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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二十六回 鴻飛鶴舞(修改) 文 / 簪花紅袍傳

    陳孤鴻見小雲行事頗具仁心,先前生出的殺人滅口之心,稍有動搖,微笑道:「閣下怎生稱呼?不知在何處宮觀修行?」語氣已經比先前和緩了許多。

    小雲道:「貧道雲歸鶴,是「玉虛宮」門下。」陳孤鴻嫣然一笑,道:「失敬!失敬!原來閣下竟是道教門徒!不知『太和山』上的諸位道長,哪位是你的尊師?」話音未絕,又補上一句,道:「不知木榮春真人一向可好?」小雲躬身施禮,道:「有勞陳姑娘掛懷,大師兄一向安好!」

    陳孤鴻先是一驚,復又覺得可笑,伸出纖纖玉指,指向小雲道:「你膽子不小!紫陽真人所傳的弟子中,年齡最小的榮浩道長,如今也已四十出頭。你能有多大年齡,竟敢冒充木真人的師弟?我見你行事頗具仁心,原以為你是個正人君子。此時看來,你不過是個狂妄之徒而已!」說到最後,已是聲色俱厲。不等小雲解釋,她嬌叱一聲,十指輪彈,真氣從指尖迸射而出,幻化成數十朵顏色各異的鮮花。暗香浮動,落英綻紛,漆黑的夜空立刻成了花之海洋、色之舞台。

    她的「飛花偃月」神功和兩年前相比,顯然已精純了許多。花朵色澤更加艷麗,花香濃郁,和真花幾乎沒有任何區別,稱得上以假亂真。小雲暗暗點頭,心知花朵是由水、木真氣幻化而成,於是凝立不動,催動壬水和乙木真氣飛運行。在身體四周形成一個巨大的氣漩,從空中提取水、木元素。

    陳孤鴻見他對自己出的「飛花偃月」不理不睬,心裡微微有氣。十指加彈出,空中萬花齊放,彩光搖曳,景像極為壯觀。小雲體內的真氣迅運轉一周,空中的花朵如流星飛墜,紛紛向他飛去。彷彿他的身體就是一塊巨大無比的磁石,將花朵全部吸引了過來。漆黑的夜空猶如下了一場花雨,眨眼間,他的體表已被花朵覆蓋,半寸肌膚也未曾裸露在外。

    正常情況下,「飛花偃月」一經接觸人體,就會爆裂,但此時並沒有出現半點跡象,陳孤鴻大感驚異。小雲縱聲長嘯,真氣再次運轉一周,將構成花朵的水、木元素,全部吸入了體內。就像是變戲法,附在他體表的數千朵鮮花,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陳孤鴻大驚失色,心想「就算木真人親臨,也沒有如此手段!此人究竟是誰?」明知功力和小雲相差甚遠,卻並不想輕易服輸,冷冷的道:「你膽敢冒充木真人的師弟,果然有點本事!你是否敢再接我一招?」小雲不想多做解釋,微微一笑,道:「既如此,陳姑娘請出招!」

    陳孤鴻微微搖頭,此人在破去「飛花偃月」後,如果乘勢追擊,自己早已戰敗,怎會有再次出手的機會?此人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使人感到難以理解。她迅解開領口絲絛,脫下紅氈大氅,迎風一抖,撮口出一聲類似鳥鳴的長嘯。

    小雲眼力非常,見紅氈大氅的天藍色裡袝上,繪有一隻白色鴻雁,不禁心裡一動。兩年前在摩天嶺的盤腸小路,陳孤鴻曾親口說過,她和「萬獸真君」遲鎮岳有師門淵源,難道她真的精通役獸之法?念頭不等轉完,耳中傳來一聲清亮的長鳴,一隻通體雪白的鴻雁從大氅中飛出,振起雙翼飛向高空。

    起初它體形尚小,但逐漸增大,待上升十幾丈,翼展已達十丈左右,從頭至尾長約六七丈,就似一片白雲飄在空中。單它的頭顱,已比獅虎等猛獸大出不少,體形之大,令人瞠目結舌。

    小雲暗暗驚異,白色鴻雁決非凡鳥,可以隨意變化大小,應屬仙禽無疑。陳孤鴻能夠役使它,馭獸的本領已不亞於「萬獸真君」遲鎮岳。他不敢大意,從領後掣出「裁雲帚」,凝神準備應戰。

    見他有點緊張,陳孤鴻頗感得意,高聲喚道:「仙奴,去!」接到指令,被她喚作「仙奴」的白色鴻雁,雙翼一斂,飛俯衝。雙翼一收一放,已從幾十丈的高空飛臨近前,度不亞於任何法寶飛劍。它脖頸一曲,紅色的長喙鑿向小雲頂門。兩翼扇起的狂風,將周圍的樹木全部連根拔起。「砰砰」之聲,響徹耳鼓,塵土瀰漫,猶如沙塵暴陡然來臨。

    小雲眼目難睜,雙手猛力一挺塵柄,硬接一擊。「砰」的一聲悶響,仙奴的長喙重重鑿在了塵柄中央。小雲雙臂酸麻,眼前金星亂閃,耳中嗡嗡作響。「登、登、登」連退幾十步,站穩之後兀自感到氣血翻湧,心中暗讚一聲「這扁毛畜牲好大的力氣!」仙奴在低空盤旋一周,長達五丈的左翼如巨型砍刀,斬向小雲腰間,變招迅捷,攻敵無備,宛如武功好手。小雲啟動「丙火太陽功」,真氣遊走全身,手腕反轉,「裁雲帚」幻起一道金光,擊中仙奴左翼。兩下力量都大,伴隨一聲悶響,小雲再次後退十幾步,方才穩住身形。仙奴長鳴一聲,劇烈的灼痛已使它不敢戀戰,雙翼一振,飛上高空。

