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瘋狂凶狠的狡豬部騎兵們沒有想到的是,那看似近在咫尺的距離,卻是那麼的遙不可及。
千夫長隆躉剛剛一馬當先,衝到離盾牌陣七八丈遠的地方後前騰躍起的情形,雖然振奮了狡豬人的士氣,卻也給了他們致命的迷惑!迷惑的源頭就是,馬!
他們只看到了隆躉神來之筆的勇武表現,卻忘記仔細勘看隆躉胯下戰馬沒有踏過的前方那七八丈遠的地面上有什麼。
蒼涼沉悶的牛角號再一次被全力吹響,全力抽打的馬鞭發出了響亮的「辟啪「聲,軀體受到嚴重外力抽打而奮力奔跑起來的馬匹速度越來越,馬蹄的轟鳴聲越來越響。
隨著最前方一個高速疾馳的騎兵舉槍的右臂後繃,即將衝陣的關鍵時刻,他後方的同伴們突然猛地使勁揉了揉眼睛,不因為別的,只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前方的騎兵突然消失了!答案很就揭曉了,當第二、三、四個騎兵被突然絆倒甩飛後,第一個士兵被踐踏的血肉模糊的軀體被大家在地上發現,從而解釋了這一奇特的現象——他被絆倒了!一連串撕心裂肺的馬嘶人喊,前面的騎兵稀里嘩啦翻倒一片,後面的又來不及勒馬直挺挺地撞了上去,一片人仰馬翻。
第一梯隊的三十幾個騎兵就這麼接二連三的摔倒在盾牌陣前,被摔得神志不清的騎手成了紇奚虎所帶領的刀盾手們大顯身手的對象,剎那間刀光頻顯,血肉四濺!刀鋒伴著刺耳到牙酸的鈍響砍進皮肉,筋骨「卡崩」聲中迎刃迸裂。常被烏桓人心懷畏懼的稱作「馬背屠夫」的鮮卑鐵騎,此刻變成了毫還手之力的小白羊,乖乖的等著屠刀的降臨。
後方馬技嫻熟的騎兵們發覺了前面的蹊蹺,猛地夾腿提韁緩下速度,這才發現了地上毫掩飾的密密麻麻的小坑,所有狡豬部騎兵都泛出了一種憤慨又奈的情緒,陰險、卑鄙、恥、懦弱等許多表達內心激動感情的美好詞彙,瞬間從鮮卑人的口中毫不吝嗇的慷慨彙集到對面「墨獒」的統領老韓身上。
衝鋒戛然而止,身上沒有帶著土石衝鋒的狡豬部騎兵們似乎對這卑鄙恥卻簡單有效的防備方法一籌莫展,
然而半刻鐘後,鮮卑人的衝鋒又開始強勁啟動!因為他們發現東倒西歪的同伴與馬匹的屍首已佈滿了坡面,衝鋒的道路又是一片坦途。
血汁飛濺,厚重飛揚的馬蹄踢踏著浸透鮮血的大地,壓迫它發出沉悶的怪嘯,狹窄坡路上立刻金戈鐵馬,殺聲震天,硬碰硬的時刻終於到來了!嚎叫聲,碰撞聲,慘叫聲,怒吼聲……交織成一首令天地都為之動容的血色交響曲。
紇奚虎左腳向外一撩,高舉大斧挺身劈掉一個企圖用長槍戳捅自己的敵騎半個身子,瞬間噴湧而出的腥臊鮮血立即撒滿浸透了他半邊身軀上的甲衣,他身旁的刀盾手們努力保持著井然有序的協作隊形,悍不畏死的挺盾砍殺對方的騎兵,硬抗強擋,不退一步!
在兩方士兵生死搏殺的關鍵時刻,自刀盾陣後神出鬼沒的突然伸出數寒光熠熠的鋒利長矛,狡豬部騎兵們驀地在這要命的時刻手忙腳亂起來,兇猛的騎隊衝擊被徹底阻擋住。槍陣後方長弓隊的戰士們在這個極為合適的距離上,適時把一支支奪命摧魂的犀利長箭精準射出,利箭嗖嗖破空,大量的射殺密集的敵人。伊屠投矛手們根本不鳥眼前這些活靶子,依舊樂此不疲的將矛擲向後方的大隊,矛雨每次都會在鮮卑騎隊中造成一個巨大的真空,導致狡豬人的後續騎隊法源源跟上保持強有力的支援,衝鋒的力度不足,勢頭一而衰再而竭。
紇奚虎手中緊握的大斧已經看不出原來寒芒畢露的形狀,不斷滴淌著紅白之物並沾掛著不知名人體組織的大斧整個就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團東西在左砍右劈,人能擋其一合!他那擋在最前面的結實強壯的偉岸身軀就像「墨獒」的一面不倒的戰旗,激勵著所有同伴悍不畏死的屹立不屈!如同海上的礁石一般,任憑風大浪急,我自巋然不動!
