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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葉氏門庭(中) 文 / 不羈少年

    韓山微笑道:「街已轉完了,茶也喝過了,是否感覺很好?」

    「好極了好極了.」李樹生情不自禁搶著道,「真的好極了,的確好極了,簡直好極了!」

    杜愛國接著道:「當然好極了,肯定好極了,實實在在好極了,不得不好極了,好極了就是好極了,好極了的滋味真真正正是好極了!是不是,老暈雞?」

    李樹生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你說得也好極了。」

    朱攀登不動聲色地道:「老暈雞,什麼好極了?」

    李樹生正要回答時突地一愣,半晌後撓著腦袋道:「是呀,什麼好極了?」

    眾人都忍俊不禁,朱攀登邊笑邊向李樹生道:「今天轉街的感覺便是好極了,你卻令我驚呆了!」

    韓山道:「今天轉街都玩了什麼,興致如此地好?」

    杜愛國道:「今天轉了轉揚州幾個最有特色的地方,嘗了揚州最有特色的小吃,還到京杭運河上乘船遊玩了一個多時辰。說實話,在轉玩時已有滿腹的故事要講,現在更是忍不住要一吐為快了。」

    韓山道:「到京杭運河上乘船遊玩也沒什麼,吃喝非我之所嗜,倒是你所說轉了轉揚州最有特色的地方令我遐想不已。莫非你們已賞遍了揚州的風景名勝麼?」

    杜愛國道:「你所說的地方我們也確實遊覽了一兩處,不過這卻非我所講的揚州最有特色的地方。」

    韓山不由微笑道:「那麼在你認為,揚州最有特色的地方在哪裡?」

    杜愛國故意歎氣道:「都說你聰明,原來這只是一段虛構出來的神話。我們的二加一兄弟也有他所想不透的東西。其實很簡單,我一提示你便明白了。就如講一個充滿懸念的故事一樣,預先埋一些伏筆是必不可少的,也唯有這樣,那峰迴路轉、突兀其來的奇詭之結局才會既大大出乎於人們的意料之外而又不顯得荒誕不經,讓聽者感覺這結局既難以猜測、無法想像而又合情合理、絲絲入扣!」

    韓山道:「好了,趕緊講你這個有特色的故事吧。」

    杜愛國道:「你問我有特色的地方是哪裡,那麼我想先問你一下,揚州既被稱為『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的人間玩樂聖地,又有哪些地方和玩樂能構成極大的關係呢?」

    韓山微微一笑,道:「當然是有吃有喝,能耍能樂的地方。」

    杜愛國點頭道:「不錯,今日我們所轉的,便是揚州第一大酒樓,揚州第一大賭館,揚州第一大妓院!難道這些地方還不算有特色麼?」

    朱攀登接著道:「我們一邊耍樂一邊將你交代的事情打聽了一遍,正應了咱們來揚州之本意,在輕鬆愉快的氛圍中輕輕巧巧便將正事辦妥了。」

    韓山眨了眨眼問道:「在這裡耍樂的意思自然是去什麼地方辦什麼事了?比方說到京杭運河上乘船遊玩,去揚州第一大酒樓搓上一頓,是不是?」

    李樹生道:「是。」

    「不是!」朱攀登聽出韓山話中有話,忙搶著否定道,「我們只不過到京杭運河上乘船小耍了一會兒,去揚州最大的酒樓小搓了一頓,然後又去揚州最大的賭館小賭了兩把,皆無傷大雅的。」

    韓山做了一個很奇怪的表情,道:「可是你們到揚州最大的妓院中哪怕只是小嫖了一嫖卻就不好了。」

    見改了口仍然被韓山一言套中,而且還是有關這方面的,朱攀登不由大怒道:「我驚呆了!肯定是你自己經常這樣,所以才把別人也想像得如此污濁齷齪。」

    杜愛國接著道:「我們都是在說正事,可你卻講起故事來了。講故事本是一件好事,可你錯就錯在不該講這種……變了相的情愛故事。」

    李樹生弄明白後也紅著臉道:「雖然去了那種地方,不過我可沒有像那些人一樣,光天化日之下摟摟抱抱……做了那些令人害羞的事情。」說著臉不由更紅。

    韓山微笑著道:「我只不過擔心你們這麼做若傳了出去會給外人說浪蕩八帥吃喝嫖賭惡習俱全,對咱們的影響不好,既然你們未做也就是了,何必申辯那麼多,弄得跟我想到歪處似的?」

    朱攀登瞪眼道:「我驚呆了!難不成是我們想到歪處?」

    杜愛國笑道:「明明是你自己在講故事,卻彷彿錯在我們般。你這故事講得雖不好聽,可你卻實實在在會講故事。」

    「好了好了,玩笑話先打住吧。」韓山道,「說說你們都打聽到了什麼?」

    朱攀登怒猶未消,沒好氣地道:「你所交代的兩件事都已經探明了。揚州的武林中人、幫會門派我們已掌握了個八**九。至於第二件,飛鶴鏢局失了葉夫人所托之鏢一事,經我們打聽大概還未流傳開來。」

    韓山不禁一奇,道:「說詳細些。」

    朱攀登道:「我們每到一處,總要先聽聽旁人在議論什麼,可是連一個有關飛鶴鏢局失鏢的字都未聽到。為了避免只是那些人所表現出的表面現象,實則他們已經知道這件事只不過沒有說出來,我和愛國便又用套話的方式詢問了一些人,那些人卻是一問三不知,還有的從我們的問話中聽出了一點苗頭,反而追問不捨欲從我們這裡探個究竟。」

    韓山聽了思索著道:「這樣看來,飛鶴鏢局失鏢一事確實還未在揚州流傳開來了?」

    杜愛國道:「這又有什麼不對嗎?」

    韓山道:「我只是現了一個奇怪的情況……一句兩句也說不清,還是先談一下你們所打聽到的,然後再詳細地給你們說一說我這一天的遭遇。」

    杜愛國便接著剛才朱攀登所講道:「雖然飛鶴鏢局失鏢一事未聽人提起,不過有關葉夫人及葉門生意倒有不少人在議論。」

    韓山道:「議論什麼?」

    杜愛國道:「葉府去年年底剛剛遭遇了一場天災,一下虧了大本。」

    韓山饒有興趣地道:「什麼樣的天災?」

    杜愛國道:「葉家世代所做都是販賣生意,到葉夫人這一代,卻將成本都下在絲綢之上,僱人開始自己生產。只用了十年時間,葉夫人便將葉府的紡織工場做成了長江兩岸最大的一家。葉府能有今日這興盛局面,大半便要靠這一行的盈利。葉府在運河邊上有一間全揚州最大的貨倉,去年年底,貨倉中存滿了葉府的紡織工場用了大半年所織出來的一萬餘匹上好綢緞,每匹都要值**十兩銀子,要在今年年初運往各地商舖出售。包括一些其它的小宗貨物,這間貨倉當時存放的東西總價值要在一百萬兩銀子左右,誰料一場大火,竟將之燒了個乾乾淨淨!」