    陳孤鴻「哼」了一聲,撮口長嘯。仙奴吃痛不小,明知小雲不太好惹,但經不住主人連聲催促,只得再次起攻擊。小雲和陳孤鴻並無怨仇,並不想傷害仙奴,待它逼近,便施展御風身法,和它展開游鬥。數丈方圓內,青影飄搖,趨避往返,猶如魚龍曼衍,變化莫測。

    陳孤鴻雙眉微皺,心想「如果『天河寶帶』仍在手中,我和仙奴前後夾擊,此人縱然厲害,估計最多三五招就可將他擒獲!」念頭轉到這裡,心裡暗呼可惜。仙奴儘管體形巨大,畢竟是一隻飛禽,在空中運轉靈活。高飛低掠,迅若飄風,不斷利用長喙、腳蹼以及兩翼,對小雲起全方位猛攻。輕靈似春風拂柳,凝重似泰山壓頂,威猛之際,又如驚濤駭浪,席捲向前,勢不可遏。小雲既然不想傷它,只能不停閃避。被它雙翼掀起的狂風,吹得東倒西歪,就像汪洋大海中一葉失去舵楫的扁舟,看上去隨時都有傾覆的可能。

    三五招之後,小雲的處境已經頗為凶險。暗暗念動咒語,從「須彌芥子壺」中取出「天河寶帶」。揮起「裁雲帚」接連出擊,將仙奴逼上高空。之後,飛身上前,左臂猛力一甩,「天河寶帶」擊向陳孤鴻面門。以他眼下的功力和對五行特性的掌握,五行所屬的任何法寶,一經上手,不必經過學習馬上就會使用。

    陳孤鴻正在思考今日之事如何了結,眼前藍光大盛,一道數丈寬的水流,毫無徵兆從高空飛流直下。勢如天河倒灌,瀑布奔流,她連躲避的念頭也未及生出,就被水流淹沒。她驚喜交集,翻翻滾滾被水流衝出數丈。待水勢減弱,雙足一點,濕漉漉的從水中躍起,立即縱聲長嘯。此時仙奴的長喙距小雲後背已不足數尺,聽到指令,振起雙翼衝上高空,不再繼續攻擊。

    小雲收回「天河寶帶」,憑空出現的水流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陳孤鴻從空中緩緩降落,全身上下的衣服早已濕透,緊緊貼在身上,曲線畢露,長腿細腰,身姿曼妙已極。她並無羞澀之感,舉步向前走來。胸前雙峰跌宕,使小雲生出少許綺思,雙頰泛起一層淡淡的紅暈。

    陳孤鴻抿嘴微笑,道:「閣下究竟是誰?為何我的『天河寶帶』會在你手中?」小雲哈哈一笑,道:「陳姑娘,你難道此時仍不明白?我自然是木真人派來歸還你『天河寶帶』的人!」陳孤鴻雖已料到,但聽小雲親口證實,方才相信自己不是在夢裡。木榮春曾經承諾,要用三年時間修復「天河寶帶」,如今才過去不足兩年,這件壬水屬性的頂極法寶,又將再次回到她的手中,使她感到驚喜異常。

    小雲見她眼中全是希冀之色,知她心急,微微一笑,從左臂解下「天河寶帶」,上前一步交給她。陳孤鴻接過之後,伸手輕輕撫摸「天河寶帶」湛藍色的表面。舉止輕柔,就像是在撫摸一個新生的嬰兒,臉上洋溢著久別重逢後的喜悅。

    小雲很難理解她和法寶之間的感情,見她如此戀物,不禁搖了搖頭,道:「天河寶帶是壬水一系的頂極法寶,威力原本就已不小。我教的創教祖師在修復過程中,又在它的兩端附加了兩道玄武封印,眼下它的威力已經可以和神器媲美!」取出寫有「海晏河清」神功的絹冊,遞給陳孤鴻,繼續道:「為了能使你把『天河寶帶』的威力揮到極限,我教的創教祖師單獨為你創製了一門神功,名為『海晏河清』,大師兄已把行功之法抄在了絹冊中。『天河寶帶』配合『海晏河清』一同使用,威力之大,足可移山填海!決非等閒之人所能抵禦!陳姑娘回山後,最好閉關三月,練成神功後,再下山行道。否則,恐有不妥!」言下之意是說,如果神功未成,以陳孤鴻眼下的修為,「天河寶帶」難免會被他人再次損壞。

    陳孤鴻冰雪聰明,知道小雲是一番好意,當即應允。把「天河寶帶」和絹冊收起,躬身施禮,道:「木真人不愧是誠信長者,對孤鴻關愛有加。雲道友回山後,請代為轉達我對他老人家的感激之情!」

    小雲躬身回禮,道:「此等小事,不值姑娘一謝!大師兄為你所作的一切,並不希圖報答。只要你以後能把『天河寶帶』和『海晏河清』用於正途,他老人家就欣喜不已了!」陳孤鴻稍感懷疑,小雲話中似是另有所指,像是在指責她此前的行為有失正途。她嫣然一笑,道:「雲道友雖是皮裡陽秋,但孤鴻仍十分感激你的良苦用心。」臉色歸於平靜,道:「從今往後,陳孤鴻盡量恪守正途,請雲道友轉告木真人,請他老人家儘管放心!」

    小雲大喜,道:「姑娘能如此,不但是天下蒼生之福,也是在為你自己積攢陰功!大師兄得知此事,定會倍感欣慰!」陳孤鴻道:「雲道友,你真的是木真人的師弟?」小雲哈哈一笑,道:「如假包換!」陳孤鴻白了他一眼,雖然弄不明白木榮春為何會有一位如此年幼的師弟,但小雲方纔所顯示出的功力,已經比木榮春高出不少,卻容不得她不信!

