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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閒話武俠小說創作 文 / 鷹翼傳說

    寫在前面

    斟酌了許久如何為這篇或長或短的小文命名,原本擬定的題目是「武俠小說創作入門指南」,但我既非著名作者,又非著名學者,扯起這麼大一面旗子,反倒顯得虛張聲勢,底氣不足.思來想去,始終覺得頹掌門曾用過的「閒話」二字最為恰當,於是就像那6小鳳自學葉孤城的「天外飛仙」一樣,拈來為題,敷衍些字數,博眾位熱心創作武俠小說的朋友一觀。

    本文所主要關注的問題,說來簡單,就是如何寫好一篇武俠小說。最近一個來月,我在俠客社區裡看了幾十篇原創的武俠小說,感受頗多。很多朋友對文字的駕馭能力,對歷史的瞭解,對江湖的幻想,以及創作時的熱情與豪情,都給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但同時我也現,有些作品未臻上乘之境,而究其原因,卻大多並非由於文筆不好,故事老套,而很大程度上緣於缺乏一些很基本的寫作常識,尤其是寫小說的常識。

    我本人熱衷於文學創作,前些年也曾在一些刊物上表過寥寥數字,可以說對寫作這件事有著較深的體會。而恰好,近兩年因緣際會步入象牙塔中,仍然在和中國現當代文學打交道,囫圇吞棗地讀過些名家名作,或是治學經典,更是感悟良多。在此將這些時日以來的所思所感,分享給諸位,一方面是不吐不快之情,另一方面,倘若僥倖為一兩位鍾情武俠小說創作的朋友解答了疑惑,提供了幫助,對我來說著實是一件榮幸的事。

    當然,這不是武功秘籍,也不是靈丹妙藥,諸位若是想瞬間獲得一甲子功力,恕我力所不及。

    p.s.我沒有大綱也沒有目錄,眼下腦子裡正在運轉的,也不過是區區一兩段的內容。林語堂說讀書要「興味到時,抓起書就讀」,我便也隨著自己的興味來寫,希望大家看得愉快。

    一,先談談什麼是武俠小說

    在當下的語境裡,究竟什麼樣的小說才叫做武俠小說,是個值得討論,也值得玩味的問題。武俠小說的「難兄難弟」們——言情小說,科幻小說等等傳統通俗文學,應該說非常好辨認,卻只有武俠小說的範圍,說得廣了不好,說得窄了也不妥。陳平原先生在《千古文人俠客夢》中這樣寫:「照通行的說法,武俠小說史『武+俠+小說』,也即講述以『武』行『俠』故事的『小說』。」這個說法很簡單也很明確,可惜很多人不買帳,例如時下一個非常熱門的話題就是關於《蜀山的少年》究竟算不算武俠小說。類似的例子還有很多,《盜墓群俠》算不算武俠小說?韓寒的《長安亂》算不算武俠小說?或者,說得遠一點,老捨的《斷魂槍》算不算武俠小說?說得更遠一點,《基督山伯爵》、《三個火槍手》甚至是曾經在西方風行一時的騎士文學,算不算武俠小說?

    這個問題始終未有定論。而所謂「古典俠義小說」、「舊派武俠小說」、「新派武俠小說」、「港台武俠小說」、「大6新武俠」……諸多名目條框,討論的不亦樂乎。討論和研究當然是好的,促進一樣事物的展,離不開討論與研究,但是「武俠小說」這一概念的不確定,卻給我們有意創作「武俠小說」的朋友們帶來了麻煩,於是這個說,這篇是寫遊戲的,應該在某某版;那個說,這不是玄幻小說嘛,根本不是武俠。

