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消息,一個好的,一個壞的。你們想先知道哪一個?」老韓饒有興趣的看著眼前這個至少也有三十五六歲,骨骼粗壯結實魁梧的光頭大漢,常年的磨難讓他坑窪不平、佈滿麻點的黝黑臉上刻滿深淺不一的皺紋,稀疏的兩鬢灰暗斑白,但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卻精光熠熠。
「這,我們都是犯了重刑的囚奴……但憑大老爺您定奪。」光頭大漢野利狐有點惶恐的不知所措。
「選!」老韓淡淡吐出一個字。
恭敬低頭的野利狐偷偷抬頭瞟了一眼老韓,正與老韓的目光相對,有些驚慌的他趕忙低下頭去小聲說:「請大老爺明示,何謂壞消息?」
「你們的刑期被限延長了。」
奴隸們微微一陣騷動後很沉靜下來,落寞的臉上是一種聽天由命的機械神情,他們犯下的罪過得到赦免的可能性本就等於零,特別是現在身陷囹圄在匈奴部落的腹地,再壞的情況也就是少受幾天罪提前迎接死亡。
「沒有人想聽聽好消息嗎?」老韓面前的奴隸們一個個如木偶般臉色灰敗的低頭不語,在他們的身上你似乎看不到絲毫積極的因素。
老韓搖了搖頭不再囉嗦,「好消息就是,你們今後服刑的地點將在我的身邊,你們從此須帶著沉重的枷鎖鏈銬,但是必須拿上加沉重的武器替我效勞。為此,你們將會得到獎賞,獎品是,」老韓扣出右手拇指指甲縫裡的暗紅色泥土隨意一,「ziyou!」
場面還是一片沉靜。
但老韓此刻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似乎在耐心等待著什麼。
一個,兩個,三個……所有本來神色木訥的奴隸們一個個突然好像是在三伏天被人潑了一盆冰水般,是那種驚喜到極致的不可置信表情。因為這個在他們內心深處曾數次偷偷渴望過的結果,實在是不可能實現的,除非出現兩種情形,要麼匈奴單于突然精神錯亂以至於善心大發而赦免他們的罪刑,要麼強大的匈奴突然有一天被神秘的勢力所消滅。ziyou這兩個簡單的字眼,對他們卻是那麼的遙不可及,可今天,面前的這個男人突然給了他們這個希望。
一雙雙血紅的充滿原始野性光輝的眼神,那一股股渾厚粗重喘息交織在一起竟然讓這一人口密集空間內的其他人都感受到一股溫熱,就連身經百戰的鮮卑大漢們都有些詫異。
「選擇,我只需要你們給我一個結果。」老韓沖傲犁逐ri使了個眼色。
伊屠人從自己人牆後面拖出哈什米、陀思穆達以及二十幾名匈奴士兵血肉模糊的屍體,扔在奴隸們面前。一片驚呼聲隨即響起,其中摻雜著恐懼、驚喜、疑慮、悲喜交加等等複雜情緒。
老韓一言不發的從每一個奴隸的臉上看過去。獨孤熊和傲犁逐ri他們手持從匈奴人身上翻出的武器悄悄向四周撒開,漸漸形成一個封鎖圈。
「大人,」野利狐抬起頭後,臉上竟掛著一絲解脫般的暢微笑,他對老韓稱呼上的轉變,讓老韓眼裡精光一閃。
面色一變,野利狐兩手掌心朝下,兩掌背重疊交錯貼於額間,鄭重嚴肅的屈下雙膝向老韓跪了下去,這個能在六百多人的各族重犯中鶴立雞群的強者,內心遠不似他表現的這麼冷靜,嘴唇顫抖的說道:「這不是一個選擇,您給予我們的選擇,本身就是一種獎賞!」
此言一出,猶如當頭一棒,所有人的面色皆變!「生」的權利!