    仙奴一直在高空盤旋,許久未曾接到指令,頗感焦躁,出幾聲清亮的鳴叫。陳孤鴻撮口長嘯,仙奴雙翼一斂,飛俯衝。身體逐漸縮小,等在陳孤鴻肩頭降落,身形大小已和普通鴻雁沒有任何區別。它伸出長長的脖頸,磨蹭陳孤鴻的面頰,一人一禽,就似一對久別重逢的閨中密友,狀極親暱。陳孤鴻輕拍它的脊背,右手一指小雲,柔聲道:「仙奴,這位是雲歸鶴道長,你過去認識一下吧!」

    仙奴竟能聽懂人言,飛至小雲肩頭。側頭曲頸,望向小雲,一雙黑黑的圓眼中儘是狐疑之色。別看它只是一隻禽鳥,卻不肯和小雲輕易親熱,神情戒備,竟是自有尊嚴。見它通體雪白,絕無一絲雜色。長喙和兩支腳蹼,色作鮮紅,乾淨整潔,神俊異常,就如同她的主人。小雲不禁心生喜愛,輕輕的道:「仙奴,我是雲歸鶴,咱們交個朋友吧!」伸出手撫摸它的脖頸,感覺入手溫軟滑膩,竟和翥凰的嬌軀有幾分相似。

    仙奴緩緩垂下眼簾,身體前後微微搖晃,盡情享受小雲的愛撫,看上去似是感覺十分舒適。它無論神態行為,都和人類極為相像。小雲心中泛起柔情,轉頭在它雪白的脖頸上輕輕一吻。仙奴出一聲意義不明的輕鳴,迅曲起脖頸,把頭顱埋在了左翅下。小雲嚇了一跳,轉頭面向陳孤鴻,臉上儘是無辜之色,道:「仙奴是一個女孩子嗎?否則,它為何如此羞澀?」陳孤鴻「撲嗤」一笑,白了他一眼,輕輕說了聲:「傻瓜!」

    陳孤鴻召回仙奴,披起紅氈大氅。小雲道:「陳姑娘,我有一事相詢。」陳孤鴻笑道:「雲道友不必客氣,有話就請直說!」小雲道:「陳姑娘,你並不知曉『睚眥之印』的操控之法,把它搶來又有何用?」陳孤鴻方纔仍是笑語嫣然,聞言將臉一板,冷冷的道:「這是我的私事,難道你也要管?」

    她的臉竟似六月的天,說翻就翻,毫無徵兆,小雲大感頭痛,苦笑道:「陳姑娘,你雖然放火焚燒了文罄竹的屍體,但你有沒有想過,你和他曾經一同出現在陳不染的壽宴上。二人行跡親密,又是結伴離去,當時至少有幾十人有目共睹。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傳到尚扶搖的耳朵裡,以他的精明,現文罄竹失蹤,豈能不疑心你?屆時,你怎麼應對?」輕歎一聲,道:「就算練成『海晏河清』,再配以『天河寶帶』,以你的功力,恐怕也非尚扶搖三招之敵!」

    陳孤鴻先前的確未曾考慮後果,此時想起尚扶搖為人狠辣,心裡略感恐慌,但很快又平靜下來。她為人堅韌,一向是愈挫愈強,當下兩葉柳眉微微豎起,臉色如冰,道:「我既然敢殺文罄竹,就自有辦法應付以後的麻煩,不勞閣下操心!告辭了!」轉身幾個起落,消失在無邊的黑暗中。

    小雲在土坡上緩緩坐下,回想起今夜的經歷,不禁微微苦笑。一夜的所見所聞,可謂光怪6離,各色人等紛紛粉墨登場。人性中諸如貪婪、狡詐、凶殘、自私等陰暗面,無不一一展現在眼前。所見之人,不論是勝利者,還是失敗者,他們每一個人的心裡又何曾有片刻安寧?終日為**所擾,導致身心備受煎熬,痛苦不堪。就如夜晚來臨之際,奮不顧身投向燈火的飛蛾。只為貪圖彈指間的溫暖和光明,明知必死,仍是前仆後繼,投向熊熊烈火,把自己燃燒殆盡。行為可憐,又復可悲!自己今夜救下柳誠志,放走彭秀婕,將「天河寶帶」和絹冊交給了至今難分善惡的陳孤鴻。幾件事情也不知處理的是否妥當!抬頭仰望汗漫虛空,心中感慨良多。人生和浩瀚宇宙相比,就如蜉蝣之短暫渺小。但仍有人,把如此短暫的人生,用於爭名奪利,逞強鬥狠。其中不乏像陳不染、彭秀婕之流的一代俊彥,如此,豈不可悲、可歎?