    韓山道:「天災**本難免,生意場上多暗礁。往大處想就是在人生路上,誰又敢保證自己能一直一帆風順呢?」

    朱攀登道:「本來已賠出去一百萬,現在又丟了個傳家寶,葉府這半年來也夠倒霉的。」

    韓山道:「那次貨倉失火對葉府打擊一定不小了?」

    杜愛國道:「聽議論者講,葉府雖未就此一蹶不振,但短期之內肯定是無法再做如此大的生意了。而且葉府的紡織工場也因此暫時停閉,至今未開。許多絲商乘虛而入,趁此機會接去葉府不少生意。任此下去,葉府非但損失了大批銀子,只怕連翻身的機會也沒有了。現在表面上人們還稱葉府為揚州富,但自從損失了這一批價值百萬的貨物後,葉府就已經失去富霸揚州的實力了。」

    朱攀登道:「貨倉失火和現在七巧蓮花燈被劫會不會有什麼關係呢?」

    韓山道:「有無關係現在還無法得知,不過我卻知道它們證明了同一件事。」

    朱攀登道:「什麼事?」

    韓山道:「正如你所說,葉府這半年真夠倒霉的。」

    朱攀登皺了皺眉,道:「如果再這樣不嚴肅的話,你將會和葉府一樣倒霉了:我和拳頭和舌頭一起在癢,拳頭癢是想揍得你遍體鱗傷,舌頭癢則因為我欲在唾你一臉唾沫的同時說上一句:我驚呆了!」

    韓山微微一笑,之後正色道:「有關葉府沒聽到別的什麼嗎?」

    「看在你這樣受訓一下便變得如此嚴肅的份上我就實話告訴你,」朱攀登搖頭道,「沒有了。」

    韓山本已止了笑容,聽到朱攀登的話後卻不禁又笑了一笑,道:「那麼對我講一下你們所打聽到的有關揚州的幫會門派以及武林中人的情況。」

    杜愛國道:「若你想先聽有關幫會的情況,那我不得不先對你講一下西城虎彪的故事。」

    韓山道:「西城虎彪?」

    杜愛國道:「西城虎彪既是揚州第一大勢力,又是一個人的稱號,這個人便是西城虎彪這一勢力的龍頭老大,姓胡名彪。除了胡虎諧音,更兼此人一套虎爪功遠近聞名,使之開來勝似猛虎下山,威猛難言,因此人們稱之為虎彪,稱其這一勢力為虎彪勢力。虎彪勢力佔據著整個揚州西城,主要以收取保護費、放高利貸為生。聽說胡彪本就不是什麼善人,手下還聚集了一批地痞混混做為幫兇助紂為虐,這一派勢力可說攪得揚州西城烏煙障氣,人皆嗟怨!」

    韓山道:「只聽收保護費一事,就可知這人不是良善之輩。」

    杜愛國道:「在揚州城東及揚州附近城縣還有三五個小幫會,分別叫什麼三鳳門、神拳幫等等,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角色。」

    韓山道:「千萬別小看這些小角色。『小隱隱於山,大隱隱於市。』這些小角色之中,說不定就藏有什麼高人隱者在內。」

    杜愛國道:「反正這些小幫會的情況也都大致打聽清了,要不要我如講故事般一一講給你聽?」

    韓山道:「不講也無妨,你心裡記著也就是了。」

    杜愛國不由笑道:「你本身就沒有高看這些小角色,又何必怪我小瞧了他們呢?」

    韓山微笑道:「所謂高人隱者,只是有可能在這些小幫會中出現而已。雖說世事無絕對,可是這可能性畢竟不是很大。另外就算其中真的藏有高人,他們也未必和咱們所調查的事情有關。退一步講即使真的有關係,咱們也已經對這些小幫會做到了心中有譜,不致臨陣燒香,自亂陣腳。該詳查的待確定了方向之後再行詳查並不一定就誤了正事,而且必然比現在一切還不大明了時毫無根據地盲目亂查有效率得多。綜上所述,將揚州的幫會門派大致打探一番已經足夠了,這也正合我讓你們做這件事之本意。」

    「你說咱們已經對這些小幫會做到了心中有譜,」杜愛國故意道,「可是我並未對你講這些小幫會,充其量也只是我對他們稍稍知道一些,你又如何做到心中有譜?」

    韓山微笑道:「咱們自己兄弟分什麼彼此?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知道也就等於我知道。縱未嘴對嘴當面交流,卻已心連心遙相傾訴……我只是不懂你怎麼忽然見外了?」

    杜愛國笑著道:「我早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故意拉關係套近乎顯示你我肯定永遠心連心。」

    韓山道:「我卻沒料到你會那樣問,直似斬手腕斷情義證明咱們並非一直手牽手。」

    杜愛國笑道:「兩個大男人拉拉扯扯像什麼樣子?」

    朱攀登接口道:「你們心連心手牽手也沒什麼,不過千萬不敢真的嘴對嘴去交流,因為任誰都知道那麼做敗壞綱常亂了人倫難成體統,況且你們兩個你吃我一嘴口水我吃你一嘴口水……即使你們不覺得噁心,可是我對這種事情只是說說都有些受不了了……呸呸!」彷彿只說一下便代表他滿嘴已經是別人口水般,朱攀登連啐兩口之後情不禁叫道:「我驚呆了!」

