餘糧,以及前段時間洛水碼頭交易而來的糧食,一個月過去了,東都雖然沒有發生大規模餓死人事件,但大多數人仍只能掙扎在溫飽線當中,楊侗儘管已經竭盡全能去解決糧食問題,但終究來源有限,又要優先保證軍隊,所以可想而知,溫飽將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成為東都人的渴望和夢想。
儘管如此,楊侗仍是在立春這一天親自下田,以示勸農,並於太廟舉行了簡單的祭祀,祈禱並祝願今年風調日順、國泰民安,以此振奮人心。
這一天,楊侗將楊天叫到面前,對他道:「家國不靖,必須有人站出來承擔責任,我雖然沒什麼能力,但卻以復興大隋為己任,然,以一己之力並不能做太多事情,我需要你的忠誠以及你的能力。」
短短月餘的訓練並不能讓楊天變成頂尖細作,但是一些最基本的訓練已經完成,而且楊天很努力,也很聰明,學東西很快,一直都是這群孩子的頭。楊侗決定落子江淮,決定派遣楊天到杜伏威的身邊去。
杜伏威生平最講義氣,並且愛收義子,其帳下勇將諸如西門君義、闞稜、王雄誕、陳正通、徐紹宗等皆收為義子。
楊天跪拜道:「楊天之命為殿下所有,但有差遣,萬死不辭。」
楊侗扶起他,握著他的手道:「我要你獨身前去江淮投靠杜伏威,取得他的信任,並成為他的義子。」
楊天道:「我這就去,一定完成殿下托付。」
楊侗道:「自今以後,你不再叫楊天,當恢復本名。」
楊天道:「遵命。」
楊侗目露不捨,道:「此去凶險萬分,無論怎樣都得留下性命!」
楊天含淚道:「小人賤命何足掛齒,但患不能完成殿下重托。此去縱是粉身碎骨,亦當完成差遣。」
楊侗弦然欲淚,道:「事情若成,我會在必要的時候遣人與你聯絡,其餘,但請珍重。」
楊天後退三步,朝楊侗拜了三拜,道:「殿下,小人去了。」
楊侗目送他離開視線,原地呆了許久,才歎了口氣,道:「戰爭是逼不得已的手段,若是能爭取杜伏威的投誠,將會保全多少國民的性命。」
目光深遠地望了一眼西方,暗道:「常平倉,羅士信。」
說完這六個字,便返身回到養心殿,密招席辯、譚毅。
經過一段時間的整頓,東都治安趨於良好,遊俠們也安份了許多。席辯作為良將自然不能浪費了。
未幾,二人來見楊侗,行禮畢。楊侗對二人道:「常平倉之戰不日即將打響,唐軍意圖十分明顯,李建成已派大將常何為先鋒,領步騎一萬奔赴常平倉,企圖趁羅士信剛至常平倉、立足未穩之際,奪取倉城。」
楊侗看了二人一眼,道:「二位卿家以為,本王當如何決定下一步?」
譚毅、席辯互視一眼,譚毅先開口道:「不若我領八千新軍立赴常平倉,截擊常何,以助羅士信一臂之力。」
席辯道:「將軍若往,西苑何人守之?我看應當我去。」
譚毅瞪了他一眼,道:「千里奔赴乃是騎兵之事,席將軍帳下步兵如何追得上常何?且將軍手下兵卒多拔歸衛尉寺,兵微將寡,怎能完成這件事。我看當由你來鎮守西苑,我領兵前去為妙。」
譚毅地位雖高,席辯卻不懼他,聞言針鋒相對般道:「對付常何這樣的酒囊飯袋,用得著將軍出馬?我部下雖是步兵,但個個皆是虎賁,翻身越嶺,如覆平地,且東都離常平倉頗近,我領兵出馬,晝夜急行,一樣可以搶在常何前面趕赴常平倉。」
譚毅道:「不行不行,你晝夜急行,趕到常平倉哪還有作戰之力?此事非我不可。」
席辯還待再爭,楊侗已是揮手制止。
自二人被楊侗委以重任,領兵作戰之事少有發生,這二人都是喜歡打仗的主,有這麼一次機會,哪會不爭。但楊侗卻並沒有讓他們去常平倉助羅士信的意思。
