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韓掂了掂手中這把粗製濫造的槊,凹凸不平的木製槊桿上就差加上「madein山寨」的防偽標誌了,再往本應鋒芒銳利的槊頭上看去,內心堅強比的老韓突然興起一種頭暈目眩的力感覺,那根本就是一塊下寬上細,連尖刃都未磨開的奇形怪狀的鐵疙瘩,老韓甚至有些奇思妙想的想到,如果把上下頭顛倒過來,手裡的這玩意兒特別像流氓兔頭上那根屁搋子的親孿生兄弟,就是大了那麼幾號。
看到老韓的反常表現,瞅到他手中那根,那根令人難以啟齒的「奇葩」,一直熱血沸騰的「墨獒」們不得不強打起精神,戰戰兢兢的鼓足勇氣也低頭看向自己手中領到的槊,果然,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精彩,如果不是大體知道沈百萬的為人和他們墨者與匈奴的恩怨,肯定一個「變節叛徒」的罪名是逃不了了。
性格最忠厚,脾性最善良,心靈最純潔的野利狐使勁嚥了口吐沫,深吸一口氣艱難的結巴著試圖為沈百萬說兩句好話:「這柄,嗯,這桿,嗯,這把,唉,這麼個玩意兒,不是,是這條棍狀物,說不定有別的奇特功效我們還沒有發現。」說完他趕緊紅著臉,動作誇張的把手裡那個玩意兒湊近眼前上下左右的擺弄細看。
老韓力的苦笑:「別費那個勁了,既然他派你送來時說這是槊,那肯定就是這個了,呵呵,這麼短的時間讓我們人手一支槊,也確實夠難為他的了,這細節上,呵呵,我還真挺好奇他從哪兒找到這麼多槊矛頭。」
「我們殲滅的匈奴人手中和被攻佔的營地中殘缺碎裂法修復的武器,還有一些是沈先生多年來靠為匈奴人製器而想盡辦法一點點偷偷攥集起來的鐵器,砸石的鐵夯濺落的與平整石料時銼掉的鐵屑,平地的犁耙損毀在地裡的殘留耙尖,鋸木料時故意大力使勁而崩斷在木料裡的鋸片,平整木料或開槽時刻意撅斷的錛子和刨子,故意在堅硬石礫地中鏟地而扎斷的鏟子,冒著被發現的風險,他這麼長時間一直堅持與匈奴人鬥智鬥勇以搜集這些鐵廢料,呵呵,反正光我看到的就這麼多,他過去還一直說早晚有一天會用到這些。」
野利狐的話說完,包括老韓在內的「墨獒」們紛紛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簡易的槊桿,「這個可愛的老頭,」老韓微微一笑,「此槊不同於以往所有的槊器,我以製作者的姓氏命名其為『沈槊』,用以表彰它在此特殊時刻對我們的極大幫助以及,以及說明製作贗品的道德底線是沒有下限的。」
「哈哈哈!」
「永遠只有不會用武器殺人的蠢人,不會有不能殺人的簡陋武器,這『沈槊』,哼哼,我們要讓狡豬部的草原騎兵開開眼!來,來,來,這槊我們需要……」
※※※
一千六百多名狡豬部精銳騎兵搭弓擒槍分成左右兩路,左路九百餘人由花荊率領,小帥狗骨帶右路七百餘人剛與左路分開,就迫不及待的催馬前衝,舉刀振臂高喊:「鮮卑勇士們,用對面敵人的鮮血浸泡你們的戰袍,用他們的鮮血洗刷你的戰刀,用他們的鮮血證明你們身為勇士的驕傲!殺光他們!先衝進敵者重重有賞!」
一浪高過一浪的沉悶牛角號聲打破了暮色降臨下草原的短暫平靜,七百名鮮卑騎兵狂野嗜血的吶喊響徹戰場!馬蹄陣陣,煙塵滾滾,驚天的殺氣激盪在空闊的上空!
花荊陰沉的臉上也浮現出一種病態殘忍的興奮笑容,手中戰刀一揮,左路九百鐵騎也幾乎同時前衝踏實了身前的大地!
突然,花荊的表情一僵,眼神有點驚疑,他看到對方兩翼自陣中井然有序的默默走出,在陣前狹窄的坡路上列出了幾排長蛇陣。
他疑惑的是,對方的統帥難道是個白癡嗎,草原上的孩子們都知道,高速奔馳中的騎兵殺傷力是最大的,同樣身體素質與裝備的兩人在草原上相沖而上,速度的一方肯定是勝利的一方,對方為何在己方已經開始衝鋒的時候還這麼不緊不慢的慢悠悠列陣。
他驚奇的是,對方的騎兵人數根本不是自己剛才所看到的左右翼各五十人,大體掃過對方竟一共有三百多人!這些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哼,就是三百人又怎樣,還不及己方的五分之一!今天就要讓他們看看,什麼叫做草原上的霸主!花荊呼喝一聲,拍馬上前!大隊人馬緊隨其後,稍稍落後於已陷入發飆狀態的狗骨部,狹窄的坡底只容許一隊人馬擠過,再往上才是顯得相對寬闊的平緩坡道。
熱血極其沸騰的狗骨把敵人的怪異表現百分之百的看成是一種怯懦知的表現,狂吼一聲,扒掉身上礙事的鐵甲,扔掉手中的長槍,露出一聲頗為高調的腱子肉,自馬背上抽出一把闊背大刀,狂喊高呼的一馬當先!
