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燈夜雨,深觴細杯,青絲相對話江湖
廿載時月,一夢江湖。
到今古傳奇實習也有一段時間了,謹以此文獻給我所鍾情的武俠。
不想細緻地去追溯第一次看武俠的時間,十來歲的年齡裡本就是有無數的興趣愛好等著我們去追逐,那時看武俠不過是下棋打球扯談之餘的另一項娛樂而已。但大體上知曉總有十來年了吧,書中自有歲月,我翻開過的每一頁紙上都有記載,刀光劍影斬碎每一歲的年輪,逼著我馬不停蹄地向著空無一物的未來踉踉蹌蹌地跑去。千千有一句話說的很好:今天比昨天差些,但應該會比明天更好一點。
我尊重我的過去,反對我的未來。——卡夫卡《回家的路上》
為什麼我們都不能好好地向前看呢?或答曰:因為夢在後面。
一頁江湖一頁夢。
記得初看武俠時的感受,江湖路遠,窮日落月;俠骨柔情,英雄氣長。俠是冰肝雪膽青衫磊落,武是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驚心動魄。
——只有這四個字,這四個字也足矣。
又過了幾年,臉上開始如廢院子里長雜草般生出亂七八糟的鬍渣子,等那時再看武俠的時候,於驚心動魄之外卻又讀到了別的東西。
千杯醉,萬古愁,少年歌舞花滿樓,中年荒村野店游,老而病死客舟頭。
有人問古龍:你故事裡的人,為什麼好像總是離不開客棧?
古龍答:因為他們本就是流浪的人。你若也浪跡天涯,你也同樣離不開酒樓、客棧、荒村、野店、尼庵、古剎。更離不開恩怨的糾纏,離不開空虛和寂寞。(《劍花.煙雨.江南》)
大概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開始看古龍,看拿著一把三寸七分長的飛刀刻木頭的李尋歡,看「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的風流楚留香,看不要命的小高,看疲倦的劍神謝曉峰,看寂寞的傅紅雪,看落拓的蕭十一郎,看孤傲的西門吹雪,流著淚看完開心的《歡樂英雄》。
那本盜版的千瘡百孔百褶千痕的《笑傲江湖》,大概看了十多遍吧,有七遍是默默流著眼淚看完的,我不矯情,現在說起來也不覺得好笑。
情到深處,胡蘿蔔裡也能流出血來。
我那時就只覺得悲不能自已,不能自已的意思就是即使你用手把眼皮封起來,淚水還是會默默地緩緩地從各個地方滲出來,其實流淚的感覺是最美好的,滌塵洗心,哭過一場就再沉迷一場,所謂的武俠夢大概也就是這個意思了。
千古文人俠客夢,但更重要的還有——千古小人英雄夢。
我做不了英雄,只能以小人之姿,於枯書黃卷內想像著盛顏如玉,烈酒似刀,鮮衣怒馬,一笑傾城;於外,便學著狂歌痛飲,癡人說夢。
說到底,武俠小說終究不過是所謂的「**童話」。承認嗎?不承認嗎?
又有何分別。
所謂的貴妃捧硯,文君當壚,旗亭畫璧,千載而下,亦不過是留給我們長久的喟歎而已。
——————————————……的分界線——————————————
從高二起不再看武俠小說,五年後,武漢。
五年的時間,長江之上煙霞聚散,大河揚沙;而有的人卻空懷遺恨,斷腸結痂,我在一片茂盛的陽光裡重新讀武俠,才知道,江湖早已不是那一片江湖。金古黃粱的時代早已過去,現在的武俠叫「大6新武俠」,現在的江湖叫「盛世江湖」,不管當年如何輝煌如何動人,港台武俠都已經漸漸寂滅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批新的有夢想的年輕人。
鳳歌,小椴,時未寒,楊叛,江南,孫曉,方白羽,滄月,步非煙,蕭如瑟,扶蘭,夏洛,楚惜刀,沈纓纓……(嗯,不舉了,剛好七男七女。)