    長夜漫漫,恍如永無窮盡,小雲凝望燦爛星空,神思飛馳,如癡如醉。直到東方泛起第一縷曙光,他才起身輕舒秀眉,挺直腰背,迎著從地平線上噴薄而出的初升朝陽,步履堅定,緩緩向太和山進。經過一年多的學習,他的學識已極為廣博,但閱歷明顯不足。所謂「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所以每經一處市鎮,他都會逗留幾日,以便增長見聞。風土人情,物產情況,百業雜流,乃至所經之處的市場需求,物價水平,無不十分關心。遇有不懂之處,就會找人詢問。好在他相貌俊美,為人和善,並不招人討厭。大多數人都很有耐心,解答他提出的各種千奇百怪的問題。

    他一路前行,詢問了無數家裁衣鋪,能否把火浣鼠皮製成衣服,結果沒有一家店舖敢接手這宗生意。起初他十分失望,轉念一想,世間物性相剋,既然有火浣鼠皮,就一定有人可以把它做成衣服,只是此人自己還沒有遇到罷了!他心情隨之好起來,哼著學會不久的鄉村俚調,繼續前行,遊山玩水,頗為逍遙自在。

    幾天後,偶然間碰到的一件事情,把小雲的好心情破壞無遺。一日傍晚,他坐在一片土坡上休息,迎面走來一支數百人的乞丐隊伍。除去幾名婦女和兒童,其餘的都是清一色的青壯年男子。正常情況下,外出討飯的大多數是老弱婦孺,幾乎全部是由壯勞力組成的乞丐隊伍,是極為罕見的。眼下已臨近春節,小雲原以為他們是準備返鄉過年,但見他們神情淒楚,又並不太像。心裡疑問頗多,起身上前,經過一番詢問方才得知,原來十幾天前左太守為了加強蜀郡的防禦之力,下令在全郡所屬的邊陲村鎮,大肆強行徵兵,用以擴充邊塞的軍事後備力量。此次徵兵,並非常規兵役,又沒有相應合理的報酬,所以百姓的牴觸情緒十分嚴重。家中只有獨子的人家,紛紛讓兒子外出躲避,就形成了眼前這支構成極為特殊的乞丐隊伍。

    小雲十分清楚,左太守已經舉旗反叛,為了抵禦朝廷大軍的征討,他才開始大量徵兵。眼前的幾百名青壯年男子,皆是家裡的主勞力,一家人的衣食所需,全仗他們的辛苦勞作,才能得以維持。時近歲臘,眼見春耕在即,他們流浪在外,豈不誤了農時?一年的收入,又將從何談起?此次雖是躲過了兵役,但以後一家人的生活又將何以為繼?自己空負一身神功,面對百姓的淒慘處境,竟是毫無辦法,豈不可悲!一時間,黯然神傷,心情跌至下山之後的最低點。

    幾天之後,小雲抵達位於蜀郡邊陲的「高竹」縣城。一入城門,便感覺氣氛迥然有異。街道兩旁的民房,戶戶張燈結綵,大街上極少行人。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油煙味,敲擊案板聲、鍋鏟相碰聲此起彼伏,似是家家戶戶都在準備豐盛的宴席。小雲愕然止步,撓了撓頭,難道今天是什麼盛大的節日?一算時日,方才恍然大悟。今年臘月是小晉月,只有二十九天,沒有年三十,所以今天已是除夕!

    他找了一家只有一間客房的小客棧,住了下來。傍晚時分,店東依照吩咐在房間內開了一桌素席。小雲關好門戶,召出翥凰。二人次在市鎮中相聚,又是第一次共渡佳節,心情自然有所不同。翥凰頗為興奮,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在席間蹦來跳去,沒有一刻安閒。原本低矮昏暗、死氣沉沉的小屋,自她出現後,立刻充滿了勃勃生機。

    小雲當然不會像她那麼興奮,以一種極為懶散放縱的姿式靠在椅背上,偶爾舉起酒杯飲上幾口,心裡感覺平和喜悅。翥凰飲酒之後,雙頰原有的兩片兩暈,如燦爛晚霞,愈加明艷動人。一雙大大的眼睛裡,泛起層層水霧,似有波光閃動。姿容絕世,儀態溫婉,雖鮮花之美,無法喻其艷;雖春水之柔,無法喻其嬌。正是天香國色,百媚千嬌,不與群芳同列。小雲嘴角浮起一絲笑容,心想「我能和凰姊在一起,按七嬸的話說,不知是祖上燒了多少高香!」

    見小雲的目光裡湧起火一般的激情,翥凰既感甜蜜,又有幾分羞澀。微微一側頭,瀑布般的長從後背滑至胸前,輕輕喚了聲「小雲!」。小雲並不回答,從鼻中「嗯」了一聲。二人不再說話,相互注視,臉上漸漸露出會心的笑容。子時來臨,鞭炮聲大作,屋外人聲鼎沸,高竹縣城為之沸騰起來。小雲攬住翥凰的腰肢,推開窗戶,飛身躍至一間民房的屋頂。舉目望去,滿城都是星星點點的火光,鞭炮聲震耳欲聾,街道上人頭攢動,熱鬧非凡。翥凰伸手掩起耳朵,依偎在小雲胸前,臉上儘是幸福喜悅之色。

    清晨,小雲獨自離開客棧,在城內閒逛。此時已是乙丑年的正月初一,昨夜忙碌了一宿,百姓睡得很晚,街上幾乎沒有行人。空中瀰漫著刺鼻的火藥味,藍色的硝煙仍未散去,和白色的晨霧糾纏在一起,縣城裡雲遮霧繞,恍如一座天上都市。小雲踩著厚厚的爆竹碎屑緩緩向前走去,心裡湧起淡淡的哀傷。左太守已經扯旗造反,朝廷不日就將泒兵戡亂。屆時,眼下的寧靜祥和,便會被無情的戰火撕碎。

