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燭光在房間裡跳動著,我的面前放了一盆熱水,水中漂著幾張當毛巾用的符文布——就連我也不敢保證能再喪鐘鎮裡找出一塊完全乾淨的布.
他身上的血跡被我奮力洗去,換了一件乾淨的符文布法袍,原本那件沾滿了血和膿水的亞麻法袍被我丟到火裡去燒了。我看著潔白的布料,忽然覺得他不應該在這裡,他應該在華麗的宮殿接受臣民的朝拜,或者是在圖書館裡研究一些我八輩子看不懂的東西,或者是在皇家魔法學院裡講課,總之去哪裡都好,就是不應該呆在這裡——陰鬱而充滿污漬的霉的房間裡。
突然我覺得有什麼東西投射在我的腦後,猛地回過頭,只見窗口的其中一塊玻璃上出現了一個人臉,我嚇了一跳。
面色青白,金色的瞳孔磷火盈盈,亞麻色的長緊貼的頭皮,一雙薄薄的嘴唇雖然有點嫵媚但是無論什麼時候都是不合時宜地繃著,一副生氣的樣子。她冷冷的看著我,這副樣子,…………不是我又是誰呢?
如果我在窗外,那現在這個握著符文布、長著淺黃色長的精靈……是誰?
我大步跨到窗前,伸手去拔窗栓,可是窗外的「我」也舉起了手伸向同一個窗栓,就連疑惑的表情也一摸一樣,緊接著我現…這似乎是一個鏡像世界,這層玻璃只不過是一面鏡子,但是照出來的確實我原本的樣子。
窗外的我開口了,我腦海裡響起了一個略帶金屬感的男性嗓音。
「弗雷……」我差點叫出來,「你出現的時機真是太好了!我碰到大麻煩了!!不對,你怎麼變成我的樣子了!」
他似乎輕笑了一聲,我的樣子沒這麼可笑吧?
「不太習慣罷了。」其實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看到自己的臉了,說起來還真懷念的。
正在對玻璃摳屍斑的我悻悻地放開手,「這是你做的?為什麼?」
他有點扭扭捏捏的,我幾乎要笑出來,難道這也是個傲嬌?
「這是謝禮麼?」我把手掌按到玻璃上,和他的手貼在一起,「我很喜歡,真的。」我忽然覺得這樣的弗雷非常的溫柔,初識伊始我居然把他當成了恐懼魔王巴納澤爾的幫兇。
他很傲嬌地輕咳一聲,隨後立刻進入了狀態。
「你怎麼看,弗雷?」我用餘光瞟了一眼凱爾,他睡得很沉,應該是聽不到我的話的。弗雷這幾天醒來過幾次的吧?要是讓他看到了那個強吻……我不是死定了嗎……
「雖然我不太懂,不過我覺得你說的沒錯。」的確,謊言不過是謊言,對事情起不了多大作用,關鍵是為什麼。
「馬奎爾……你覺得她知道多少?」
他的聲音忽然斷了,像是一下子失去了力氣。
「你怎麼了?弗雷……」
「別說話,去休息一下。」我盯著窗戶上的影像,心裡不是滋味,他剛甦醒的靈魂果然還是經不起使用法力的負荷的。
他說完,窗戶上的影像便消失了。
有人在門外,我聽見那個輕輕的腳步聲,但是並不是那種刻意的放輕腳步,而是這個人本來就是非常輕盈的緣故——是個女人。
我把被子拉到凱爾身上,把他整個人都遮住,然後才去理會那個敲門聲。
「晚上好,迪恩先生。」站在門外的是那個滅了火的小法師。
「哦,是你啊。」門外不是馬奎爾,我鬆了口氣,「對了,你叫什麼?」
「您可以叫我暮藍,」她微微一笑,從地上提起一個背包,「我過幾天就要離開這裡,不準備帶太多行李,有些東西您可能會需要。」
那雙蒼白的小手伸進包裡翻找了了一會,拿出來一個小小的徽章遞給我。這東西是銀白色的,有著像齒輪一樣的輪廓。
「這是什麼?」
「這東西是我偶然得到的,叫做莫裡斯元帥勳章,它有神奇的力量,可以提高一些的防禦技能。本來想送人的,但是這個人已經不需要了,給你吧、」
「這禮物……對你來說太特別了,我想我不能收下。」無功不受祿啊,現在的我就像吃了好幾斤炸藥,任何接近凱爾方圓3米以內的人我都保持了幾分戒備。
「我不喜歡把送出去的東西收回來,給你你就拿著。」她把東西往我手裡一塞,拖著大包就往外走。
「你願意喝一杯茶再走嗎?」看到她停下了腳步看著我,我聳了聳肩,「至少作為謝禮。」
我和暮藍坐在鍛爐旁,壺裡的水在火上沸騰,我把行囊裡壓在最下面的曬乾的寧神花翻了出來。
「您有心事,迪恩先生。」暮藍從杯沿看著我,我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也不知道從哪裡開口。
「別想那麼多,原本我想把它送給的人……是我的…男朋友,這麼說你們活人也許容易理解一些。」她喝了一口茶,「在我們約好見面的前一天,他死了,就是這樣。」
「抱歉。」
「不,都過去了、」她看了一眼墓地的位置,「我來這裡沉睡也是為了忘記他。」
「抱歉,因為我們的關係,打攪了你的沉睡……」我把頭埋得更低。
「不沉睡就想法子旅行唄……總會有辦法的。」她好像什麼都不在乎,「不過,您想知道的,不止這些吧?」
「有沒有人對你說過什麼都瞞不過你?……恩,我的確有想知道的事情……」我乾脆點頭承認。
她直視著我的眼睛,等待著,沒有好奇,也不帶任何窺探的意思。
「你知道日怒軍隊嗎?那是什麼?」雖然這麼問很有可能被當成火星人,但是我必須搞清楚這一點。
「哦,那個呢……故事有點長。」她抱起杯子一口氣喝下大半杯,然後開始敘述……
半個小時後,我的腦子已經是一片漿糊。
「這麼說……能理解了嗎?」她有些擔憂地看著我。
「等一下,我得緩緩,一下子接受的事情有點多。」我抱著頭咕噥著。
「確實有些複雜,總之,占星者、破碎殘陽、日怒、納魯、還有逐日者王朝的關係就是那樣了……」她說的太多所以抱起杯子猛喝,而我因為腦子太糊,也開始猛喝。
「您沒去過外域,自然也不明白這些事,不過我還是建議您去旅行。」她頓了頓繼續說,「您一直護著你的朋友,雖然有點死腦筋,但是拿著盾牌的樣子很讓人安心,作為您隊友的人,一定很幸福吧……我得走了,祝你好運。」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我忽然覺得凱爾有點可憐,雖然為了調整情緒我想說這是自作孽,但是……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