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輪到托爾感到不解了:「你還有顧慮嗎?」
螢站起身來,瞇起眼睛重新審視著面前這位看似平凡的龍族少年:「我在想……你也許是命運女神派來照亮我的道路的生命之光。」
托爾睜大了眼睛,連忙搖頭否認:「那您可高看我了。」
公主沖托爾遞出了白皙如雪的手掌:「那麼今後也要仰仗您的協助了。」
「托爾·愛華德爾願以生命捍衛我們的契約。」托爾略有猶豫,不過還是友好地伸出了右臂。屬於不同種族的兩隻手掌輕輕握在一起,好像橄欖枝似的纏繞交織。這一刻,熄滅了龍族和魔族數萬年來彼此仇恨的火種,年輕人的友情心心相印,在靈魂之間激起清脆的共鳴。
托爾和螢變成了兩道微弱的光芒,二人的魂靈也回歸各自體內。
當光芒之翼緩緩睜開雙眼之時,他目睹的第一件事就是螢正在含情脈脈地凝視自己,他沒有像以往那樣羞澀地迴避對方的目光,而是選擇坦誠地與其彼此相望。望著那雙純淨無暇且晶瑩剔透的紅眼睛,托爾忍不住出讚歎:「多麼美妙啊」。
本來大伙全都在為托爾和螢感到提心吊膽,此刻不禁覺得自己被狠狠耍了一頓,於是紛紛出鄙夷的噓聲。這時托爾才察覺到四周有眾多圍觀者正在注視著自己,臉頰立即紅得像是熟透了的番茄。
確認螢並無大礙之後,眾人也就紛紛放下心來,開始討論應當如何處置那個叫做天瞳的被俘少年。像預料中的那樣,贊成將其處死的人過了半數,但是托爾機警地現男孩的手心上露出了一個熟悉的印記,他掀起天瞳的手掌,末日烙印赫然映入大伙視野之中!
可能是因為末日狂魔的起源之謎尚未解開,也可能出於對同類的親切感,天瞳最終幸運地免於一死。托爾決定將他留在軍隊裡觀察一段時間以後再做裁定,於是天瞳就由艾蕾塔負責專門照看,隨軍而動。
由於賴以寄身的聖歌堡壘已經被毀,米林不得不將聯軍遷入范莫雷特曾經駐紮過的高戈軍營。現在的局勢讓眾人難以作出選擇,究竟是應該繼續駐紮在此等待更多援兵到來,還是即刻率軍直接攻打黑夜城,大伙猶豫未決。無論哪種方案都有它的可取之處,同時風險也形影不離。然而時間緊迫,已經不容許大家靜下心來慢慢討論。
托爾早就注意到其中一些莫名其妙的細節:無論是得知螢已經潛入索倫王國境內,抑或是獲悉螢、綺羅和米林三人已經會合併動兵變,姆裡諾斯總給人一種反應遲鈍的感覺。即便派兵清剿,其打擊力度也出乎意料的輕微,似乎並不把幾位王室成員的影響力和號召力放在眼裡。這種輕率之舉實在不像一名老練的政客應該表現出來的,難道宰相將更多精力放在了其他事情上?托爾不禁心生疑惑。
連日來光芒之翼帶著疑問多次化身為烏鴉搜集四方信息,他現姆裡諾斯只是在珈藍平原通往黑夜城的南部要道佈兵設防,呈現出一種消極的防禦姿態。相反在局勢比較穩定的北方邊境卻囤積了大量兵力,而且那裡出現洶湧的魔力波動,證明軍隊裡最優秀的惡魔巫師也被派往該地區。
托爾將所有探查到的情況反映給螢和綺羅,這引起了兩位公主的極大震動。
「軍隊在北方集結?難道姆裡諾斯打算和巴克曼奇帝國開戰?」螢驚訝地臆測說。
綺羅覺得妹妹的猜測有點不切實際:「可是巴克曼奇的皇帝是姆裡諾斯的舅舅呀。」
螢低頭沉思,她如同一尊玉石雕像那樣端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好像靈魂早已飛出體外。忽然間她的雙眸重新綻放光彩,馬上將剛才想到的推測告知大家:「記得早在動龍魔戰爭以前,姆裡諾斯就曾向父王獻策,建議通過非軍事手段奪取我國與巴克曼奇帝國交界地帶的聖甲山,而且傳聞姆裡諾斯的父親就是被現任巴克曼奇帝國的皇帝害死的。」
聽著螢的分析,綺羅頓時醒悟,她怕托爾沒聽懂,便進一步解釋說:「聖甲山一帶儲藏著豐富的貝勒姆晶體礦,這種礦石能夠提煉出蘊含有強大魔力的貝勒姆水晶,是製造魔法武器的珍貴材料。」