    遠處傳來兒童的嬉戲聲,並伴有零星的鞭炮聲。小雲緩步轉過街角,見小巷中一男一女兩個六七歲的兒童正在放鞭炮。男孩頭戴虎頭帽,穿一雙虎頭鞋,頸中掛著一個銀項圈,看上去虎虎有生氣。女孩紮著一個沖小辮,身穿紅緞面的夾綢襖,肌膚嬌嫩,如粉裝玉琢,十分可愛。小雲嘴角浮起一絲微笑,走上前去,俯身問道:「小朋友,你們在幹啥?」

    男孩瞪了他一眼,似是怪他多此一問,沒好氣的道:「你難道看不見我和姐姐正在放鞭炮?」女孩扯了扯男孩的衣袖,用極小的聲音道:「爹爹說見到生人要有禮貌!」男孩吐了吐舌頭,和女孩一起躬身道:「叔叔新年好!」小雲躬身回禮,笑道:「你們也新年好!」俯身抱起男孩,指著他手中的鞭炮,道:「把它給叔叔放好不好?」

    男孩的臉上露出懷疑之色,用清亮的童音道:「這是『二踢腳』,你敢放嗎?」小雲露出一副驚恐至極的表情,道:「叔叔一向膽小,你替我放一個,好不好?」男孩大是得意,從他懷裡掙脫,跑出四、五步,將鞭炮放在地上,用手中線香點燃引信。然後跑回到小雲身前,雙手掩住耳朵。引信燃盡,「砰」的一聲悶響,「二踢腳」沖天而起。「啪」再次出一聲脆響,爆裂開來,碎紙屑如片片雪花從空中紛紛飄落。

    就如同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喜事,兩個孩子歡呼雀躍,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小雲豎起大拇指,對男孩道:「你真勇敢,比叔叔強多了!」小巷深處傳來一個中年女子的喊聲:「大丫、小毛回家吃飯了!」女孩子脆生生的應了一聲,卻不肯走,和男孩子咬著耳朵小聲嘀咕著什麼。

    霎那間,小雲胸口如受重擊,如果母親沒有死,自己也末曾遁入道門,也會像眼前的兩個孩子一樣,無憂無慮的在街上玩耍。雖然不一定有鞭炮放,但歡樂的心情絕無二致。往年春節,母親做好飯後,也會倚在門邊,高聲喚自己回家吃飯。自己也會像眼前的一雙小兒女一樣,賴在街上遲遲不肯回家。只要母親能活著,自己寧願捨棄一切,像從前一樣,過著貧窮至極的生活!一時間悲難自抑,心如刀鉸,眼前一陣朦朧。

    女孩眼尖,立刻察覺,用手指刮著自己粉嫩的小臉,道:「羞!羞!羞!叔叔這麼大了還哭鼻子!」小雲淒然一笑,俯身把她抱起,顫聲道:「叔叔是給風吹的!你娘已經叫你,你領著弟弟早點回去吧,免得她擔心!」女孩撅起嘴想了一會兒,道:「那好吧!我和小毛這就回去!」眼珠一轉,又道:「我聽叔叔的話,算不算好孩子?」

    小雲心裡湧起柔情,輕輕擰了一下她胖嘟嘟的小臉蛋,笑道:「當然算了!」把她放下,將懷裡僅有的三兩碎銀全部掏了出來,塞到女孩手裡,道:「這是叔叔給你和弟弟的壓歲錢,希望你們能做個聽爹娘話的好孩子,快快樂樂、健健康康、早些長大成人!」女孩很有禮貌,拖著弟弟一同跪倒,磕了個響頭,道:「謝謝叔叔!」小雲知道以自己的年齡只能做兩個孩子的哥哥,怎可受此大禮?跪到還禮,道:「你們趕快回去吧,免得母親擔心!」男孩已經等不及,掙脫女孩的拉扯,轉身向小巷深處跑去。女孩跑出數步,轉回頭來,忽閃著一雙大眼睛,嫣然一笑,俏生生的道:「叔叔,祝你早日娶個嬸嬸回來!」說完咯咯一笑,轉身蹦蹦跳跳向前跑去。頭上的沖天小辮一顫一顫,漸漸的消失在晨霧中。

    小雲緩緩站起,心裡悵然若失,人生何者為重?在歷經千辛萬苦取得成功後,就算擁有了金錢、權位和名望,如果失去了最該珍惜的親情和自尊,人生又有什麼樂趣可言?頗覺意興闌珊,已無心再逛下去。轉身返回客棧,一整日再未踏出房門一步。

    在「高竹」縣逗留了三天,小雲再次踏上旅程。二天之後抵達楚郡,在「洞賓口」憑弔了一下呂祖的遺跡,之後掉頭折向東北。此時左太守反叛的消息,已經漸漸傳開。沿途每經一座城鎮,小雲都會到酒肆茶舍打聽消息。土生土長的楚郡人,因事不關己,提及此事,往往是眉飛色舞,口沫橫飛,一副恨不得天下大亂的神情。小雲暗暗搖頭,如果反叛的不是左太守,乃是楚郡的豐太守,他們是否也能像眼下這樣高興?