    三人一起哈哈大笑起來。李樹生見此雖不太懂他們為何笑但似受了感染般忍不住張開口也大笑起來,只覺愈笑心情愈舒暢,心情愈舒暢愈想笑個不停。

    雖則如此循環,卻無法生生不息。笑畢韓山道:「揚州又有什麼值得一議的武林中人呢?」

    杜愛國道:「值得一議的有七八個,這其中又有幾個咱們這幾天已聽說過甚至見過面了。比方說牛總鏢頭。」

    韓山點頭道:「嗯。」

    杜愛國道:「雖則此次牛總鏢頭保鏢失手,不過千萬不可因此便將他一筆抹殺。這是近十年來飛鶴鏢局第一次失鏢。一個開辦鏢局的人,能在十年間只失手一次,這個人能說他沒有兩手嗎?除了牛總鏢頭為人世故,多有計策外,他的魚鱗紫金刀在揚州也算是最有名的一件兵器。」

    韓山道:「繼續說下一個。」

    杜愛國道:「咱們在家時,曾聽牛總鏢頭講起他此番行鏢的僱主葉夫人的次女葉如詩,說此女自幼便經母親安排拜揚州城外蒲雲庵浣心師太為師,現今學得了一身好武藝。這師徒兩個,在揚州武林中人之中,皆可算一號人物。葉如詩身為揚州第一富戶之女,也許本身性格使然,也許自恃學了一些功夫方這樣,或者兩種原因兼而有之,她並不廝守閨房足不出戶,而是經常在大街之上東跑西逐,並且極好管閒事,遇到任何看不過眼的便要橫插一手。又因她的功夫也確實不錯,所以在揚州她與人為敵還未遇上過對手。憑此兩點揚州城幾乎是人人知其名,曉其性。有人因葉如詩胡攪蠻橫的性格給她起了個綽號叫做小羅煞。還有些好事者,慕及葉家乃揚州巨富,給葉如詩起了個綽號叫劍中一秀。知此之人覺得這兩個綽號都很貼切,便將這七個字連了起來,喚其劍中一秀小羅煞。」

    韓山微笑道:「說實話,今日去葉府,葉夫人未見到,倒教我碰上了這位確實有些蠻不講理的葉二小姐。」

    「我驚呆了!」朱攀登睜大眼道,「難道你進葉府後沒有去人家的待客廳反而胡打亂撞闖進了葉姑娘的閨房不成?」

    韓山又是一笑,道:「不用胡思亂想,先講你們所打聽到的,完了之後再說我去葉府的經過。」

    杜愛國道:「剛剛談過了葉如詩,現在該說一下她的師父了。想想徒弟都這麼厲害,師父必也差不到哪去。揚州城中見過浣心師太身手的怕是寥寥無幾,人們之所以都知道浣心師太功夫高強,一是由葉如詩身上猜得,一是從另一件事上所知道的。浣心師太本非揚州人,於二十來年前來到蒲雲庵落為尼。在她初到不久,一日正逢廟會,不少人前來蒲雲庵拜佛燒香,一些無賴在蒲雲庵中尋釁滋事,驚了不少香客。浣心師太竟出人意料地只是揮手點戳了幾下,便將這些無賴全都制伏了。自此浣心師太名聲大震,雖並無人見過她的真正身手,但都猜想她定是一名武藝不凡的俠女,或許是遇到了什麼傷心事才看破紅塵在此出家的。」

    朱攀登接著道:「另外剛剛提到的西城虎彪勢力的龍頭老大胡彪也可算一個。胡彪的虎爪手已經說過了,他手下還有十個有點功夫的幫兇。因虎彪勢力這個名字和獸類有關,乾脆這十人都起了一個和獸類有關的代號,分別是雄獅、飛豹、野狼、力熊、白象、黑猩、山牛、靈狐、羚羊、神獒,人們合稱之為十猛獸。」

    韓山不禁笑道:「怪不得不幹好事,原來都是些畜牲。」

    杜愛國道:「揚州邊上一個小村中住了一人,人們皆說此人可算揚州第一高手,複姓公孫,單名一個弘字,精通拳掌兵刃數種功夫。聽說此人就是當年在江湖上也極有名氣,只是歸隱已久,不再過問江湖之事,每日閒居家中,以釣魚養花為樂。」

    韓山道:「公孫弘?聽著倒是一個陌生的名字。」

    朱攀登道:「我和愛國、老暈雞初聞此人也沒有耳熟的感覺。」

    杜愛國道:「下面要說的這個人又和葉家有關係,而且我們也在家中時就已聽牛總鏢頭提起過。葉浩文、葉浩武兄弟二人還有一個姐姐,嫁於本城富戶,現已是兒孫滿堂,只在家中安享晚年了。」

    聽到這裡,韓山已想了起來,道:「你說的是神腿扳山宣習瑞麼?」

    杜愛國道:「不錯。宣習瑞非但武功高強,而且為人熱忱,生平助人無算,其街坊鄰居皆受過他的好處。除了宣習瑞外,他的兩個兒子經父親傳授,也都有些功夫。不過宣家人人都有個好名聲,唯獨宣習瑞長子宣翔卻是吃喝嫖賭,五毒俱全,雖未仗著會些功夫傷人稱惡,但諸般惡習在身,誠可謂是一個十足的敗家子了。聽說此人並非宣夫人親生,宣習瑞娶宣夫人時已經有了此子,後又生了二子宣誠,也就是和葉家自幼訂親、葉府長女葉若畫的未婚夫。鑒於宣翔為人如此,宣習瑞從小就對宣誠管教極嚴。今時宣誠人如其名,誠實勤奮,與其兄長乃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

    韓山道:「這麼說宣習瑞娶葉浩文葉浩武的姐姐乃是續絃了?」

    朱攀登道:「我驚呆了!若非宣習瑞已經娶過妻,他的第一個兒子是哪裡來的?」

    杜愛國道:「宣誠和葉若畫的婚期不日將至,已只剩沒幾個月時間。而葉如詩卻仍是待字閨中,有幾戶富戶曾向葉府提過親,但葉如詩卻竟一一將來提親之家問個清楚,尋機會找到那些公子哥兒,要和之打上一架。這些人全是不通拳腳之輩,如何是葉如詩對手?無不被葉如詩打得抱頭鼠竄。自此嚇得再無人敢上葉府求親了。」