下一刻,所有奴隸們沒有猶豫的幾乎同時屈膝跪地,黑壓壓一片好不壯觀。
「我們會用自己的生命去回報您對我們的恩德!」野利狐鄭重向老韓起誓。
「恩德談不上,既然你們選擇隨我在此處起事,就聽從我的安排。」老韓一把扶起野利狐,羌人到處厚繭的手掌上指根與虎口處硬繭堆起老高。
「大人!請您吩咐,我們是從荒原直接衝出去還是翻過雷霆峰進入密林道?」野利狐臉上肌肉顫抖的朗聲問道。
「哦,須那麼勞苦奔波,我們要做的就是在匈奴單于的大婚之時搶個親!」
一片驚呼抽氣聲。
「瘋子!」最後這兩個字是沈老先生一時未忍住才有感而發,「就憑這裡的幾百號人?悍勇之氣尚有,可手寸鐵到最後只能任人宰殺。衝動不得啊!」他苦口婆心的準備勸一勸老韓。
「現在咱們手中都有些什麼東西?」老韓頭也不回的問道。
「只有二十幾副兵甲,其餘的,只有給匈奴人造場圈用的木頭,應有盡有!」受冷落的沈老先生一翻白眼沒好氣的補充道,「鐵器只有幾把薄刃鋸片,當不得兵器,因我帶著這幫漢族匠人負責量木裁體所以熟知。」
「勞煩沈老先生選出整板大木,合沿上鋸整縫,不要鋸斷,隙至一半即可,鋸好後鋪滿此處河灘,」老韓一指河岸旁一大片淤泥厚濁的灘涂地,「另以邊角料制木矛,頭尖即可,愈多愈好。」
沈老先生這次沒有說話,而是皺著眉頭盯著河灘在沉思。
「呵呵,既為單于心腹部落,鐵甲重騎應是少不了吧。」老韓看似毫聯繫的說出這麼一句話。
好像被一下點醒,瞠目結舌的沈百萬盯著老韓嘴唇在打哆嗦,良久,他的神色鄭重起來:「不可,還遠遠不夠,桑罕部落隨時可能殺至此地,再說近在眼前的寨牆裡的值守士兵怎麼辦,那可是陀思穆達親手打造的親兵,鐵盔、鎖子甲、鐵護膝。」
「呵呵,河灘就交給您了,其他的,伊塔米……」
……
「這是什麼鬼天氣!」寨牆上值守的答庫野爾使勁遙望著遠處的荒野,但在這天yinse暗、霧氣繚繞的環境裡,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著一團團黑乎乎的東西而看不清楚,不准擅離職守的規定又讓他法完全行使自己瞭望警戒的職責,這讓他對著老天咒罵不已。
突然,一陣陣嘈雜聲自遠處響起,越來越近。
答庫野爾搭弓上箭,警惕的盯著前方。幾個身穿寬袖白毛氅的士兵遠遠向寨牆跑來,那是陀思穆達將軍身邊的幾個親兵的獨特穿戴,聽說那可是從遙遠的塔爾河大彎角羊身上剃下的長毛製成的,價格不菲。答庫野爾將拉開的弓弦收回,但仍盡責的手握弓柄。
奇怪的是,那幾個士兵並不繼續跑進了,反而站在那裡大喊,他趕忙仔細聆聽,這一聽不要緊,讓他大驚失色:「奴隸暴動了!奴隸暴動了!他們圍攻陀思穆達將軍,來救援,!」說完,幾個士兵扭頭又跑了回去,看樣子是回去支援了。
答庫野爾驚慌失措的連忙竄下寨塔,向其他人報告此事。
沒過多長時間,寨門打開,一百五十人左右的隊伍浩浩蕩盪開出來,「匡嚓匡嚓」的鐵甲碰撞摩擦聲相當有氣勢,這樣的天氣實在不是全副武裝行軍的好天氣,但沒有辦法,頭兒要是完蛋了,他們誰都沒好果子吃。
「烏兒坦!」「達勒彌!」「庫貝奴!」……沒過多久,他們就發現了自己族人的屍體,往前沒有多遠,又是一具。漸漸憤怒與擔憂的匈奴人不由自主的加了自己的步伐。
在同伴屍體的指引下,他們一直走到那座被當地人稱為雷霆峰的山腳下,嶺上是密佈的高大松木,橫蔓叢生的野草上堆疊著多年累積的松針落葉,偶有鳥兒撲愣愣的自林間飛過。
身披鐵甲的匈奴人面面相覷的停下了腳步,看來對於負重爬山還有一定的猶豫。「噗!」一聲悶哼,走在最前面的匈奴士兵身子一挺,直撅撅地向前跪倒,一支羽箭深深貫入他的頸部右側,從側面看露在體外的箭羽部分只剩下不到半尺。
「散開,有埋伏。」
能被陀思穆達選中的都是身手極高明的匈奴好手,立即俯身散開避向一棵棵大樹。奈身上甲冑過於沉重,一個士兵不小心被地上的凸起絆了一下,在地上翻滾了一圈半後才縱身而起想遁向一棵粗可合抱的大松樹,可他身形剛剛挺起奔出,便發出淒厲的一聲慘叫,撲出的身體騰到大樹旁掙扎了幾下才砰然倒地,一枝冷箭自他的鎖子甲底部僅有的後腰縫隙間筆直地射了進去。
頃刻間,颯颯的冷箭讓數人中箭,有些憑借身上的甲冑躲過一劫,只收了些許驚嚇,但也有些被刁鑽的冷箭正中要害,有些受了傷正躺在地上仰天痛嚎的成了偷襲者的活靶子,第二箭絕對箭虛發,立時斃命。
林間陷入一片死寂。不知過了多久,躲在一顆並不粗壯樹後臂上中箭的士兵受不了這種形折磨下的劇痛,狂嗥一聲縱身便要往山下跑,一枝冷箭準確地射來,此人狂嘶著抓住喉間透出的箭頭一促而倒,很便停止了掙扎。
但沒過多久,從突然襲擊中緩過勁來的匈奴人便想出了破解之法,壓盔、結甲、擲刀,密實的鎖子甲結成的盾讓襲擊變得困難,且若被瞅準方向,襲擊者會面臨瞬時十幾把擲刀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