    前行數日,在一名為「泉溪」的小縣城,他聽到一件更加令人吃驚的消息。齊郡都督車萬里誅殺了太守楊清,響應蜀郡太守左玄齡的號召,不再服從朝廷統轄,舉旗造反。齊郡緊鄰京師所在的燕郡,直接威脅朝廷的安危,一時間,舉國為之震動。「正統」皇帝急召涼州都督「武威候」澹台復羽入京,加封他為「上柱國大將軍」。以「昭武」皇帝次子、「雍王」軒轅佑國為監軍,盡率幽、燕、並、冀四州,總計二十餘萬人馬,剋日啟程,前往齊郡戡亂。希望趁車萬里剛剛舉旗反叛,根基尚未穩固之時,一舉將之蕩平。小雲暗自嗟歎,戰火燃起,天下從此再無寧日,民生凋敝,已可想見。情緒一落千丈,已無心情遊山玩水,加快行程,準備早日抵達太和山,以應對時局之變。

    人生不如意,十有**!數日之後,小雲偶然遇見一件極為特殊的事情,將行程全部打亂,他想盡快返回太和山,已不太可能。一日傍晚,他走入一片山區,迎面奔來二十餘騎。馬上騎士一色黑衣短打扮,全部以青巾覆面,腰間掛有兵刃,或長或短並不相同。胯下馬匹,肌肉勻稱,腿長頸短,皆是純種的塞外良駒。蹄聲如雷,馬隊如一陣狂風,從他身旁飛掠過,衝入不遠處的一處小山村,再也沒有出來。

    小雲暗暗咋舌,二十多匹駿馬的總價值已逾七八萬兩白銀,這夥人究竟是什麼身份,竟如此豪奢?他們成群結隊趕到一處偏僻的小山村,究竟想幹什麼?心裡頗感好奇,飛奔到位於村子對面的山坡上,在一堆亂石中隱藏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村子裡雞鳴犬吠聲大作,呼兒喚女,哭爹喊娘,亂作了一團。十幾名黑衣人雙手分持刀劍、火炬,把村裡的男女老幼總共一百多人,全部趕到村前的一片空地上。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百姓十分驚恐,但面對黑衣人手中明晃晃的刀劍,無人敢作聲。除了火炬燃燒時出的「劈、劈、啪、啪」的爆烈聲,四週一片死寂。

    片刻之後,另有十幾名黑衣人從村裡走出。每人背負一支布口袋,圓鼓鼓的似是裝有糧食,有幾人手裡抓有雞鴨等家禽。小雲詫異莫名,以黑衣人的行為推測,他們像是一夥專門靠打家劫舍為生的盜匪。但騎著價值三、四千兩一匹的塞外名駒,反去搶奪村民手中價值不足幾兩紋銀的口糧,豈不可笑?天下焉有此理?心知此事絕不簡單。

    十幾名黑衣人將背在身上的布口袋取下,放在一名身材魁梧的黑衣人身前,施禮之後,退到兩邊,原處只留下一人。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布包,雙手交給身材魁梧的黑衣人。此人似是一夥人的領,將布包在手裡掂了掂,哼了一聲,冷冷道:「就只有這點?」對面的黑衣人,躬身道:「大哥,這鬼地方窮得很!兄弟們翻遍了整座村子,也只搜到了不足五兩的散碎銀子!」

    那「大哥」擺了擺手,令他退下,上前幾步,面向百餘名百姓,高聲道:「我們是清風寨的人馬,路經寶地,希望各位鄉親能夠資助一些銀兩!」一掂手中的布包,道:「但就這麼點錢,不夠我們兄弟們塞牙縫的,這有些不太好吧?」話語中已有了幾分威脅意味,語氣轉為嚴厲,惡狠狠的道:「誰的家裡藏有金銀細軟的,馬上給我拿出!否則,別怪大爺手辣!」從腰間掣出「九環厚背砍山刀」,迎風一抖,九個金環「啷」「啷」作響,聲音清脆,煞是好聽。他手腕一轉,挽個刀花,刀尖指向對面的村民。此刀一出,他如同換了一個人,淵渟嶽峙,氣勢逼人,大有一門宗師的風範。小雲心裡一動,已知此人必是刀法名家,決非普通盜匪。

    百姓面面相覷,無人敢應聲。過了一會兒,一位白老人顫悠悠的從人群中走出,對那「大哥」施了一禮,道:「小老兒是本村的村長,我們田家村建在山裡,除了靠種地收穫點糧食,也沒什麼額外收入。最近幾年又趕上年景不好,租賦又高,就愈窮了!大王若是覺得這點錢太少,村裡還有兩頭肥豬,不妨拉去給兄弟們打打牙祭。除去這些,我們再也拿不出什麼東西孝敬您老人家了!」

    那「大哥」飛起一腳,將老人踹倒,罵道:「放你娘的虛屁!老子要是帶上兩頭肥豬,又怎麼趕路?」人叢中有人喊道:「你憑什麼打人?」那「大哥」大喝一聲:「是誰說話?有種的給我滾出來!」村長連忙爬起,向人群用力搖手,但此時他再想阻止說話的人現身,已經遲了。

    一個衣衫襤褸的青年,昂闊步從人叢中走出,在那「大哥」身前站定,道:「是我說的,你待怎地?」聽他開口頂撞匪,村長擔心惹出禍事,急忙出言解勸,喝道:「二牛你不要命了?還不趕快向這位大爺賠禮?」換了一副笑臉,對那「大哥」道:「他年齡還小,不懂事!您老人家大人大量,不要和他計較,僥過他這一回吧!」