    韓山想起今日情景,不由微笑道:「好一個劍中一秀小羅煞!」

    杜愛國道:「揚州還有一個人所皆知的高手,那便是知府衙門總捕頭候育江。據我們所探知,這候育江與人對敵便用他作為公門中人套鎖人犯的鐵鏈為武器,出手數百次從未落空過。由宵小奸賊到江洋大盜,凡由候育江前去抓捕的人犯便沒有逃得掉的,因此人們送給候育江一個綽號,叫做羅天一鏈。還聽人言知府衙門有一名師爺名叫孫泰年,此人智謀群,判事準確,眼光口才俱十分犀利,可說是一個對任何事都有一套辦法的傢伙,人稱鐵口神斷。這鐵口神斷孫泰年和羅天一鏈候育江一文一武,一智一勇,相互搭配破了這幾年來揚州城經官處理的一切案件,包括很多疑難案、無頭案在內,為揚州的治安起了不小的作用。甚至人們還曾傳說只要有這兩人在,揚州知府只管享清閒就是了。此言縱然稍顯過分,不過說這兩人是揚州知府的左右手、揚州府衙的兩根擎天柱卻也極為貼切。」

    朱攀登道:「揚州有名的武林人士就這幾個,今天我和愛國、老暈雞出去轉了一天所打探到的東西也就這麼多了。」

    韓山道:「剛才你們所講的那個知府衙門師爺,人稱鐵口神斷的孫泰年我已見過了,而且也見識了一下此人的智謀,確如愛國所講那般。當初在家中咱們聽牛總鏢頭講了一遍劫案的經過所推測出的東西現今這位孫師爺也是只聽一遍便現了。而且我看他似乎另外看出了東西,只是沒有講出來。」然後將他去葉府的經過以及離開葉府後碰上了葉如詩擋道,兩人怎樣打了一架,回到飛鶴鏢局又和孫泰年、葉浩武談論一番失鏢之事這中間的過程詳詳細細地講了一遍。

    「我驚呆了!」朱攀登瞪大眼睛道,「想不到這葉二小姐這麼厲害,竟能和咱們的二加一打成平手,看樣子『劍中一秀』這四個字果然不是虛傳!」

    韓山道:「遇上這葉二小姐確實是樁意外,我也只是為了替牛總鏢頭解圍才出手的。只要能最大限度使雙方不傷干戈地離開,誰功夫高誰功夫低也就不重要了。」

    杜愛國向韓山道:「這葉夫人好大的氣派!你和牛總鏢頭兩個人去只派了個葉律為接見,自己連面都不露一下。」

    朱攀登瞟了杜愛國一眼,道:「葉家身為揚州富,葉夫人乃一家之主,況且人家又是一介女流,又豈是誰想見便見的?」

    韓山道:「攀登說的有道理。沒見到就沒見吧,即使見著了,也未必能從她身上獲取什麼有價值的東西。況且我想瞭解的,都已經從葉律為口中得到了答案,不論答案是真是假,對咱們都會有一定的幫助的。」

    李樹生忍不住道:「如果答案是真的能有幫助還說得過去,可我不明白答案要是假的對咱們又會有什麼幫助呢?」

    韓山、朱攀登、杜愛國三人都笑了,朱攀登道:「要是答案是假的,那就證明葉律為是在騙人。葉律為為什麼要隱瞞一些東西?咱們若循著這一點調查下去,說不定可查出一些十分有用的線索,這難道不算幫助?」

    杜愛國道:「攀登言之是極。若葉律為所言是真的,咱們只不過從中瞭解到了一些十分平常的情況,如果葉律為說了假話,這其中就必然另有內情。所以綜此看來,這幾個問題的答案若是假的或者有一部分是假的對咱們的幫助和啟反比答案是真的更大!」

    李樹生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韓山道:「老實說今天這一系列事情我認為葉浩武和孫泰年來訪所言的一番話最值得咱們研究一下。」

    朱攀登道:「這孫泰年能夠和二加一一樣,只聽一遍劫案的經過便看透中間所藏的破綻得出相同的推論,倒也確有幾分智慧。」

    杜愛國道:「不過他畢竟是公門中人,身不在江湖處理起江湖事來難免要有諸多不便之處,相信這也是牛總鏢頭寧願請千里之外的咱們來幫他破案的緣故。」

    「你少說了兩個字:之一。」韓山道,「這只是其中一點原因。更主要的是當初牛總鏢頭請咱們破此劫案時他還以為這只是一樁十分平常的劫鏢事件而已,和揚州家鄉之人扯不上任何關係,所以他才沒有考慮去求遠在千里之外的揚州衙門的一個師爺幫他調查什麼。如果這件劫案就生在揚州一帶的話,你們想牛總鏢頭會想到去請遠在河南的幾個少年來此幫他破案麼?」

    朱攀登道:「不論請誰不請誰,反正現在至少已有兩拔人在打探調查此事,咱們一定要多下些功夫才行。萬一到最後這樁案子被別人破了,咱們有負牛總鏢頭所托,面子上總歸不太好看。」

    杜愛國笑道:「這就好像幾個人講同一個懸疑故事一樣,不論講述的風格怎樣,不究描敘的過程如何,只看誰先講到那個真正的結尾,誰就講得最好!」

    韓山道:「你們一定還記得剛才我聽到你們講飛鶴鏢局失鏢一事還未在揚州流傳開來時說我現了一個奇怪的情況這一節吧?」

    朱攀登道:「我們只擔心你自己忘了,快講吧。」

    韓山道:「有關孫泰年、葉浩武來訪的過程我已對你們講清了,這個奇怪的情況就是,既然飛鶴鏢局失鏢一事還未在揚州流傳開來,那麼葉浩武又怎麼說他之所以知道這一消息是因為外界都在議論此事呢?」

    朱攀登、杜愛國聽了均覺可疑,道:「是呀,為什麼?」

    韓山道:「飛鶴鏢局失鏢一事整個揚州決不可能無一人知道,也許葉浩武就是從某個知情者身上無意中得到了情況,也很有可能他從另一個角度得知了情況,只不過不想讓別人知道他消息的來源,因此才假借外界都在議論此事來掩蓋真相。」

    朱攀登睜大眼望著韓山道:「你是說,若能弄清葉浩武的消息來源,也許就能獲得十分重要的線索?」

    「雖說是也許,」韓山道,「不過只一半的希望我都覺得這是孫泰年和葉浩武所帶來的最有價值的東西了。」

    「好吧。」朱攀登道,「明日若無他事,我就到葉浩武家附近轉一轉。」

    杜愛國道:「那麼葉夫人會武、她父母仇家有一個兒子這些事呢?」

    韓山道:「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並無任何跡象表明這件失鏢事件和一個葉夫人仇家的兒子有任何關係,況且只憑一段幾十年前的舊怨便將一個數十年不聞音訊的人硬和這樁劫案扯到一塊,這未免太有些牽強附會、憑空臆測了。一切都是依照證據來說話的。如果以後有證據證明這個葉夫從父母仇家之子確實有一定的嫌疑的時候,咱們再按這一線索追尋也未必就遲了。」