托爾心中的疑問終於得到了解答,聯繫到敵人的奇怪舉動,他敢肯定在自己進入魔界以前,姆裡諾斯就已經於北方邊境部署好了軍隊,準備向鄰國宣戰,而自己和夥伴們的出現恰好打亂了宰相的計劃。那個老傢伙似乎不希望精心謀劃的佈局被幾個「叛賊」攪亂,所以只調集了小股部隊參與圍剿。
這時一個大膽的設想開始浮現於托爾腦海之中,他考慮到現今黑夜城周邊地區防衛力量空虛,可以先讓米林統率起義聯軍停留在高戈軍營,這樣既吸引了敵人注意力,又能避免一萬多人的部隊因深入敵方腹地而迫使姆裡諾斯調軍回援。與此同時,末日旅團就能在螢和綺羅的指引下,暗中潛入黑夜城,尋求時機暗殺姆裡諾斯。
托爾將心中所想和盤托出,馬上就得到了兩位公主的大力支持,因為在先前的計劃中,米林需要冒著極大風險率部打到黑夜城下,世上沒有任何一位姐姐不牽掛自己的弟弟。三個人探討了很久才將最終方案拿出來告知米林,儘管擔心姐姐們的安全,但小王子終究還是拗不過對方,只好同意了托爾的計劃。
得知該計劃的眾位賞金獵人們也顯得興奮異常,他們本來就是從腥風血雨中摔打出來的亡命徒,平淡無奇的歷險反而讓他們心生厭倦。準備妥當以後,眾人帶上各自的武器和糧食,在珈藍平原夜色掩護下悄悄溜出高戈軍營,騎上夢魘獸向北直奔黑夜城而去。
此時托爾不得不感慨夢魘獸那近乎無限的體力,就連龍獸和獨角獸也無法馬不停蹄地奔行百餘公里。這種蹄子和鬃毛上燃燒著地獄烈焰的黑色戰馬飛馳如風,坐在上面幾乎感受不到任何顛簸。翌日,和煦的日光讓托爾備感神清氣爽,他坐在馬背上,從包裹裡取出一大塊干牛肉塞進嘴裡,狼吞虎嚥地吃下去,將往日優雅慎重的紳士風範全然拋在腦後。
綺羅離托爾最近,龍族護國主的舉動自然被她全部收錄眼底,她強忍住笑意,裝出一本正經的模樣戲弄對方說:「不知貴國那些傾慕於你的貴婦人們瞧見你現在這副吃相會作何感想?」
「少開玩笑!哪有什麼傾慕於我的貴婦人……」托爾冷冷地瞥了一眼綺羅,懶得多費口舌。
綺羅聽後便裝作異常吃驚的模樣:「怎麼會呢,像您這樣儀表堂堂的貴族少爺,不可能沒人垂青的。」
見托爾不再搭理自己,綺羅一陣偷笑,她又驅使坐騎更加貼近托爾,這樣幾乎是跟對方肩碰肩的並排而行。
「你幹什麼?靠邊點。」托爾嘴上雖這麼說,實際上卻是自己主動挪開了位置。
綺羅很天真地盯著托爾問道:「喂喂,你真的沒有戀人?」
托爾歪著臉斜視綺羅,雖然他極力避免回答這個問題,不過腦袋最終還是不受控制地點了點。
綺羅喜笑顏開,隨即她瞅了一眼旁人,現沒人注意自己,於是壓低聲音告訴托爾:「那太好了,這表示我還有希望呢!」
托爾聽後差點從馬背上栽下來,他雙頰通紅,幸好被風吹亂的頭遮擋了他的臉龐,才沒讓綺羅瞧見自己這副窘態:「你、你的意思是?」
綺羅赧然一笑,朝著護國主搖起手指:「謝謝你在爆炸時將我保護在身下……」
托爾目瞪口呆:「你聽誰說的?」
「螢。」
光芒之翼哭笑不得,他大概能夠猜到螢向綺羅撒謊的原因,但他無法憑空接受綺羅對自己的感激。原因很簡單:出於各種目的,世界上很多人都不會承認那些不屬於自己的榮耀,而托爾就是他們當中的一個,於是他把實情毫無隱瞞地告訴了綺羅。
「不可能,她怎麼會捨身救我?」綺羅聽後完全不相信。
托爾無奈地搖了搖頭:「那傢伙一心一意化解你們之間的怨恨與誤會,她的真誠讓我這個外人都為之感動,但是你卻對她漠視不理,如果她親口相告,你會相信嗎?」
「我……」綺羅想狡辯,卻現自己根本找不出反駁的理由。
托爾微笑著在馬背上伸了個懶腰,不再說話。長紛飛,掩蓋不住少年暗自得意的神色。
經過數小時的疾馳,末日旅團安全抵達黑夜城近郊,他們選擇了一處僻靜的森林作為落腳點,準備在天亮以後進入城內。綺羅似乎還沒從事實真相之中擺脫出來,她一下馬就默默無語地坐在旁邊獨自呆。托爾本想安慰綺羅兩句,不過他忽然覺得讓對方自我反省一下或許會更好,於是便拽上羅文,以偵查周圍情況為借口遠遠地躲開了。
然而光芒之翼並不知道,他的全部舉動早已被一雙銳利的眼睛瞧得清清楚楚,那是一雙燃燒著冥河烈焰的海藍色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