不知是物以類聚還是以此為榮,看到對面好似應對失策的敵手毫激情的表現,人人手中只提著一把怪異醜陋的棍狀物,沒有射箭的打算,而且排列緊密的隊形嚴嚴實實的擋住了後面那些討厭的弓矛手,許多狗骨的手下也紛紛學他一樣扯掉了身上的種種累贅,十分不文雅的嗷嗷怪叫著騎馬裸奔上來!
很可惜,他們的如意算盤打錯了。因為他們面對的對手中每一個人都不僅僅是一個弓馬騎射嫻熟的士兵,他們是真正的戰士!
很,幾乎所有正在鞭馬沖坡的狡豬部騎兵們都看到了一個令他們終生難忘的場景,當然,對他們中間相當一部分人也可以說是結束他們終生的場景。
好像誰不小心捅翻了巨型馬蜂窩!自對方那漸漸向自己逼近的安靜肅穆的黑甲騎兵隊伍身後,突然騰起一群群濃厚稠密的黑色雲狀物體,急速升到半空中一個極為短暫的定格後,黑壓壓的一大坨以泰山壓頂之勢惡狠狠地向自己塌下來!
所有仰天注目的瞳孔一齊驚懼地急速縮小,簇簇閃爍寒芒的點點光亮充滿了狡豬部每一個騎兵的眼睛,甚至直接封住了他們發自內心最深處的駭然驚呼!
血肉崩濺!人吼馬嘶!
鐵盔被撞飛!胸甲被洞穿!盾牌被擊透!堅硬的馬頭骨與覆裹上面的皮甲被貫穿!別說那些褪去護甲的血肉之軀了。
暴雨傾盆般的箭矢和投矛帶著巨大的墜落力量摧枯拉朽般掃過了狡豬部的後隊騎兵,驚恐的尖叫聲過後甚至聽不到痛苦的呻吟,幾乎被一擊致命的脆弱生命根本來不及做最後的掙扎!鮮卑人囂張驍勇的吶喊聲戛然而止!只留下箭海矛林中一地的血肉模糊!原本在狹窄的坡底擠得密密麻麻的後隊騎兵衝到此處,只剩稀疏鬆散的數十騎人馬目光呆滯得瑟瑟發抖,幾乎失去了戰鬥力。
包括遠處不自覺得張著大嘴的小帥落羅和葉彖與剛帶兵跨過坡底的花荊也根本未敢想像,對方竟敢而且最後也確確實實在兩方人馬如此接近之時,在看不到敵方的己方隊伍之後,用精準的遠程戰術大規模攻擊,膽量、信任、配合、協作、高超的素質、對敵方心理和戰場局勢的準確把握缺一不可!
熱血突然被冷凝的滋味簡直法用言語來形容,渾身劇烈打著顫的狗骨回頭一望的瞬間,感覺全身好像虛弱得像要癱軟下來,不得不拚命抓著韁繩,他的對面,滾滾馬蹄聲如山洪暴發一般自坡上衝了下來!一隊「墨獒」每人手中都直挺著「沈槊」直撲狗骨所率領的狡豬騎兵!
兩隻悍不畏死的熱血之軍猛然接觸!長槍捅甲的穿刺聲,彎刀撕裂空氣的呼嘯聲,斧刃剁在肉軀上的斷骨聲,戰馬迎頭撞擊的悶響聲,士兵們撕心裂肺的喊叫聲,交織成一陣巨大的轟鳴。
丈餘長的『沈槊』桿體都是木製的,兩馬高速相沖的撞擊力遠遠超過了百斤之力,槊桿毫疑問會自然斷掉,雖然後續的殺傷力從談起,但同時,這樣反而能免於強大的衝擊力損傷這五百「墨獒」的手臂。
對於這群軍事素質高超的曾經的苦力們來說,讓幾乎每一隻槊都捅到一名敵騎身上易於受傷或疼痛的部位,簡直不費吹灰之力,在槊桿嘎然折斷前所積攢的前衝力足以隔著鎧甲對敵人的身體造成不可磨滅的傷害,腿斷、臂折、頭撞、脾裂、胸悶、頸窒、肩擰、手廢、腹痛、馬倒……總之,疼痛所帶來的傷害讓敵人短暫失去戰鬥力。
這一剎那,揮不動戰刀的鮮卑騎兵只能眼睜睜看著對面的墨獒殘酷獰笑著拋掉了斷掉的長槊,抽出了馬背上精光閃閃的各式武器,不費吹灰之力的在陣中大開殺戒,陡然之間,狡豬部的騎兵就被「墨獒」們穿透而過,留下上百具橫七豎八悲慘倒伏的同伴屍體。
刺穿透陣的「墨獒」們斜著朝鮮卑騎兵的左翼馳奔過去,手上也沒閒著,從背後抽出原本匈奴人使用的長弓,神情放鬆的朝前奔後撤亂得不亦樂乎的,根本轉不過身來的狡豬騎兵們射了過去,命中率之高到令人髮指,短短幾息之間,狗骨首先帶上坡來的七百騎兵已然十去仈jiu,剩餘的也已經亂作了一團,紛紛撥馬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