    朱攀登道:「除了打探有關葉浩武的消息來源外,咱們還該做些什麼?」

    韓山道:「當然是按照咱們現在所掌握的線索調查了。」

    朱攀登道:「那劫鏢的和尚本就知道牛總鏢頭此次走鏢所保的乃是七巧蓮花燈?」

    韓山道:「不錯。」

    朱攀登道:「我們又該如何著手呢?」

    韓山看了李樹生、朱攀登和杜愛國三人半晌,道:「其實在家中聽牛鏢頭講完這樁事情的經過時,我心中就已認定有一個人的嫌疑最大。」

    李樹生三人齊聲道:「誰?」

    韓山張開口,吐出三個字:「陳宜先!」

    朱攀登和杜愛國皆吃了一驚,杜愛國道:「陳宜先不是死了麼?」

    韓山道:「正因為他死了,我才覺得他嫌疑最大。你們不覺得,他的死像極了殺人滅口麼?」

    朱攀登道:「我還是不太明白。」

    韓山解釋一般道:「為什麼牛總鏢頭五個人都動了手,死的卻只有陳宜先一人?吳也中了招卻就只是受了傷呢?那和尚十分清楚地知道飛鶴鏢局此次所保的是七巧蓮花燈,並且幾乎毫不費力氣地從馬鞍中找到了這件真正的鏢物,這些甚至使我冒出這樣的想法:那和尚有可能連七巧蓮花燈藏在馬鞍中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如果這一點是真的,也正好和陳宜先有嫌疑相符:飛鶴鏢局中,除了牛總鏢頭,就只剩下陳宜先知道七巧蓮花燈藏在哪裡了。」

    朱攀登和杜愛國這才漸漸明白了韓山的意思。朱攀登道:「劫鏢之人從陳宜先口中、或者間接從他口中得知了飛鶴鏢局此行的真正目的,甚至連七巧蓮花燈的藏處也知道了,為了保護自己不被人現,便在劫鏢時順手殺了陳宜先以防外人從陳宜先口中得到什麼線索……這樣說來確實很合理,只是咱們截止目前並無任何證據可以證明這一點。」

    韓山道:「我也知道這些全部都是推測,咱們就先假定這個推測是真的。在家裡時我已問過牛總鏢頭陳宜先臨死前的情況,從牛總鏢頭口中得知陳宜先臨死時並無異常的表現。如果陳宜先是特意對劫鏢之人說出了七巧蓮花燈的情況讓那人去劫鏢,那麼他們就算是合謀,到最後劫鏢人卻殺掉了自己,陳宜先難道就願意心安理得地受死而無一絲的不服麼?當然不會,由此可斷定他和劫鏢者並無關係。既然這樣,我們又是可推斷劫鏢之人所掌握的情況就算是從陳宜先口中獲得,也是陳宜先無意中說出的,或者陳宜先認定說出也無妨才敢說出的,說出後決不會料到他一時草率已為日後行鏢埋下了禍根。只要不是和劫鏢者合謀,陳宜先就只有在這一趟鏢出鏢之前有機會說出此事。因為牛總鏢頭說過,他們鏢局有規定,在行鏢途中,不得談論一切和鏢物有關的事情,以防隔牆有耳。基於上述幾點,咱們只要查清在陳宜先聽到七巧蓮花燈藏於馬鞍中到他們出鏢之前這一段時間內他究竟和什麼人有過接觸,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麼,那個劫鏢人所瞭解的訊息是否從陳宜先口中獲知,就水落石出了。」

    朱攀登道:「我記得在家中時牛總鏢頭曾講過,他是在出鏢的前一日下午對陳宜先說了這一移花接木之計的。這麼說咱們豈非只要查清在這半日又一個晚上的時間內陳宜先和哪些人接觸過,然後以此為基礎繼續查下去,就會得到你所說的結果了?」

    韓山點了點頭,道:「正是這樣。」

    杜愛國笑道:「你們說得真像講故事一樣好聽,只是不知做起來是否也是這般容易。」

    韓山道:「明日牛總鏢頭會去陳宜先墳前上香,並去看望其家屬,我會和他一起去,希望能從陳宜先的家人身上查出些什麼來。」

    杜愛國道:「你又要陪牛總鏢頭一起去?」

    韓山微微一笑,道:「牛總鏢頭又不是什麼美貌姑娘,再說這也不是講愛情故事,難道你還想吃醋不成?」

    杜愛國道:「牛總鏢頭若正是一個美貌姑娘反而好說,你想和他亂搞男女關係也沒什麼,只能證明你年輕氣盛精力充裕,可你和牛總鏢頭這樣一個虎背熊腰的鬚眉男子走得如此緊密,我只怕你墮了魔道和人家亂搞男男關係……唉!羞於提齒,不成體統!」

    聽了杜愛國的反譏,朱攀登不禁哈哈大笑。韓山亦忍俊不禁,道:「事實自會顯示你的擔心是多餘的,所以也就沒有必要再請你來監督我了,倒不如騰出空來去做些正經事,比方說打聽一下飛鶴鏢局此番出鏢臨出前一天下午,陳宜先聽到牛總鏢頭所訂下的移花接木之計後一直到當天他回到家裡這段時間內究竟和什麼人有過接觸,他是否會在交往之中將他剛剛所獲得的秘密透露出去。」

    杜愛國道:「明日你和攀登一個去陳宜先家,一個去葉浩武處,這差事不用你說自也是落在我身上了。」

    韓山點頭表示認同,道:「同時你們兩個不管誰還要帶著老暈雞才行。」

    朱攀登向韓山道:「看樣子你拽著牛總鏢頭不丟,這份白食是吃定了。而我們三個調查打探,出力不小花的卻還是自己的錢。照此算來,豈非我們的錢花光了,你的卻仍是一文未動?」

    韓山微笑道:「那有什麼?咱們自家兄弟,即使真有一天你們沒錢了,我借給你們不就行了?咱們之間又不來高利貸,你們自不會在乎那一點點的利息,當然更不會還不起或都有賴下臉來不還,是不是?」

    剛才朱攀登曾說他拳頭和舌頭一起在癢,現在看來這一句話又應驗了,並且比剛才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朱攀登揮舞著拳頭便向韓山撲去,同時怒喝一聲:「我驚呆了!」

