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精這裡的東西又貴又不好,這可是你說的唄,」凱爾的臉色微微抽搐了一下,雙手一攤,「我可不想花這冤枉錢。」
啊,多麼記仇的傢伙……
「咳,這可是非常時期,我從不在這時候挑剔。」我厚著臉皮湊上前,「你看,像你這麼溫柔體貼的人,一定是替我準備好了吃的才出來的吧?」
「沒有。」他哼了一聲。
「這個可以有。」
「這個真沒有!」凱爾在我旁邊坐下來,頭仰得老高望向天空,一副不肖的表情——除了得意地豎起的尖耳朵。
「我記得,前一次你易裝打扮,似乎是在某個關鍵部位塞了兩個麵包吧?」我猥瑣地一笑,「那麼今天塞的是什麼呢?」
「誰……誰塞吃的了!不要胡說……」他連忙護著領口,臉頰上泛起一層粉色,加之嗔怒的表情,還真有幾分少女的樣子。
「唉,你這麼說,我只能自己動手求證了。」我撲過去扯著他的袍子,一手就往他領口裡鑽。
「哎呀,住手!」他自己也忍不住笑出來,「很癢啊!放手!」
——「吃飯要緊!「
正在我們胡鬧的時候,一群喝得醉醺醺的人類從不遠處的小巷路過,他們看到了我們,立刻出了噓聲,其中有一個還吹著口哨朝我豎起大拇指。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們走過去,如果說,他們伸出的是中指我還能理解,但是為什麼是大拇指呢?
「你……你要摸到什麼時候?」凱爾咬牙道
啊咧?
我忽然現大事不妙,我正用左手壓著他,右手探向他懷裡,另外,一條腿幾乎要跨到他身上去。再加上凱爾的易裝打扮,怪不得那些人類會有這樣的反應。
「啊,抱歉!」我慌忙抽回手,「手滑了,哈哈……哈……」事實上,在抽回手的時候,我觸碰到了凱爾胸前的魔能水晶,哪怕只是擦到一下,也足夠讓我所有的笑意消失殆盡。如果可以,我不想記起這塊水晶的存在。
「接下來呢?」他整理著領口,「你準備怎麼辦?」
「回到下層,我想應該是這樣,」我答道,「找到醫治的辦法,或者陪著小傢伙到最後一刻,我相信花不了幾天。」
凱爾很長時間沒說話,他的長在鹹腥的海風中散開,梢上沾染著夕陽火紅的光輝,而那個聲音清晰柔和地傳到我的耳朵裡,「帶我一起去。」
「不行。」
「先別忙著下結論,你好好想想,」凱爾似乎料到我會這樣回答,「你從下層上來,一路上遇到過什麼警戒嗎?」
「有是有,但是不嚴密,我可以躲過。」
「那麼,你可曾見到過地精對所有人例行檢查?體溫、特徵,或者別的什麼?」
「沒有。」我回憶道,「地精為了確保有錢的客人獲得安全的環境,的確做了一些舉措,比如設置一批消毒水的免費供應站、還有驅逐被感染者去下層、將來不急焚燒的屍體用客輪運到大海中央丟棄,焚燒死者的一切行李……但是警戒卻意外地鬆懈……」
「地精們堅定不移地隔離病人,但是沒有人去盯著這些事收尾。」凱爾總結道,「也就是說任何底層的人只要受過戰鬥訓練便可以自由行動,你看,所謂的安全在這裡真的存在嗎?」
「這……」
「你以為只有你不會感染?」他毫不掩飾諷刺的意圖,瑩綠色的眼眸裡滿是攝人的火焰,他忽然抓住我的手,強迫我去觸摸那塊魔能晶石,「也許這裡不止你一個人是那麼的『特別』?」
凱爾已經死了,或許他是一行人之中……最不容易被瘟疫影響的一個?