    現在的主流論點,是要從「俠」字入手,寫仗義行俠故事的就是武俠小說,弘揚俠義精神的就是武俠小說,至於「武」,不過是用來描繪「俠」的手段罷了,須排在第二位。我以為這種觀點聽起來洪鐘大呂,堂而皇之,細細推敲的話,難免有些問題。先,是「俠」這個概念在現代社會的泛化,在古典俠義小說比如《水滸傳》裡,「俠義」代表的是英雄氣概,以及少許社會正義(尤其是當時政權法律以外的正義),所以我們看到李逵的板斧哪裡會分辨百姓和兵卒,楊雄處置不守婦道的妻子時手段極為殘忍,武松為民除害時大開殺戒,都與如今我們所理解的以社會正義為主題的「俠」差距甚大。到了舊派武俠,俠的成分開始有了微調,社會正義開始佔據主要地位,而到了新派武俠兩大宗師,梁羽生與金庸閃亮登場時,「俠」有了新的定義。

    梁羽生的俠是抽像化的概念,大概可說成是「正義」兩個字,之所以說抽像,是因為在梁大師筆下,武功也有正義與邪惡,而佔據正義的俠者,武功都是正義的,它們進境緩慢但根基深厚,練到高層次後威力無比。而金庸則在此基礎上,提出了「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八個響徹寰宇的大字,並一直被奉為對「俠」的最正統解釋。金庸把「俠」與民族意識,民族尊嚴以及民族存亡聯繫在了一起,從根源上說來自儒家精神。那麼,蕭峰為救阿紫性命,一路豪奪珍稀人參算什麼?令狐沖在黑暗混亂的山洞裡揮舞長劍逢人就殺算什麼?金庸沒解釋,我們寬容的讀者也不追究,姑且就算做從《水滸傳》裡遺留下來的「英雄氣概」罷。

    真正顛覆「俠」這個字,是從古龍開始的。在這裡我著重要談的是《三少爺的劍》這一篇。它講的是神劍山莊三少爺,天下無敵的謝曉峰的心路歷程,成長故事,可是我們現他很難用上文談到的「俠」這個字去形容,從哪個角度都不行。謝曉峰必定不為國為民,那麼正義呢?相救老苗子一家算不算?獨鬥大老闆一班人馬算不算?算的,當然算的,但是這些作為並不能單純從俠義或正義的角度去解釋,我稍後來談。我們看到的是,謝曉峰視女子如草芥,說拋棄舊拋棄,他去參加朋友的婚禮,卻帶著新娘子私奔,一個月後又把她甩掉,這恐怕並不能算正義罷。既然主人公有這樣的污點,無法代表純粹的正義,那麼這部小說的落腳點在哪裡?

    在於內心的選擇,在於對內心的虔誠,在於一種對生命,對世界最純粹的視角。古龍寫出了人性的軟弱,逃避,自私,殘忍,然後讓三少爺一一將他們戰勝,完成一場人性的回歸,最後擊敗燕十三的奪命十五劍,自斷拇指,終生再不用劍,他獲得了勝利,掙脫了身上的所有枷鎖,獲得了自由,獲得了真正的人生。

    古龍的「俠」很少有人談到,我認為,其核心以及最大的突破,便在上一段所說的,對內心的虔誠,在於一種對生命,對世界最純粹的視角。誠於心,誠於人,誠於劍,是謝曉峰、西門吹雪、葉孤城三大劍術宗師的觀點,也大約可以代表古龍後期小說中大部分有關人性中的「俠」的探討。

    今天,「俠」的意義繼續變化著,我們在劍氣州看到了《6子才》,紛紛為之喝彩,但它是武俠小說嗎?

    由此可見,「俠」的概念在歷史的進程中,在不斷地生著變化,並不能用唯一的永恆的「俠」的概念來框定武俠小說這一文學類型。那麼,是不是應該從「武」入手?武就是武術,武功,當下有關武俠小說與玄幻小說、電子遊戲小說最大的分歧,應該說並不在「俠」,而是在「武」。武術武功與道法仙術,銳劍利刀與法寶神器,吸星**與長生不老,分水嶺劃在哪,如何劃,應當是關鍵問題。我個人認為,武俠小說中「武」的極限,應該是一種生理和精神的協調與統一,並不應當與自然界的原本法則與物種及其構造產生過深的糾葛。也就是說,武功依附於人,是人施展武功,武功不能脫離人存在,人也不能因為修習武功而越本身的存在狀態(例如成仙)。所以還珠樓主的《蜀山劍俠傳》是仙俠小說,並不能歸在純粹的武俠小說一類。