    那「大哥」伸手把他推到一旁,罵道:「老不死的!囉嗦什麼,給我滾一邊去!」跨前一步,直盯著二牛的雙眼,冷冷的道:「你膽子不小!」二牛並不害怕,直視他的雙眼,大聲道:「我光棍一條,一沒偷,二沒搶,膽子當然不小!」此話一出,小雲心知不妙,果然念頭不及轉完,那「大哥」的右手似是動了一動。一道青色的刀光,如閃電劃過漆黑的夜幕,二牛的頭顱已被無聲無息斬了下來。過了一會兒,屍體方才摔倒,人群中爆出幾聲驚呼。小雲吃了一驚,此人心腸歹毒,一言不合,便出手殺人,簡直是拿人命當兒戲。

    村長撲到二牛的屍體上,嚎啕痛哭起來。有他領頭,村民也隨之大哭,局面混亂不堪。那「大哥」大喝一聲:「都給我閉嘴!」飛起一腳,把二牛的屍體踢出場外,大叫道:「你們這些土佬給我聽好了,馬上把金銀細軟給我統統交出來!」一指二牛的屍體,道:「如若不然,此人就是你們的榜樣!」過了一會兒,見無人作聲,他轉頭和站在身後的兩名黑衣人低聲交談了幾句。之後將手一揮,道:「給我上!」聽到命令,站在兩邊的二十多名黑衣人,掣出兵刃,猶如一群野獸,衝向手無寸鐵的村民。看陣勢,是要把村民全部殺死。

    小雲天性沉靜內斂,加之道心已近圓融之境,就算面對的是敵人,他也是彬彬有禮,極少惡語相向。但此時,他再難抑制熊熊燃起的怒火,二十多名黑衣人毫無人性,已經搶走了村民的全部財產,仍嫌不足,竟然還要殺人害命,行為已無異於禽獸。一時間,他怒氣勃,「庚金少陽真氣」如珠走玉盤,瞬間佈滿全身,縱聲長嘯。

    小雲此次長嘯,迥異以往,聲音如敲金鼓,如撞銅鐘,清亮高亢,響遏行雲。威勢之盛,猶如旱天驚雷,使聞者喪膽。所有人全部感到耳膜猶如撕裂了一般,疼痛難忍。百餘名村民再難承受聲波的衝擊,紛紛跌倒,雙手抱頭,神情極為痛苦。黑衣人身有武功,情況稍好一點,但也是失魂落魄,心裡惶恐不安,先後停下了腳步。那「大哥」反應極快,心知來人功力極高,一旦出手干涉此事,再想殺死村民,勢比登天更難!大喝一聲:「不必理他,給我殺!」除了他身後的兩名黑衣人,餘者再次揮舞兵刃衝上前去。

    小雲豈能容他們得逞?飛起右足,踢在一塊重達數千斤的巨石上。「砰」的一聲巨響,巨石飛出十幾丈,把山坡上砸出了一個深達半尺的大坑。塵土飛揚,碎石激射,如同生了一場爆炸。黑衣人肝膽搖落,心裡萌生怯意。小雲挾一腳之威,從藏身處閃出,為了震懾群敵,採用重身法前行,足下用力,捲起沙土碎石,身後拖起一股黃煙。遠遠望去,如同一條黃色巨龍,蜿蜒曲折,從山岥上衝了下來。加之震人心魄的長嘯,聲威之猛,已非言語所能形容。

    彈指間,他已衝到近前,左手疾出,一把抓住了衝在最前面的一名黑衣人的後領,抖手把他甩了出去。黑衣人如騰雲駕霧,飛向前方。他腰部用力,想止住前飛之勢,但小雲在甩出他的同時,早已封閉了他的幾處穴道。一聲悶響,黑衣人就如一條死狗,直挺挺的摔在地上。出一聲短促的慘叫,昏死過去。

    小雲身形如電,雙手齊出,再次抓住兩名黑衣人,如法炮製,抖手把他們甩了出去。「砰」「砰」兩聲,二人不偏不倚落在先前被甩出的黑衣人身上。因身下已有一人墊底,二人並未昏厥,但劇烈的震痛,使他們出猶如殺豬一般的慘叫。二十多名黑衣人日常也是訓練有素的武功好手,但在小雲手下,竟似變成了嬰兒,已是毫無抵抗之能。

    小雲長嘯不絕,身形一晃,衝入黑衣人當中。雙手起處,如虎入羊群,無人能是他的一招之敵,接二連三被他甩了出去。「砰」「砰」聲不絕於耳,黑衣人的身影此起彼伏。眨眼間,除了那位「大哥」和他身後的兩名黑衣人,餘者已被他全部甩在了一旁,竟無一人可以倖免。

    所有的黑衣人都壓在最先被甩出的黑衣人身上,一人壓一人,如同疊羅漢。人塔高度已達三丈左右,但極為穩固,並無倒塌的危險。小雲用力之巧妙,分寸掌握之精準,無不令人歎為觀止。經過此番出手,他心裡的怒火漸漸平息,甩出最後一名黑衣人後,拍了拍雙手,停止長嘯,臉上浮起動人的笑容。

    那「大哥」心裡十分緊張,他決沒有想到,不等他出手救援,只眨眼工夫,二十多名手下已被來人全部擊倒。他向身後的兩名黑衣人使了個眼色,之後搶上幾步,掄起「九環厚背砍山刀」全力砍下,勢要把小雲從中砍成兩半。另外兩名黑衣人得到他的示意後,也各自從腰間掣出佩劍,衝到近前,展開夾擊。那「大哥」原以為,合三人之力,就算無法取勝,至少也能和來人維持個平手。誰知手中長刀甫動,便被小雲一把抓住了刀頭。他大吃一驚,運力回奪,猶如蜻蜓撼石柱,竟是紋絲不動。