    第二日吃過早飯,韓山和牛代棠去了陳宜先家中。除了韓山外,牛代棠還領了徒弟宋小刀一同前往。到陳家門扣響門環不久,大門「吱呀」一聲便開了。

    應門的是一名身穿重孝、十二三歲的少年,他認得牛代棠,喚了一聲「牛伯伯」,將眾人迎進家中。牛代棠等過院來到堂屋門口,一進門便有一名一身縞素的婦人迎了上來,向眾人深深施了一個萬福。

    牛代棠道:「弟妹不必多禮。」

    這婦人自是陳宜先的妻子了。她請牛代棠幾人落座後,方在牛代棠的謙讓聲中搬了張凳子在屋門口處坐下。

    韓山見這婦人約三旬出頭的年紀,雖已人到中年,但皮膚白皙嬌嫩卻一如處子般,容顏雖非極美,也有數分姿色。在那雪膚的襯映下,模樣極為耐看。此刻也許是猛遭巨變,丈夫猝死之故,她臉上顯出一股淡淡的憔悴之色。

    除了應門那少年外,還有一名七八歲的小童,似乎很怕生,一直緊緊隨在陳妻身旁。這個小孩和那應門的少年自都是陳宜先之子。

    牛代棠隨便和陳妻說了兩句,韓山尋機插口道:「陳夫人,在下乃牛總鏢頭之友,欲向夫人討教幾個問題。」

    陳妻向牛代棠看去,牛代棠點頭道:「韓少俠乃江湖中鼎鼎有名的人物,這次前來揚州正是尋那殺人劫寶的真兇來了。弟妹不必有所顧慮,對韓少俠所問儘管如實相告便是。」

    陳妻便又望向韓山,道:「少俠請問吧。」

    韓山道:「對於尊夫之逝在下深表遺憾,在下想問的只是有關尊夫出鏢前一些日常中的小事而已。先想請夫人回答第一點是,在尊夫出鏢的前一日,他回到家是什麼時候?」

    陳妻回想了一下,道:「亡夫那一次回來是在黃昏時分,大概就是申末酉初時候吧。」

    當時肯定料之不到,但那畢竟是陳宜先最後一次活著回來。那一次離別竟成為他們夫婦的永訣,牛代棠想到這一點,也能夠體會出陳妻現在的感受,本就不快的心情更為之沉重。

    韓山又道:「那麼陳先生回來後,當日可又曾出過門嗎?」

    陳妻搖了搖頭,道:「沒有。」

    韓山道:「可有人來拜訪陳先生?」

    陳妻道:「沒有。」

    次日便要出門遠行,在這個時刻自然是留在家裡多陪一陪家人。牛代棠覺得韓山問這兩個問題未免多餘,隨即想到韓山並非鏢局中人,不瞭解這一點也不算奇怪。

    韓山道:「那日陳先生回來,一直到次晨他出門這之間他可曾和夫人提起過有關這次走鏢的細節之處沒有?」

    陳妻道:「賤妾不懂少俠所指的是什麼。亡夫那日回來交代次日出鏢的事情時只說要去蘭州送鏢。來回約需一個多月的時間,別的什麼也未提。」

    韓山道:「夫人不妨好好想想,尊夫真的什麼也未提麼?」

    陳妻稍一思索,斷然否認道:「是的,什麼也未提。」說到這裡,她眼圈不由一紅,道:「難道他還能預料到自己要出事,先交代一下身後之事麼?」

    「抱歉,令夫人傷心了。」韓山向牛代棠道,「在下沒有什麼可問的了。咱們這就到陳先生墳前上香吧。」

    牛代棠道:「好。」和韓山一起站起。

    陳妻見狀忙也站了起來,揩揩眼睛道:「賤妾去準備東西。」

    牛代棠阻止道:「不勞弟妹操心,一切由我們自備就是。」

    從陳家出來,由宋小刀和陳宜先的長子帶路,到陳宜先墳前祭奠了一番之後,牛代棠打陳宜先之子回家,然後便和韓山、宋小刀一起回了飛鶴鏢局。

    中午吃飯時李樹生、朱攀登、杜愛國三人依舊不在,不過這次他們相隔不久,在黃昏晚飯之時便一一回來了。

    稍晚回來的杜愛國坐下後三句話未說,便見牛代棠派人來請用膳。李樹生等雖不覺餓,還是和韓山一同到前面吃了些東西方又回到屋中坐齊。

    四人說笑了幾句後話入正題,韓山先講了講自己去陳家的情況,然後問朱攀登三人所行如何。

    朱攀登是和李樹生一同去了葉浩武家附近的,他先講道:「我帶著老暈雞在路上問清了葉浩武的府宅所在,這處地方卻是昨日我們沒有去的。我和老暈雞過去後,在其附近找了兩家酒店,一家客棧一家茶館,還有幾間販賣各色貨物的鋪子問了一下,所問之人卻無一例外,全都知道飛鶴鏢局失鏢一事,而且也都知道飛鶴鏢局所丟的乃是葉府的傳家之寶七巧蓮花燈。」

    韓山道:「他們都知道?」

    朱攀登道:「我問那些人是從何處聽到的消息,有的說某某的表舅就住在飛鶴鏢局這條街上,消息是他傳過去的;有的說他們那裡有人曾親眼見到牛代棠失意歸來的情景,故可知其此次走鏢失了手;還有的說他的一個朋友和葉府的一名管事之人交情甚密,此事便是那管事之人親口所說。種種說法,莫衷一是。不過知道的人只限於葉浩武家附近,稍遠一些知道的人就少了許多,越遠知者越少,甚至無人知道了。」

    韓山道:「葉浩武的家在揚州何處?」

    朱攀登道:「他家和葉夫人的家隔了幾條街,都在城中一帶。」

    韓山思索著道:「飛鶴鏢局在揚州西南,他們鏢局失鏢一事倒由城中心先散佈開來。」

    朱攀登道:「這也並不算太過離奇。咱們和牛總鏢頭也是剛剛歸來,先歸來的鏢師和葉律為又不會去張揚失鏢一事,所以消息到現在才有所外洩,又只限於一個地方,還未散及到整個揚州也就沒什麼特別不會情理之處了。」