    我不知道我說得是否清楚。總而言之,「武」的概念與「俠」的演變展,諸位心中都應該有了些自己甄別判斷的方法,而小說的意思大家都明白,無庸贅述,關於什麼是武俠小說的論述,到此為止。

    二,從靈感說開去

    為什麼要創作武俠小說?對於職業武俠小說家而言,或許「著書都為稻粱謀」是一個避不開的句子。那麼對於近似「票友」性質,更多時候是以網絡媒體為平台的業餘武俠寫手們,大概很少能因創作而獲得經濟利益,更不要說以此養家餬口了。消耗時間與精力來進行創作,目的何在?有人會說,著書以言志,表達自己對事物的看法,抒個人的情感;也有人會說,就是想寫,不寫不快;或許更多的人是想借此一夜成名,成為職業作家。具體原因多有不同,但我想導火索卻是同樣兩個字:靈感。因為有了靈感,所以要寫作。

    靈感的定義大家都清楚,我也沒必要把文藝理論教材裡的話搬出來裝腔作勢,總之,靈感就是……就是靈感。有人說作家不能依靠靈感,就像**不能依靠**一樣。這話說得不錯,「著書都為稻粱謀」的作家當然不能指望靈感,否則大半會餓死,然而優秀的作家往往有豐富的靈感,他們有著敏銳細膩的心思,能夠被身邊看似平凡的事物,人物引創作小說的**。靈感對寫作來說,是極其有效的催化劑。

    然而據我在俠客社區(主要是劍氣州和a9o專版)現,又很多作者在偶然間獲得靈感之後,不假思索的立即提筆,猶如曹植七步作詩般一揮而就,敷衍成文。倘若寫的是詩詞歌賦,又或是散文隨筆,這樣做無可厚非,純然不加雕琢的精神甚至值得稱讚敬佩,但是寫小說編故事,光靠支離破碎的靈感,還遠遠不夠。構思,對小說創作而言是一個不能逾越的過程,不構思就落筆,最容易出現的情況就是寫到一半寫不下去,故事說不圓,只好眼睜睜看著殘章枯萎腐朽,最後變成一個大坑。即使勉強寫完了,成色也未必上佳。

    我又要提一提古龍先生的《三少爺的劍》了,我想認真讀過此書的朋友,都會和我有一樣的疑問:剛開始的時候看似和燕十三平分秋色的「烏鴉」,後來去哪裡了?為了表現世事滄桑,歷史洪流,讓一些人物湮沒在茫茫人海中下落不明?我看,多半是寫著寫著寫丟了,忘記了,或是實在沒地方安插只好不提。這就是缺少認真細緻的構思,全靠一念靈感寫作的結果,類似的還有虎頭蛇尾的《白玉老虎》,莫名其妙的《大地飛鷹》等等,相比出自同一作者之手的邏輯縝密的《流星蝴蝶劍》等文,大概可以清楚看出構思的重要性。

    怎樣構思一篇小說?這個問題見仁見智,每個人的創作習慣不同,在這裡我只談我個人的看法。我的觀點是,緊扣住靈感,向四周擴散,最終形成一個整體故事的雛形藍本。舉個例子,舉個很俗的例子,比如我讀了郭敬明姐姐的《幻城》,覺得兩個兄弟骨肉相殘的故事非常有震撼力,也想寫一個類似題材的武俠小說。於是我便緊緊扣住這點靈感,多問幾個為什麼。為什麼他們無法相認?嗯,因為他們自幼分離,誰也不認識誰。為什麼會骨肉相殘?因為他們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成為別人手裡的槍。為什麼別有用心的人要利用他們兄弟?因為上一代的情愛糾葛。情愛糾葛是如何來的?這兩兄弟是如何分開的?分開之後各自的經歷是怎樣的?性格上是相同還是不同還是同中有異異中有同?

