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也多多少少有點驚訝,不過身為一名實戰經驗豐富的刺客,隨機應變是她的強項。她在右手所持佩劍的進攻受阻後,左手中的利刃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從斜側方補砍一劍,目標直指敵人腎臟。然而現實再次打擊了她:劍刃同樣無故地停了下來,彷彿被一雙無形而有力的手掌緊緊攥住了。
接下來托爾的左半邊身體生了異常的變化,無數黑色花紋如蛇一般遊走於皮膚之上,它們彷彿擁有獨立的生命,掙扎著想要脫離少年的身軀。少年的眼睛同樣生了變化,原本金黃色的瞳仁和潔白的鞏膜都已變成了黑色,似乎整顆眼球都被墨跡染黑了一般。
「殿下應該有必要見識一下末日之力的威力!」托爾一邊冷冷地說道,一邊朝著綺羅撲來。他的臉上盡顯陰沉之色,與平時判若兩人。
綺羅瞧見托爾身上不斷扭動的花紋,不禁感到頭皮麻,雖然她顯得有些恐慌,不過也暗自竊喜,因為她終於不用再追著目標東奔西跑了。可是兩人交手不久之後,綺羅便覺事情遠遠沒有自己料想的那樣簡單,這個看似文弱的男孩絕對是個棘手的勁敵。雖然托爾的行動跟不上綺羅的節奏,但他精湛的徒手格鬥技巧配合魔法攻擊彌補了體質羸弱的先天不足,敏銳的聽覺和嗅覺也幫助他克服了失明的缺陷。更為神奇的是,托爾的每次攻擊都為下次出手預留了伏筆,這使得他在對攻中將綺羅完全壓制下來。
綺羅心裡不禁咒罵:這個混蛋,原來他是在故意示弱,好讓我大意輕敵!
她此刻才意識到:眼前這個看似不堪一擊的少年甚至可能比之前遇到的黑騎士和白小子更難對付。因為楓和克萊門特實力雖強,但進攻套路相對單一。這就意味著一旦積累了足夠的經驗,自己就會穩操勝券。可是托爾屬於典型的戰鬥型術士,無論貼身肉搏,還是遠距離施法,他都樣樣精通,而且無影無形的意念力著實讓人防不勝防。
就在綺羅為托爾突如其來的巨大變化而備感震驚的時候,托爾抬起重拳打在綺羅胸口之上,這一擊攜帶了他的意念力,能夠透過皮肉和骨骼直接對內臟造成傷害。綺羅肺部遭受重創,一邊噴出大口鮮血,一邊倒向地面。然而不幸的事情總是接踵而至,第一公主剛剛倒地,地面上就綻放出飽滿而濃烈的金色聖光,隨即一股巨大的升力就將她拋至高空,然後重重地跌落下來。
綺羅全身多處骨折,後背和四肢還被聖光嚴重燒傷,但她咬牙堅持著,絕不呻吟一聲。她勉強支撐起身體,決定誓死捍衛最後的榮耀--第一公主打算破除安琪麗絲水火雙刃的封印,將禁錮於魔劍之中的邪靈呼喚出來。這個辦法固然冒險,但與其被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活捉,她寧可選擇更為尊嚴的死法。
也許是察覺到了飄散於風中的大量魔素忽然變得有所異動,托爾馬上猜到綺羅可能會採取玉石俱焚的戰術,他可不願在自己未成年之前就早早夭折,於是收回了遍佈全身的黑色花紋,趕緊搖頭勸說:「別這樣,放輕鬆點,殿下。我無意傷害您,只是希望您不要威脅到我和朋友們的安全而已。」
綺羅沒有精力理會托爾,她只感覺胸口劇痛無比,甚至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清楚:「你居然……預先埋伏了……聖光法陣。」
「其實我從皇宮出來以後就現你在跟蹤我了,只是礙於街上行人眾多而不便下手罷了。於是我才裝作為父親掃墓,將你引到僻靜的墓園裡,只有這樣你才會現身襲擊我。」托爾昂起頭自豪地說道。他雖然看不見敵人的表情,但是僅僅憑借氣息和語氣就足以斷定對手已經身受重傷。