    「也許是我多慮了。」韓山又想了一會兒方道,「既然這樣,這一點就暫先放下。愛國,說一說你的情況。」

    「也好也不好。」杜愛國道,「我可以說弄清了那日陳宜先從飛鶴鏢局出來一直到回到家中行這一路的一切動靜,可是並未查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就好像講故事一樣,雖然這個故事講得有始有終,條理分明,但卻太過於平淡,沒什麼聽頭。要知道沒有味道的故事決不是一個好故事。」

    韓山道:「就算不是好故事,也要講來聽聽。」

    杜愛國道:「我先問明了陳家的地址,然後又弄清了陳宜先的回家路線,之後便將這一路線上的一切街邊小吃、路沿小攤販、臨街店舖都列入了探聽範圍,由飛鶴鏢局處開始問起一直問到陳家門口,總算可以肯定陳宜先那日確實是從這條路上回家的,而且途中沒有做任何停留,頂多是一邊走一邊和街邊的熟人打聲招呼。所以可以斷家陳宜先決非在回家之前將那條移花接木之計說出去的。」

    韓山道:「對於講故事而言這種情況或許過於太淡,但就現實來說能弄清這些我認為已經足夠了。陳宜先既不可能在回家之前將他所知道說出去,那麼他就只有回到家裡說了。咱們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查明陳宜先的妻子有沒有說謊。」

    朱攀登一邊想韓山剛才所言他問陳宜先妻子的幾個問題一邊道:「陳宜先的妻子若說了謊,只可能出現在這兩點上:一她說陳宜先回家無人來拜訪過,實則有有人來過。二,陳宜先只是對她言明第二日走鏢的目的地和往返所需時間,事實上陳宜先還對她說了別的。」

    「不錯。」韓山道,「只要陳宜先是洩露消息之人,陳夫人就一定說了謊!」

    杜愛國斜望著韓山,故意歎了一口氣,道:「看樣子,查清這陳夫人是否說了謊,又是要我們去辦了?」

    韓山微笑道:「你們既然願意去,那自是最好。」

    杜愛國道:「做這種跑腿磨嘴的事倒不怕,我只擔心如此下去,恐真有一天我們得向你借錢了。」

    朱攀登向韓山道:「明日你有什麼打算?」

    韓山臉上浮現出一種悠然之色,道:「揚州城你們已逛過了,我卻還沒有。明日無事,我也到這繁華勝地之中去走上一走。順便再打探一下,看能否對葉家多做些瞭解。」

    天色尚不算很晚,四人暫將查案這件事放過一邊,閒聊起來。在談正事時李樹生因頭腦糊塗插不上口,現在一開始說笑他便精神一振,除了偶爾說兩句外,不進為兄弟們的嬉笑之言放口大笑。大夥兒又說笑了大半個時辰,方都回房睡覺去了。

    此後一連五六天對於調查之事都無甚大的進展。朱攀登和杜愛國通過打聽,已經確定那日陳宜先回家後確實沒有一個客人上門。陳宜先的妻子姓姚,和陳宜先成婚已有十多年,二婦二人極少吵嘴,婚姻生活可說十分和睦。陳宜先身為一名鏢師,除了因走鏢而經常不在家外,他生活嚴謹,作風正派,並無什麼不良嗜好。陳妻姚氏也並非什麼虛浮女子,逐日裡除了必要的採購家用需上街外,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陳宜先不在家的日子裡,她更是深居簡出,只是操家教子,緊守家門。也曾經有些登徒浪子看姚氏有幾分姿色,瞅陳宜先不在家時曾來謔言相戲,欲行不軌,均被姚氏厲言拒絕。這種事生過幾次後,念及陳宜先也是一名武人,便無人敢再來了。朱攀登和杜愛國在打聽時,陳宜先的街坊鄰居一聽到陳家,無不交口稱讚,又均為陳宜先不幸身死而深覺可惜。

    知道了那日陳宜先回家後並無一個客人上門的情況後,朱攀登這幾日一直守在陳家附近,監視著陳妻的一舉一動。杜愛國和李樹生或者上街遊蕩,或者陪韓山一同就葉家打探一番,反正都沒有在飛鶴鏢局閒呆不出。

    這日韓山一早便獨身一人又出了飛鶴鏢局,信步來到城南。正走之間忽見路邊有間名叫仙人醉南店的酒樓,稍一停頓移身走了進去。

    這仙人醉南店正是葉府所開。葉府在揚州所高的店舖之中光酒樓便有五家。這五家酒樓分別佈於城內五個地方,除了城中那最大的一家冠名為仙人醉酒樓外,其餘四家處在哪個方位便以此方綴名。比方說位於城東的叫仙人醉東店,城西的叫仙人醉西店等。前幾日韓山已經去過了西、北、中三家。現下來到這仙人醉南店,韓山見店中佈置格局和另外三家並無不同,除了城中那家佔地最大,店堂中範圍更廣外,其它幾乎一模一樣。

    在店中找了一張空桌坐下,韓山點了酒菜一邊等候一邊觀察起店中的客人及夥計來。正等間他忽見一人如一陣風般衝了進來,看到這人韓山心中不由一動,認得她正是葉府二小姐,前幾日和自己動過手的劍中一秀小羅煞葉如詩。

    只見葉如詩在店心一張空桌上坐下,店掌櫃親自過來招呼道:「二小姐,你要些什麼?」

    葉如詩道:「你忙去吧,我要什麼自己點。」說完向店中一瞟,望到角落裡的韓山時不禁一呆。

    韓山面不改色,迎著葉如詩的目光微微一笑。

    葉如詩認出韓山頓時勃然大怒,站起身幾步走到韓山身前,提起手中的劍用劍鞘指著韓山道:「是你這臭小子!」

    韓山站起抱拳道:「不知二小姐有何指教?」

    「你……你……」葉如詩連說了兩個你字,卻不知該將心中的怒氣從何處開始洩出來。回想上次與韓山一戰,韓山並無任何過火之處。雖對自己無禮出手,卻也只是迫於自保,後來的言談還大有回護自己之意,倒是自己還罵了人家好幾聲臭小子。如此一想,葉如詩心中的怒氣不由大減,指著韓山的劍鞘正欲放下之時,忽又覺眾目睽睽之下就此作罷自己豈非很沒面子?便又一挺劍鞘做勢拔劍,道:「那天未分勝負,今天再來比過!」