驚愕、膽怯、憤怒、瘋狂……花荊全身不自覺的顫抖起來,這算兩軍第一個正式照面剛剛接觸,在這看似平淡奇的狹窄緩坡上,接近三百名精銳鮮卑騎兵就這麼稀里糊塗的丟掉了性命,任誰也法平靜。
花荊不愧是一名優秀的將領,強逼著自己從近乎失去理智的狀態中安靜下來,立即掃視對手的整個防線。騎兵對步兵的強大優勢讓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把對手中軍的刀盾手和弓箭手們當做了軟弱可欺的對象,孰料這看似不堪一擊的戰陣竟如此險惡,雖然己方還有數千人馬,但在這狹窄的坡地上有再多的兵力也法一次性展開,添油式的進攻效果太差,即使早晚能憑借人多衝破對方的阻攔,然而那樣做所要承擔的代價太過沉重,而且對手身後那龐大的營地直到現在還是靜悄悄的,讓自己摸不透虛實所以一直法下定孤注一擲的決心。
沒有堅不可摧的防線!從還是一個默默聞的騎兵開始,到現在統領數千人的小帥,花荊一直狂熱的崇尚進攻。突然,他的眼睛瞪得滾圓!他看到了對手從開戰開始一直佇立不動的兩翼,騎兵!
黑甲黑氅,肅然聲,這支全副武裝的騎隊一看便知是訓練有素的精銳之軍,所以一開始大家都自動迴避了這塊硬骨頭,但他們有一個致命的弱點,人少!目測之數每翼大約五十騎,在這狹窄坡地上,即使一命換一命把他們拼光,己方也不會像剛才那樣近乎被人屠戮般損失慘重。
既然挑軟柿子捏的想法破滅,花荊就立刻興起了硬碰硬的想法,狠一咬牙,他左手向後一擺。一直注視著他動作的號手立刻吹響了手中的角號。
二長一短的蒼涼聲響徹戰場。
狡豬部小帥狗骨渾身為之一震!繼而大吼一聲撥馬前衝,他身後的一千騎兵「嗷嗷」狂叫的隨他衝出後陣!
落羅的手幾乎瞬間伸了出去,嘴巴已經張開,然而,閉合了幾下後終於沒有說出一個字,目睹了剛才慘烈戰況的他心裡興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他想把隊伍撤回來,他也想攔住狂怒的狗骨,他有這個權利,因為他是這次狡豬部遠征軍的大統領,可是他最終沒有這麼做,因為他太瞭解老夥計花荊了,這是個性格衝動易怒的將領,雖然勇猛不失謀略,但骨子裡卻永不服輸,痛恨懦弱的舉動,甚至根本看不起擅長防禦的自己。自己若強行命他回來,不但會為今後埋下禍患,對現在遠征軍的士氣也會產生惡劣的影響。「試一試吧,老夥計,但願你能成功,否則,」落羅重恢復淡然的臉上閃過一絲狠戾之色,「這些鮮卑精銳騎兵毫價值流出的鮮血會一股腦算在你的頭上。」
前方匯合了狗骨人馬的花荊剛剛整合好隊形,與狗骨各領一軍分別向對手的兩翼發起衝擊,身上悚然一寒,他疑惑的四處張望一下,定了定神,猛夾馬腹,「沒有人敢挑戰草原武士的尊嚴,沒有人敢直視鮮卑鐵騎的刀光,勇士們,隨我衝上去碾碎他們!」
兩條鐵流「嗷嗷」亂叫著氣勢洶洶向「墨獒」單薄的兩翼席捲過去!
※※※
看到鮮卑人調上了一支生力軍整頓隊形,「總算緩過勁來肯動動腦子了嗎,」老韓吐出嘴中輕嚼的一棵嫩草莖,淡淡吐出幾個字:「弟兄們,上!」
一直側臥在緊靠伊屠人隊列後面草叢裡的二百匹戰馬被「墨獒」們頃刻間拽了起來,瞬間單薄的左右翼被補充上了兩倍的兵力,特別喜歡扮豬吃老虎的老韓一提戰馬的韁繩,高舉一桿看上去有哪裡不大對勁的馬槊:「陪我跟他們玩玩!注意力都集中點,蹭皮擦傷的一律不給用『消毒酒』解饞,呃,治療!」堅毅的臉上佈滿笑意的三百「墨獒」提槊握弓,轟然回答:「遵命!」
不知是不是看到了大家手中清一色拿著和自己一樣的奇怪東西,老韓臉上表情有點不自然的拎了拎手中的槊。
眼神機敏的野利狐看到老韓有些怪異的動作,一向內斂謹嚴的他卻抑制不住眼中的笑意,上前對老韓說道:「大人,這是沈先生自我們領兵前來後,便立刻自作主張召集營地中所有人,包括婦孺老幼,一起製作的一批『槊』,」他眼中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沉吟了一下,「這個馬槊的製作方法可是得花不少心思的,比如槊桿要選取上等韌木的主幹,以做弓用的柘木為最,次以桑、柞、籐,最差也得用竹子,剝成粗細均勻的蔑,用油反覆浸泡得不再變形開裂為第一步,將蔑條取出蔭涼,用上等的膠漆膠合為一把粗,丈八長,外層再纏繞麻繩,待麻繩乾透,塗以生漆,裹以葛布再上生漆,然後去其首尾,截短到丈六左右,前裝精鋼槊首,後安紅銅槊纂。每一個步驟都需要精心製作,即使這樣成功率也很低。」
老韓聽得頻頻點頭,剛想真心誠意的表揚一下「主動嘔心瀝血」的沈老先生,野利狐的下一句話差點讓他紊亂。
「可是咱們手中的這個玩意兒證明,上述方法沈先生都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