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黑夜城郊外的森林,拂曉時分的大自然依舊在熟睡。魔界並不像人們想像中的那樣遍佈乾涸龜裂的土地與熾熱奔流的岩漿,它也擁有屬於自己嫵媚的一面。生活在魔界森林裡的生靈或許與人界的動物有所差異,但同樣不乏可愛之處。儘管天未大亮,森林中的居民們卻已經開始了新一天的生活:松滑鼠撐起它那蓬鬆如傘的尾巴滑翔於樹林中;長毛兔也跟著湊熱鬧似的在樹下來回奔跑,抖動著寬大的前爪接住那些被松滑鼠碰落的果子;尖喙雀則像林中的精靈,三三兩兩地遊戲於低矮的灌木叢中,尋覓著屬於自己的那份快樂。
然而林中忽然閃現出來的藍色火光打破了這裡祥和的氣氛,這來自異世界的幽冥烈焰起初只是零星跳動了幾下,隨後越來越多的火花聚集在一起,它們驚起了飛鳥,嚇跑了野兔,一扇燃燒的大門最終氣勢洶洶地聳立在地面上。
火焰之門中蹭出幾點火星,五個身披灰色斗篷的不之客從門內匆忙走出,領頭的那個少年擁有一雙與冥河烈焰同色的眼睛,長著比積雪還要純淨的白。他身手敏捷地攀爬上附近一株參天古樹,鷹一樣的雙瞳緊盯四周。
少年眼前一亮,他透過茂密的樹林隱約瞧見了讓他牽掛已久的人,那人身穿棕綠色風衣,幾乎和大自然融為一體,惟獨滿頭金分外耀眼,好像黑夜裡海上的明燈,指引著航海者前行。
「哥哥,沒想到剛剛踏足魔界的土地就能見到你……」藍眼少年微笑著對自己說,他很想過去跟親人打個招呼,然而聯想到此行的目的,他只好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東方有句諺語叫做「小不忍而亂大謀」,克萊門特現在總算理解了這句話的含義。
可是少年所關注的年輕男子似乎覺察到了這邊有人存在,對方突然朝這個方向掃視過來,金色瞳孔中閃爍出炫目的光輝,如同拂曉時分的啟明星。白少年猝不及防,慌亂中從樹上摔落下來,跌進茂密的灌木叢裡。
「殿下,您看見什麼了?」一個灰袍屍巫把少年從灌木叢里拉了起來,他露出一張青白色的腐爛的臉。隨著嘴巴的開合,腮邊的肉筋也像驅蟲一樣反覆蠕動,看上去異常恐怖。
這位體格健壯的少年無疑就是遵從龍魔大帝的調遣、前來魔界刺殺螢和綺羅的克萊門特,不過他心中另有打算,絕不會讓邪惡的黑堡主人如願以償。他事先做過精密籌劃,詳細部署,此刻早已成竹在胸,但是為了不讓哈德蘭派來監視自己的這些爪牙覺他的不軌企圖,他決心暫時隱忍片刻。
克萊門特擺了擺手,冷哼一聲:「沒什麼,是我不小心踩空了。」
灰袍屍巫是龍魔大帝眾多手下裡面最受信任的腐朽之王托蘭斯,他此行表面上是要協助克萊門特完成使命,實際上卻是為了暗中監督對方。另外與之同行的其他三人分別是布勒姆·銅甲,雷奧·洛森坦和多莉·克萊亞,他們也接受了同樣的任務。
托蘭斯建議說:「殿下,我們應該先去找到姆裡諾斯,這裡畢竟是他的領地。」
「我自有主張,不用你管。」克萊門特斷然拒絕了腐朽之王的建議。
克萊門特隨意走了幾步,現身後四人形影不離地跟著自己,不由得有些惱怒。他扭頭沖那些傢伙低吼:「跟著我幹什麼!大家分頭行動,入夜後在宰相官邸門前集合。」
那四人看上去有些為難,似乎並不願意遵從克萊門特的命令。
「你們想死嗎?」少年眼中閃過一線殺機,雖然僅僅一晃即過,但是托蘭斯等人還是覺得恐懼由心而生。
由於克萊門特的實力已經今非昔比,而且不苟言笑的性格讓人無法揣測其內心的喜怒哀樂,因此托蘭斯等人對克萊門特充滿畏懼。護國主最後那句話起到了威懾作用,幾乎是在他話音剛落之際,四個部下就如同幻影一般迅在他面前消失了。
沒有了監視者,克萊門特感到一身輕鬆,他很清楚龍魔大帝以前就喜歡派人暗中監視自己。即使在他單獨對付魔龍圖藍的時候,該死的托蘭斯依舊猶如吸魂魔怪那樣如影隨形地尾隨於後。可笑的是那幫蠢貨竟然以為護國主對此毫不知情,哪裡猜到他只是再三忍讓罷了。
克萊門特的瞳孔又開始起了變化,六芒星圖案在眼球表面不斷旋轉,彷彿風車的葉片。護國主視野裡的所有物體全都變成了灰黑色,只有遠去的手下們呈現為四個桔黃色小點。這是克萊門特判斷是否有人跟蹤自己的最好方法--但凡含有魔力的物體在他眼睛裡都會表現為鮮艷的色彩,魔力越強色調就越暖。不過這時他也無法再尋覓到兄長的行蹤,因為光芒之翼早就朝著相反方向遠去了。
收回聖菲爾眼,克萊門特稍感懊喪地朝著黑夜城出。他不急於同兄長見面,並不意味著自己不想念親愛的哥哥,而是害怕自身行蹤一旦被托蘭斯這樣的老狐狸察覺,他精心密謀的計劃就會付之一炬。
「反正總會有機會見面的。」克萊門特喃喃自語,聊以慰藉。不知道是為了宣洩怒氣還是以此起誓,他將一頭不小心闖入自己視線之中的棕熊燒成了灰。
克萊門特並不想以飛行的方式離開森林,他覺得那樣太過引人注目。於是他爬上樹,從一棵大樹蕩到另一棵大樹,簡直就像猿猴一樣靈活。翅膀上的堅韌皮質保護著克萊門特不被樹杈刮傷,這雙飛翼伸展開來寬約六米,像蝙蝠的雙翼那樣為克萊門特提供滑翔的動力。如果少年再長出一條光滑的尾巴,那完全就是惡魔之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