    韓山道:「咱們已經比過一次,功夫不分伯仲,再打還有什麼意思呢?」

    葉如詩道:「上次是你僥倖,咱們再比一次,看你的運氣是否還如上次那樣好。」

    韓山眨眨眼道:「如果我不想比呢?」

    葉如詩冷冷道:「那日不關你事你強要出頭,今日怎麼變得膽小如鼠了?」

    韓山索性坐了下去,微笑道:「那日我接你劍並非是強要出頭,今日我不應戰未必就膽小如鼠。」

    「不比不行!」葉如詩道,「快快隨我出去!」

    韓山笑容不變,竟連話也不說了。

    葉如詩不由氣極,道:「好!莫怪我沒有打招呼!」話音未落,拔劍便朝韓山刺去。

    這一劍劍勢凌厲,韓山仰身至與地相平,雙腳一蹬,身子如箭一樣向後射出數尺。葉如詩不等韓山站直,又是一劍刺過。韓山側身閃開。葉如詩卻毫不留情,緊跟著連刺兩劍。

    如此一攻一躲,葉如詩連攻二十八劍,韓山連躲了二十八劍。這二十八劍須臾而過,兩人卻已在店堂中由南至北,又自北而南地奔走了兩圈多。當葉如詩第二十八劍落空後,又是一劍自上劈下,韓山向一側移身避開,葉如詩收勢不及,竟將一隻桌子劈掉一角!葉如詩面色鐵青,停身喝道:「站住!」

    韓山在葉如詩面前近一丈遠處停下,笑容可掬地望著葉如詩。

    葉如詩冷聲道:「你躲我這幾下很不錯啊,那日怎麼不見你用?」

    韓山道:「那一戰二小姐也不見得就使出了所有功夫。」

    葉如詩想了想,覺得韓山言之有理,正要再找刺責問兩句時,店掌櫃卻趕緊趁這停戰的機會跑過來道:「二小姐,千萬不敢再打了,若驚擾了客人,咱們的生意還做得成嗎?」

    葉如詩頭也不回,道:「我自有分寸,你過一邊去。」

    店掌櫃知道葉如詩的脾氣,不敢多說,乖乖退過一旁。

    葉如詩瞪了韓山半晌,忽地道:「臭小子,你打壞我家酒樓內的桌子,這筆帳該怎麼算?」

    韓山不禁失口笑出,道:「二小姐是哪只眼睛看見這張桌子是我打壞的?」

    葉如詩這才想起桌子還是自己劈壞的,登時為之語塞,隨即又振振有詞地道:「要不是你賴在店裡不出去,我又豈會失手打壞桌子?」

    聽了葉如詩的話,韓山想了一下,竟點頭道:「二小姐說得是,打壞桌子在下終歸有一定的責任。也罷,在下照價賠償就是了。」

    葉如詩心中一樂,想道:「原來你非但是個臭小子,還是一個傻瓜!」口中道:「你以為照價賠償就行了麼?你在店中這麼一鬧,還有誰敢來這裡吃飯,我家的損失可大了你知道嗎?」

    韓山道:「那麼依二小姐之意,又該當如何呢?」

    葉如詩道:「若要賠錢,你就是賠一萬兩銀子,我也覺著吃虧呢!不過看你是外地來的,為了避免人家說我欺負一個外來人,就不得你計較那麼多了,一萬兩就一萬兩,我勉強收下就是。」

    「一萬兩?」韓山微笑道,「我看二小姐不是欺負外來人,而是想要我的命吧?」

    「如果你不想賠也好辦。」葉如詩一挺劍,道:「一句話,咱們好好地比上一場,功夫底下見真章!」

    原來葉如詩雖是女子,卻自小好武,學武至今功夫已算不弱,在揚州城內也可算有名的好手,凡和她對陣者皆非她之敵,她師父浣心師太又是僅收她一個徒弟,平日裡無人和她切磋比較,以致她常為找不到一個可以與自己匹敵的對手總覺得世事不盡人意。上次她和韓山一戰之後也未想到什麼,今日再次相逢,她突地現韓山不就是一個很好的對手麼?而且她素來好勝,極不甘心和韓山只打成了平手,便借今天這個機會要與韓山再戰一場。

    韓山聽了葉如詩的真實意圖,不禁微笑道:「看樣子不與二小姐比試是不行的了。不過就是比,也要換個地方再比。一張桌子一萬兩,若在下失手再損壞的貴店的物品,恐怕只有真的去自殺了。」

    葉如詩不由一笑,立刻也認為韓山說得不錯,在這裡動武確實不是地方,就算去外面大街之上,人來人往的也多有不便。另外若讓家裡人聽訊趕來的話,只怕這場比武也無法再比下去不說自己也只等著回家挨訓吧。於是她便向韓山道:「那你說該去哪兒打?」

    韓山道:「在下初來此間,又怎及二小姐熟悉地形?自該由二小姐來挑選場地才是。」

    「說得也是。」葉如詩想了想,一下子便想到了一處所在,心中一喜,道,「地方我有,只問你敢不敢去。」

    韓山一笑,道:「在下既請二小姐來選擇,就早將地利之便拋過一旁不復再想了。再者,在下也看得出二小姐光明磊落,技藝過人,縱稱不上巾幗英雄,也決非那種暗藏手段的小人。」

    葉如詩極少聽到這般稱讚,韓山這一番話說得她心中極為舒暢。她盯了韓山半晌,道:「原來你不但功夫不錯,眼光和膽識倒也有些。」「嗆啷」一聲收了長劍,扭頭向外走去。

    韓山微微一笑,移身跟上。

    兩人出了店來,葉如詩忽想到了什麼,停身向韓山道:「你在此等我一會兒。」

    韓山便站定道:「二小姐早去早回。」

    葉如詩詫異地道:「你知道我要去幹什麼?」

    韓山道:「在下不知。」

    葉如詩道:「那你怎麼讓我早去早回?」

    韓山道:「該我知道的,我不問也能知道;不該我知道的,我問了也是白問。倒不如說一聲早去早回更為合適。」

    聽了此言,葉如詩深以為是。以前不論是誰和她在一起,比方說她的丫環,她若讓之等一下,那人必要問她原因,而她總是回上一句「問那麼多幹什麼」若者「過一會兒你就知道了」。現下換了韓山,兩人接觸時間雖短,但韓山不同葉如詩所認識的任一個人,行事幾乎全都大大出於葉如詩的意料之外。葉如詩除了詫異,對韓山倒也產生了一兩分敬佩之情。

    當下葉如詩不再多言,轉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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