他們都很年輕(夏洛倒是有個幾歲的兒子了),有男有女(此點很關鍵,韓雲波給大6新武俠下了三個限定語,其中一個就是女性寫作),於是在剛出來的那幾年裡男女搭配創造了大6新武俠的輝煌,2oo6年的時候達到了極盛,鳳、滄、椴、時經常在同一期雜誌上連載小說,絢爛一時,可惜那個時候我基本已經不看武俠了,等到我進入了大學從新開始看武俠的時候,《崑崙》《滄海》的「鳳歌時代」都已經過去了,觀於滄海者難為水,聞於鳳大者難為歌,那個號稱「四川靠長江,喝酒如喝湯」的現實俠客,在寫出了山海經的前兩部後居然飄然而去,如今連雜誌社裡的編輯都不清楚他究竟在幹什麼。
他們都很有想法,也敢於突破,他們的江湖不再是傳統的二元對立,江湖可以小的一個幾乎所有人都不會武功的高平鎮,可以是一個只剩一個人的鏢局,也可以架空虛構。他們寫智俠,寫反俠,寫簡單的俠,寫神化的俠,寫具有現代人意識的俠,還有女俠。長期以來武俠小說中女性從屬地位的情況,也在大批女性寫手的加入後得到了改變,比如滄月之《聽雪樓》盛顏之《三京畫本.觀音奴》步非煙的《武林客棧》。相對於那些男性作者,她們更善於講述那些淒美的愛情故事,在她們筆下,豪情壯義或許都比不過美人之淒苦一淚赧然一笑,比如沈纓纓的《琉璃變》。
但就像他們筆下的江湖人物的生命一樣,他們的寫作都不固定也不長。功成身退抑或是黯然離場是否出於己意,也未始可知。這幾人中,滄月在浙大讀研,扶蘭在武大讀博,小椴在隱居,江南在做生意,鳳歌辭職歸隱(誒,遁世了吧),步非煙怕是和他的清華才子男友在逛未名湖,楚惜刀應該是和她的老公在小區裡油鹽醬醋,楊叛海歸後倒是在駐社寫作(就在我**後面的小房間裡),但新作估計暫時也出不來,小椴有些衰頹的《開唐》,在武俠版上連載的不溫不火,主人公李淺墨溫溫吞吞地讓小椴都看著煩,號稱「要對他下重手」。現在當家的是李亮,是三月初七,李亮的風格是「大筆一揮,死人一堆」,三月初七則走的是與四大名捕相仿的路子——推理迷案類。武俠從來都不缺少寫手,江湖也從來不缺少新的熱血去更新。
然而,就像孔慶東戲謔地說的:曾經美味難為菜,除卻西施不是人。再看這些小說的時候已經很難再打動我了,這段時間不停地閱讀大6新武俠,甚至於已經讓我感到了厭倦,我也說不清他們的書中到底缺少了什麼東西,然而讀武俠讀到全身而退卻絕不是我喜歡的感覺。
有人說:俠出自偉大的同情。
那麼,看武俠就應出自真摯的感情。
——————————————……再次分割——————————————
想當年,我們看著那些不為師友所喜屢為校方所禁亂七八糟的書,沉浸其中,想像著江湖就是:
某年某月某個早晨陰轉多雲狼煙遍地被命運選中的人一覺醒來頓時輕功浮躁內力含混刀槍不懼百毒不侵不留神打個噴嚏嚇死好幾百號人。他一般不通文采但求偶的時候突然能鼓琴而歌年均酒量和失血量都要過規定的加侖每當雨季來臨應同時愛上兩個以上的女人無論乾咳還是傻笑務必符合武林精神。不知從何時起拔劍成為一種象徵一種推銷榮譽和死亡的廣告造型生命一旦出鞘立刻燦爛成風景放馬踏遍了紅塵驀然回誰家兒女柳綠桃紅。直到有一天後山閉關的老和尚夢見年少時的荒唐有些故事要等到梅花落盡了才能講,比寶劍更鋒利的是誰的溫柔力必多銷磨了幾代絕頂高手被點中情**的人一生無藥可救……(此段系coppy)
呵,亂七八糟的江湖,亂七八糟的年齡,還有亂七八糟的故事。
醉裡一宵紅塵夢,夢裡一笑美人憂。
史鐵生說:小說只給我們提供一個機會,一個擺脫真實的苦役,重返夢境的機會。
那時候我們曾像未入江湖的少年一樣,做的夢還是關於未來的關於向江湖一樣的明天的。
很可惜,不久之後那些夢就被留在了那段的時間裡,武俠小說還在向前展著,然而那些曾經美好的夢卻早已裹足不前了,而今做夢不過是在逐漸模糊的回憶中不斷找尋與現實的契合點而已。
好吧,如此over此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