「可是你是在什麼時候設置的魔法陣,你從未脫離過我的視線,為何我沒有察覺?」綺羅額頭汗水涔涔,此刻她正在忍受著常人難以想想的劇痛的煎熬。
護國主搖頭笑著說:「對於一名優秀的施法者而言,魔法並不一定非得依靠雙手方可得以施展,雙腳也可以啊。」
綺羅頓時明白了托爾為什麼在進入墓園之後便一路蹦蹦跳跳,現在看來那種滑稽的舞蹈其實是一種施法儀式。她後悔自己不應該過於輕視對方,如果當初留心托爾的舉動,說不定就會提前看穿對手的詭計。
「綺羅殿下,您知道人生最大的悲哀是什麼嗎?」托爾現對方並沒有採取進一步行動,便意識到自己的退讓可能有所見效,於是他趕緊趁熱打鐵,「自然就是手足相殘啊。您看,您沒有必要在過去那些不愉快的小事上斤斤計較,何不與自己的妹妹冰釋前嫌呢?」
綺羅努力地試圖直立身體,只是肺部傳來的疼痛讓她最終放棄了嘗試,不過她臉上的表情仍然格外猙獰:「開什麼玩笑!除非你殺了我,否則螢肯定會被我所殺!」
「哎呀呀,還真是個難纏的女人……儘管你這種性格十分不可愛,我還是要奉勸您一句:有我們在,您不會得逞的。」
「天真的孩子,我可是一個不達目標決不罷休的人。」綺羅強忍疼痛,獰厲的笑容佔據了如花似玉的臉龐,「雖然我今天被你算計了,可是我對於你而言,依然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托爾故意抬高嗓門,大聲質問:「您的情況我基本上一清二楚,可是您知道挑撥你們姐妹關係的罪魁禍是誰嗎?」
見綺羅閉口不語,托爾確認自己在心理戰中取得了上風,便開始使用德魯伊術替綺羅療傷,並趁機低聲勸說道:「是姆裡諾斯。那傢伙在你與魔導器進行精神連接的關鍵時刻將螢引誘到你身邊,目的就是要分散你的注意力,最終導致你陷入瘋狂。而謀劃五百年前那場龍魔戰爭的幕後黑手也是這個人--他控制你的父王下達了入侵命令。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派你來殺螢的還是他吧?」
綺羅瞥了托爾一眼,露出既驚訝又疑惑的表情,不過眼神中的敵意依舊尚未消褪。綺羅起初以為這只是螢用來求饒的借口,她不相信自己的悲劇式命運竟是由一個小小的宰相所導演和主宰的,更不認為英明的父親會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中。但是今天托爾說得的確有理,叫她無從質疑。
沉思良久以後,綺羅突然再度恢復猙獰的面容,彷彿是餓極了的狼,露出了鋒利的獠牙:「你胡說,還是那句話,要麼現在殺了我,要麼等我傷勢痊癒以後宰掉你!」
「該死的倔女人!看來得換一種方式……」托爾不懷好意地冷笑起來。
托爾忽然伸手掰住綺羅纖細的後頸,朝自己狠狠拉過來,同時順勢吻上了對方的嘴唇。綺羅被護國主突如其來的瘋狂舉動嚇傻了,她又驚又怒又羞,拚命要推開托爾,無奈此時全身乏力,奮力的掙扎看上去更像是假意的推諉。
一番狂吻之後,托爾挪開了自己的臉,還意猶未盡地擦擦嘴:「索倫國第一公主的香唇也不過如此……你儘管記恨我吧,可別再找螢的麻煩了,呵呵。」
說完少年朝綺羅眨了眨眼,像是惡作劇成功的頑皮小子,大大咧咧地甩著衣袖哼起歌謠走遠了。
綺羅既憤恨又羞赧,她沒有覺察到自己的臉頰上已經泛起了兩朵紅彤彤的火燒雲,卻盯著托爾悠哉遠去的背影咬牙切齒。她從來未曾蒙受過如此羞辱,暗自誓要用最惡毒的詛咒將托爾折磨至死,可是她忘記了和對方親密接觸時所感受到的片刻溫存,那時她在潛意識中似乎都放棄了抵抗。
「斯雷福勒大街三十六號,隨時恭候!」托爾飄渺的聲音遠遠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