    在這樣一點點的思考中,一個大概的故事框架就定了下來,然後填充人物,設定好背景和邏輯法則(這些以後將會談到),最後,運用文筆將這個故事寫出來,題目叫做《絕代雙驕》。版權所有,違者必究,此創意歸須盡歡所有,不得有異。

    如此做的好處是,在每兩個問題之間的因果關聯,會保證故事架構的完整性和延續性,不至於寫得違背情理。當然,藍本是有限度的,無法做到把五千字時候一場大戰,一萬字時候男女主角接吻都明確地固定下來,倘若真的固定了,寫起來恐怕也沒趣味了。寫作當然還是要有自由性的,金庸當年寫天龍八部,構思時準備寫八個獨立又互相關聯的故事,可寫到中途就推翻了這個構思,於是我們便看到一百五十萬字,三大主角共同馳騁江湖的壯闊史詩。構思的作用不是限定死寫作時的變化,而是保證作品的完整性,合理性。

    有了構思之後,接下來就要做與構思好的故事相關的背景設定。武俠小說與一般小說不同,帶有虛幻性質,所以對設定的邏輯性要求更高。

    且聽下回分解。

    三,關於武俠小說的基本設定問題(上)

    承接上篇,靈光一現文思泉湧,梳理脈絡初建故事骨架,接下來該動筆寫了吧?還差一步,即對故事所處背景進行相應的設定。這個設定不必寫出來放在小說的開頭,也無須在故事進行中花費大段筆墨來詳細闡述,姑且把它作為「潛規則」,諳熟於心便好。或許有人會說,背景設定還不簡單,我第一句直接交代某朝某某年年,或是某某之亂前後,又或是公元叉叉叉叉年不就好了嗎?應該說時代背景只是諸多設定一個分支,與之並列的還應該有:江湖設定,武功設定,道德設定等等。設定的目的,是賦予小說裡的人物性格及其因性格而做出的選擇,和情節故事展的線索一定的邏輯合理性,避免出現讀者對小說的真實性產生質疑。

    當然,武俠小說本就是虛構的,所謂的真實性,來自於邏輯的完整性與合理性。

    先,關於時代背景。時代背景四個字,是基於傳統武俠小說中,依附於現實歷史上某時間段而創作的作品來說的,真正準確的概念,我想應該叫做世界觀。但提到世界觀,又不得不把剛才提到的所有設定通通包括進來,因此本人思慮再三,還是姑且稱之為時代背景吧。說時代背景,就不得不提到歷史,因為把武俠小說的故事置於一個被史家承認為真實的歷史事件中,無形中等於採用了一部分歷史本身的邏輯(之所以說一部分,是因為武功這一元素的存在),這無疑是大大提高小說真實度的方法。我想眾多讀者中,相信蒙哥真的是被楊過一塊石頭砸死的人,相信尼布楚條約真的是韋小寶簽訂的人,恐怕還真不在少數,金庸忽悠的功力當真不容小覷。關於小說與歷史的關係,我想援引羅立群先生在珠海出版社《古龍作品集》裡寫的代序《江湖一怪俠》中,對金古梁三位武俠大家歷史觀的論述,如下:「梁羽生是虛構人物和事件,置入歷史背景中,以此來強化歷史氛圍;金庸則直接取來歷史人物和事件敷衍成武俠小說,……古龍的小說則根本拋開歷史背景,不受任何拘束,而憑感性筆觸,直探現實人生。」這三類,大概是目前最為基本,最為原始的時代背景設定樣本。例如《武俠版》曾刊登過的展飛所著《劍嘯西風》,走得就是金庸的例子,裡面安祿山、唐明皇等人悉數登場,煞有介事;而時未寒的明將軍系列,顯然是淡化了具體歷史背景,完全虛構了一個獨立的江湖體系,應該說延續了古龍的作風,至於完完全全虛構一片大6的種種小說,也當歸於此列。可惜思來想去,梁大師的筆法幾近失傳,似乎只能在小林寒風等人早期的作品裡曇花一現而已。(關於這點,希望各位朋友補全,我相信在浩如煙海的武俠小說中,我讀到的終歸是極少的一部分。)