「帶我走。」他抬起眉,手指微微泛潮,他用的是命令的口吻,但是眼神卻像個被拋棄的小動物,讓人忍不住去答應他的要求。
「你回旅館去。」我斬釘截鐵的說道。凱爾的眉毛塌陷著,將目光別向地上,尖尖的耳朵也無力地低垂著。
弗雷猶豫著開口,並且少見地開始結巴。
「你回旅館去,把這身衣服換掉。」我勾起他的下巴,「扮演異性萬一露了馬腳,麻煩只會更大。」
凱爾忽然露出笑容,表情變化比我舉盾的度還快,「就這麼決定了。」他往我手裡塞了一團東西後就跑進了旅店,我欲哭無淚。
——「吶,弗雷……」
——「你知道嗎,我還真以為又是小麵包……」
我展開一塊白色的小毛巾,腿上還有另一塊一摸一樣的。
——「我該先吐槽毛巾的尺寸呢,還是感歎他被我帶壞了呢?」
——「現在旅店裡的毛巾尺寸只有過去的一半,地精再怎麼摳門也不能這樣,這些毛巾又不是一次性……」
——「這群該死的奸商……住宿費用明明已經漲了一倍!真是的,就應該拿!拿窮了他們才好!」
——「要不你教育教育他?」
——「……額,還是拿毛巾吧,要是拿的是個枕頭,他會裝孕婦!」
——「弗雷,我的朋友。旅行,不是旅遊,危險是旅途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不否認我們正在賭一把輸不起的牌,但是這就是旅行,在努力戰鬥之後,在為自己的信念用盡全力之後,看到的風景才足夠美麗。……也許我們都是活在那一刻的人。」
——「那就努力去活吧。」我站起來,我看到被夕陽最後一絲火紅的光芒點燃海平線,還有那個身著一件樸素的法袍,朝我走來的身影。
是的,去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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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洛卡蹲在病房地上,小心把地上打碎的玻璃瓶碎片撿起來,大塊的碎片是比較好撿的,但小塊的碎片她不敢用手碰。
被打碎的是一個藥瓶,剛才她正要給一個感染者送藥,但是那個人情緒相當暴躁,他不光破口大罵,還甩手打碎了瓶子。但這點動靜並不足夠引起騷亂,因為今天的病人實在是太多了,連走廊都被擠滿,大多數人得不到床位,只能坐著,她在幾間病房裡穿行的時候不得不提起袍子小心地跨過病人們伸出來的腿。
「您要小心,歌洛卡小姐。」巨魔圖沙走過來,用一把掃帚將碎片掃進了簸箕,「您的手今晚可不能割傷,還有三十個病號呢。」
「我受夠了…」歌洛卡疲倦地揉著太陽**,「剛才還有個打架受傷的人類男性被送進來,真搞不懂為什麼有那麼多人嫌自己命長。」
「抱怨也沒有用啊,要我說,您為什麼不去喝一杯休息一下呢?那個人類我去縫掉他就可以了,別擔心。」巨魔聳聳肩,他似乎從不著急。
「我的三明治呢?」歌洛卡想起了什麼,「半小時前我就叫你去買了。」
「我剛走到門口的時候,外面又抬來一個病人,天曉得他已經死了,但是家屬硬要把他送來,說是要在這裡等神父來,真是受不了……緊接著又來了兩個嘔吐不止的侏儒……」圖沙解釋道,「十分抱歉……」
「噢,沒關係,你辛苦了。」人類女子無奈地歎了口氣。
「歌洛卡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話,你拿這個去吧。」
「你是剛才的那個精靈,我記得你。」歌洛卡很快接過我手裡的麵包,「你來的太及時了,我已經十四個小時沒吃東西了。」
我無法想像有一個人類女子會拿過部落成員送過來的吃食,吃得那麼毫不猶豫,看起來真的餓壞了。在藏寶海灣這樣的世界中,她會花半天的時間在下層區分免費的消毒布,並且從見面到現在的時間裡,她從未提起過錢這個詞,而嚼著食物的時候她的臉上分明有著滿足的光芒。從她的巨魔助手的反應來看,這事情不是第一次了。
「要知道,就算現在給我一捆地精火箭炸彈我也吃得下去。」歌洛卡的嘴都被麵包塞滿,差點噎住,「進來吧,小心地上的人。」
我和凱爾走了進去,塔塔緊跟其後。消毒水的味道瀰漫了整個病房,這裡的設施非常貧乏,入夜之後房間裡很少點蠟燭,只有幾支自動充能的奧術照明燈在出微弱的亮光,時不時閃幾下。
「對了,你的朋友有東西讓我轉交給你。我消過毒了,你可以放心。」歌洛卡熟練地繞過狹小的走道裡的雜物,「他說他想留些東西給你,除此之外他還說要解除僱傭關係,希望你回到卡利姆多去。」
一個紙盒遞到了我面前,裡面的東西閃耀著金屬特有的光澤,我是認得的——這是科特手上的寶貝飾品。
「他在哪裡?」我皺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