    小雲微微一笑,緊握刀頭的左手,猛力一推。那「大哥」感覺雙手火辣,再難把持,急忙鬆手放脫刀柄。正想後躍閃避,竟已不及,挾著令人窒息的勁風,「九環厚背砍山刀」的刀柄,重重撞在了他的前胸。那「大哥」飛出十幾丈,直到後背撞上了山崖,才從空中摔落。口中鮮血狂噴,登時昏死過去。另外二人魂飛魄散,自知功力和來人相差太遠。飛身後撤,抖手將各自的長劍甩向小雲,希望可以籍此延緩小雲的攻勢。

    小雲並不閃避,待長劍飛抵近前,運起「庚金少陽功」。「砰」的一聲悶響,兩柄重達十幾斤的純鋼長劍,憑空爆裂,分裂成無法計數的銀色碎片,已被分解成單獨存在的金元素。星星點點,如飛蛾撲火,彈指間已被他吸入體內。

    分解過程充滿奇幻色彩,兩名黑衣人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心裡轉著相同的念頭「此人究竟是人是鬼?如果是人,又怎會具有如此匪夷所思的手段?」相互對視一眼,各自從懷裡掏出一物,抖手拋向空中。小云「咦」了一聲,想不到黑衣人中,竟有人可以馭使法寶。舉頭望去,見一青一白兩色光華,從空中直奔面門。疾如星火,呼嘯聲震耳欲聾,威力也是不可小視,二人無法將法寶收入體內,應是修真者無疑。

    小雲停止長嘯後,一百多名村民從痛苦中解脫,紛紛起身,在村長的帶領下,退到空地一角,屏息觀戰。小雲展現出的非凡本領,使村民堅信不疑,他一定是天神下凡,因路見不平,方才出手懲治黑衣人。所有人臉上都露出崇敬之色,雙手合十跪倒在地,對著小雲背影頂禮膜拜,狀極虔誠。

    小雲並不在意修真者,不想在二人身上浪費時間。待兩道光華臨近,閃身避過,如鬼魅,欺近兩名黑衣人身前。掣出「裁雲帚」,向左邊一人掃去。黑衣人想召法寶回援,已經不及,飛身向一旁閃去。小雲微微冷笑,右手反轉,「裁雲帚」擊中黑衣人的肩背。此一擊用力極大,黑衣人面孔向下,直挺挺的砸在地上,立刻昏了過去。另一人見形勢不妙,轉身就跑。小雲屈指一彈,一縷指風點中他後腦的玉枕穴。他借慣性又跑出幾步,才軟軟癱倒。

    此時,黑衣人的法寶已飛抵近前,小雲迅轉身,兩手齊出,已將一青一白兩色光華抓在了手中。低頭看去,見是一大一小兩柄板斧。一柄是白金打造,斧刃長約六寸,加上斧柄,總長已近一尺,是一件十分罕見的大型法寶。另一柄小了許多,斧刃長僅三寸,總長不足半尺,是用青玉製成。兩柄板斧外形完全相同,斧刃上方的吞口,以及斧柄前後的包頭,皆用黃金打製,做工極盡精良,十分華美。

    小雲曾聽木榮春提起過兩柄板斧的來歷,它們其實是一件法寶,名為「子母鴛鴦鉞」。它的使用者上官伯孝、上官仲友,是一對孿生兄弟。二人功力較低,但心意可以互通,就將本該由一人使用的「子母鴛鴦鉞」拆開,由二人分別使用。哥哥上官伯孝功力較高,使的是白金母斧,青玉子斧則由弟弟上官仲友使用。

    小雲心裡疑問頗多,被自己擊倒的兩名黑衣人,自然就是上官兄弟。據大師兄說,二人論功力可以排在修真者的前五十名之內,為人儘管算不上急公好義,卻也不是無恥之徒,好歹也是一方豪雄。不知出於何種原因,今日竟然自甘下賤,做起打家劫舍的勾當。搖了搖頭,收起「子母鴛鴦鉞」,走到村長面前,躬身施禮,微笑道:「老丈怎麼稱呼?」

    村長跪倒回禮,道:「小老兒名叫田喜富。您老人家是神仙,又是我們一村人的救命恩人,我怎敢當此大禮?」小雲扶他站起,笑道:「田老丈,您老搞錯了!我不是什麼神仙,只是太和山的一名普通道士而已!」

    田家村地處偏遠,但作為一村之長,田喜富多少有一點閱歷,笑道:「我說呢!誰會有這麼大的本領,轉眼間就能把二十多名匪徒全部撂倒!原來您老竟是老君門徒,這身份和神仙也差不了許多!」小雲從那「大哥」懷裡掏出裝有五兩碎銀的布口袋,交給田喜富,招呼百姓上前認領自家的東西。讓他們把黑衣人的兵刃,包括匪的九環刀全部拿回去,找鐵匠師傅重新鍛造成農具使用,也算是黑衣人對驚憂百姓所作出的少許補償。

    忙碌片刻,百姓各自回家。小雲對田喜富道:「我有一事需要老丈幫忙!」取出一顆「龍腦蛟骨香」,雙手一搓,待冒起青煙,交給田喜富,道:「您老回家後,找一處通風良好的所在,把它放入香爐就可以了。過一會兒,我再去找您!」田喜富雙手接過,道:「您老放心,小老兒一定不會誤事!我家住在村東頭,很容易找的!」

    二十多名黑衣人疊在一起已有不短的時間,小雲擔心會傷及他們的內臟,待田喜富走後,把他們一一提起,平放在空地一角,開始思考如何處置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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