楊侗道:「本王即派羅士信守常平倉,便是相信他的能力。你等相爭,卻獨獨忘了一旁虎視眈眈的李密。」
二人心中一震,俱是道:「是呀,還有一個李密。」
其人被楊侗評為天縱之姿,怎是一個善與的主。唐軍攻奪常平倉,楊侗猜李密必有動作。
席辯道:「那殿下之意?」
二人隨即又想到,楊侗既然提醒他們不要忘了李密,必然已是想好對策,還是聽聽越王怎麼說。
楊侗道:「白衣渡江,順河而下,直擊偃師,斷李密退路,擊其後勤。」
楊侗這一個月趕造戰艦,除了五牙戰艦,還密造了運兵船。洛河這條水道,早就在他的謀劃當中,這年代鮮有人重視水軍、水戰,除了當年滅陳之戰,大隋狂造戰艦之外,其他諸如李淵、李密、竇建德、杜伏威之流,並不怎麼重視水軍。雖然前段時間楊侗籍水軍之利,取得河東大勝,但並沒有引起李密的重視。
李密雖然有水軍,但無與東都相提並論,更何況熟練的造船匠都在楊侗手中。長安李淵都無跟楊侗比。這得益於楊廣在東都造龍舟時將大部分船匠都調拔了過來。楊侗獲益,趁機大力發展水軍。這當中,只有李世民對楊侗的水軍有了新的認識,並引起了足夠的重視,龐玉一度潛入船塢,想毀掉楊侗的戰艦。
李密以三十萬眾圍困東都,戰鼓之聲上春門晝夜可聞,兵陣從邙山排到了東都南門,獨獨洛河他沒有辦封鎖。
破李密只有一個子,正面硬撼那是傻瓜,唯有以水軍之利,順河而下,偷運兵力至其後方基地偃師,攻其不備,一旦攻克偃師,便中斷了李密三十萬眾與洛口倉的聯繫,其兵無糧,必然後撤。
楊侗短短一句話,便使二人眼前霍然一亮,齊聲驚歎,道:「妙極、妙極。」
譚毅隨即道:「此昔年呂子蒙白衣渡江之計,常平倉大戰在際,李密注意力全在那兒,料無度測殿下此計。此計若成,李密必敗無疑!」
席辯道:「不錯,殿下妙計天成,我等不及。不過殿下打算調多少兵力,如兵力過多,則西苑不足守,若兵力過少,怕又攻不下偃師。」
楊侗能調之兵,不過譚毅的七千新軍、皇城數千兵力、以及收歸的韋霽、孟善誼手中的數千已調歸西苑的兵力。楊侗要攻下偃師並且頂住李密軍的瘋狂反赴,兵少了自然無濟於事,反而暴露了意圖。但若是東都兵力抽調過多,防守自然空虛,若是到時李密不顧一切狂攻東都,西苑必然守不住,月陂一道土牆也守不住,雖然不見得攻得下皇城,但一旦讓李密突破月陂,則其可在外城肆略,外城數十萬百姓可就慘了。楊侗無承受這樣的代價。
羅士信已經調走了最精銳的江淮軍,並且建水軍又從皇城抽調了一部分兵力,這麼一來,楊侗除去守城的士兵,兵力可謂捉寸見襟。
但楊侗卻是微微一笑,道:「本王打算盡調西苑、皇城之兵,合計二萬人,以二位將軍為統領,坐運兵船密往偃師,替本王奪這一城。」
西苑的兵歸譚毅指揮,皇城的兵歸席辨指揮。有二位猛將上陣,再加上出其不意,會有很大的把握攻下偃師。
楊侗在此之前,已派楊興偵探過偃師的情報,現時坐守城池的乃是李密親信長史鄭頲,這人並無過人之處,且頗為自視清高,看不起新近歸附的魏征、徐文遠。李密讓他坐守後方,負責後勤糧草補給之事。
對付這樣一座沒有猛將坐鎮的城池,楊侗沒有信心才怪。
聽楊侗要盡調西苑、皇城之兵,譚、席二人大驚,譚毅道:「不可,西苑之兵若是盡調,一旦賊軍攻城,為之奈何?」
席辯附和道:「正是。不若從各城門抽調兵力,再從百姓當中募兵守城。」
楊侗搖首道:「本王正欲使計,此連環計也。」
ps:熬過這段時間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