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爾頓時感到一陣心碎,不由得回想起這些年來凱瑟琳對自己的付出:先是力排眾議推薦身為沒落貴族的自己成為護國主,然後又破格冊封為一等護國公,授予少將軍銜,對自己參與武器走私活動也置若罔聞……想到這裡,托爾心中的負罪感成倍加重,他深知自己辜負了凱瑟琳的一片深情,可是現在又不能違背對螢的承諾。一時間,少年也忘了該說些什麼,惟有像傀儡似地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你去吧,我會向光明之王日夜祈禱,祈求他保佑你平安歸來。」先打破這種尷尬氣氛的是凱瑟琳,她背過身去抹掉眼淚,然後強顏歡笑地說,「臨走前你還有什麼要囑咐的嗎?」
「有!」此行除了要向凱瑟琳道別以外,托爾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想交代給對方,「你曾經面臨過三大敵對勢力的威脅,現在元老院和北方的野蠻人都已不足為慮,只剩下神聖獅鷲帝國與我們隔海相對。然而我必須再次叮囑你:千萬不要貿然向他們宣戰,一切等我回來再說。現在北克利亞大6快要進入冬季,只要雷德將軍守住那裡僅有的幾座要塞,神聖獅鷲帝國年內就無力起戰爭,而我一定會在兩個月以內結束魔界的征程。」
凱瑟琳含情脈脈地望著面前這位曾經陪伴她共度童年的摯友,想到二人雖然近在咫尺,卻彷彿相隔千里,心中不免難過。但是為了能夠讓對方了無牽掛,她不得不笑面相迎,答應了護國主的請求。
托爾離去後,凱瑟琳傷心地大哭了一場。讓她傷心的並不是托爾不愛她,而是因為被她誤當做情敵的螢的相貌實在過於出眾,完美得簡直讓凡人無法與之相比。面對這樣的「強敵」,凱瑟琳感到了無盡的絕望。
離開皇宮後護國主並未立即回家,他先到城內最大的花店買了一束百合,然後步行來到郊外的國家公墓--那裡長眠著他的父親。去墓園的路對他來說早已是輕車熟路,因此即使眼睛有所不便,他也能夠順利抵達目的地。進入墓園之後,少年就邁著奇怪的步子逡巡前行,好像醉漢一般東倒西歪。如果當時有人在附近,一定會認為托爾是個瘋子。
托爾摸索著來到一座普通的墓碑前面,通過觸摸,他認出上面刻有「喬·愛華德爾」這個名字,而且墓碑上還寫著一行嶄新的墓誌銘:「為龍族奉獻一生的高貴戰士」--這行文字顯然是後來追加上去的。托爾輕輕地擱下那束百合花,然後向沉睡於此的父親彎腰行禮。林德拜爾曾經描述過老護國主生前的最後一戰是多麼慘烈,若不是肩負保護兩位少主的重任,恐怕風神早就追隨著托爾的父親一同殉難了。
「歷經大小戰役千餘次,未嘗敗績……沒有盡到父親的責任才是今生惟一的遺憾。」
托爾的雙手劃過刻在墓誌銘旁邊的另一行小字,再聯想到遺書中父親的殷切囑托,他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淌了下來。這就是那位身背不敗傳說的龍騎將軍的未償之願,那位滿懷懺悔之情的偉大父親的未償之願。是的,托爾曾經埋怨過自己的爸爸,他對於父親惟一的美好印象就是在他十二歲生日那天,一家三口去海邊度假,父親與自己戲水時的情景。可是現在他對父親沒有絲毫的怨恨,只能茫然地品味著淚水劃過臉頰的感覺。
微風拂過,吹落了彌賽樹上盛開的淡黃色花瓣,那些花瓣打著轉兒周旋於托爾身邊,好像許多只蝴蝶圍繞著他時聚時散。
托爾抬起頭,用那雙無神的眼睛仰望陽光明媚的天空,苦笑著自言自語說:「這種天氣真的不適合掃墓呢,果然會遇到晦氣的事……綺羅殿下,大白天裡您也敢四處走動麼?」
隨著輕風出現的還有一個年輕女人的身影,她穩穩地落在不遠處的一株彌賽樹上,好像全身都是由空氣構成的。綺羅依舊身著性感的黑色緊身皮甲,腦後拖著四條垂至腳跟的長辮,眼瞼上塗抹著淺紫色的眼影,這身打扮讓她顯得愈加妖艷。
綺羅冷笑著從背後拔出安琪麗絲水火雙刃:「托爾殿下,我又不是吸血鬼,就算在白天也不想錯過與您獨處的機會呢。」
說完魔族公主右手的佩劍便呈現出深藍色的光輝,上面除了刻有惡魔文字,還雕刻著波浪形花紋;另外一把佩劍則通體暗紅,劍刃呈鋸齒狀,上面同樣刻著惡魔符文,不過圖案換成了跳動的火焰。
就在托爾將全部精力都用於傾聽的時候,綺羅已經決定先制人了。她的度快如閃電,驚如雷鳴--托爾剛聽到耳邊傳來金屬割裂空氣而產生的風鳴,兩片刀鋒就貼近了他的胸口。托爾本能地向後翻滾,才勉強躲過了這致命一擊。
托爾立足未穩,綺羅就緊接著堵截上來。少年狠狠地揮了揮手,一大把金屬利器直奔綺羅額頭射過來,綺羅沒看清那是什麼東西,只好迅低頭予以躲避,就在這剎那間她用眼角的餘光掃視到了令人震撼的一幕--那些不明物體打中了她身後的彌賽樹,不但直接鑽透了粗壯的樹幹,而且貫穿了大樹後邊的十幾座墓碑!
公主驚出渾身冷汗,先前她還想用武器格擋開那些暗器,現在看來遠離它們才是明智之舉。
這時憑借對手暴露出來的空隙,托爾已經跌跌撞撞地逃開了。綺羅暗中嘲笑托爾的愚蠢,她覺得一個盲人怎麼能夠勝過正常人的奔跑度,於是漫不經心地追了上去。龍族少年的度和綺羅比起來簡直就像上演一場龜兔賽跑,眨眼間他就被魔女趕過去,當他覺敵人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便慌不擇路地調頭逃竄,結果一頭撞在大樹上,摔倒在地。
綺羅饒有興致地戲弄著托爾,她故意避免刺中對方,而是反覆地將劍刃緊貼少年的腮邊劃過,這樣托爾只要稍微歪一下腦袋,利刃便會戳穿他的頭顱。
「停!我想搞清楚你為什麼非得殺我不可?」托爾被綺羅的羞辱所激怒,突然一本正經地質問道。
綺羅被對方這種既天真又滑稽的提問搞得哭笑不得,她也懶得多做解釋,朝著托爾頭頂劈下一劍--這一劍她可沒打算手下留情,如果對方不閃不避,那麼腦袋一准就會被切成兩半。不過托爾早有防備,他揚起右掌,居然憑空將綺羅的魔劍固定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