    其實對於新入門的武俠寫手而言,梁氏歷史敘述是較為容易上手的,既不用擔心筆力不足以虛構一個全新的世界,又不怕**實的歷史人物犯了禁忌(插一句,金庸新修《神雕俠侶》把尹志平改為甄志丙,便屬於寫歷史人物的失敗,這一點在林保淳先生《解構金庸》中有較為詳細的論述,有興趣的朋友可以一觀),還可以套用歷史的既定結果。讀者對武俠小說中的歷史往往很寬容,結果對了,那麼過程嘛,寫的玄乎一點也沒什麼,比如三國演義,赤壁之戰的功臣究竟是周瑜還是諸葛,趙雲有沒有七進七出,大家覺得好看就成,反正結果都是曹劉孫三家悲劇,司馬氏偷了天下。

    對缺乏寫作經驗的朋友,我從我個人的角度,創作長篇小說時,最好避免完完全全虛構一片大6,因為寫的越長,就越容易漏出破綻,還是先以較為現實的背景入手,修煉筆力為上。當然,像楊叛《天嵐石語》那樣驚鴻一瞥的短篇,只要控制在可駕馭的範圍內,盡情架空也不是問題。待到寫過幾十萬字的各類篇章,自信能像古龍那樣拍著胸脯說一聲「什麼文字我不會玩?只是爐火更純青罷了」的時候,便以托金斯的《魔戒》為目標,一磚一瓦地架構屬於自己的世界吧,那種成就感,的確擁有誘人的吸引力。

    三,關於武俠小說的基本設定問題(下)

    時代背景以下,我個人認為比較關鍵的有江湖設定,武功設定和道德設定。關於江湖的設定,主要在於和「綠林」、「武林」兩個概念的區分。「綠林」與「武林」從某種意義上說,都從屬於廣義上的「江湖」。而「綠林」多指強盜、山賊等等違法分子,其所包含的**反社會的性質,需要特別提出來,更多的來說,是與官府相對應來看的。《水滸傳》裡講到宋朝的將領對上梁山好漢時,交手幾十回合,常在心中暗想的一句話便是:「……不是綠林中的手段。」可見在武功上,綠林好漢們也有其獨立的風格,姑妄推測,或許剽悍狠勇,章法不周,多有奇招怪招是較為顯著的特點,而似林沖、關勝那等正規學藝的武者,自然不在此列。武林則是由「翰林」一詞衍生而來,若我未記錯,最先提出此詞的應該是創作了《偷拳》、《十二金錢鏢》等名篇佳作的宮白羽先生。武林一詞,從字面上解釋,可以簡單理解為「全國武術家協會」、或「全國武術門派協會」這一類的概念,與武功有著分不開的聯繫。武林裡的基本單位,應該以門派及類似組織,如幫會,武館等等構成,具有一定的學院氣質,而各家的武學,大多是祖輩相傳,擁有悠遠的歷史,似楊過那樣一人一雕四處遊歷,雖自出機杼創立了黯然**掌之類的神妙武功,仍然不能算在武林「立足」,直到為大宋立下奇功,其能力得到了天下認可,步入「新五絕」之列,才勉強可成步入武林。而縱觀其他五絕,歐陽鋒是白駝派宗主,洪七公為丐幫之,黃藥師桃花島弟子眾多,南帝雖已出家,武學仍是秉承大理段氏的家傳絕藝,王重陽的全真教自不必提,一提到武林,切忌只看見樹木不見森林,武林不是英雄人物並肩而立,而是一個宏大完整譜系。

    那麼武俠小說家最愛用的「江湖」二字,歸根結底,是由許許多多單槍匹馬的遊俠組成的。當然,上面提到的「綠林」也好,「武林」也罷,都是由人構成的,那麼把這些「人」單獨拿出來,都會帶有一定的遊俠氣質,所以我們看到武俠小說裡沒有哪個門派是呆在老家不動地方的,即便如少林武當這類的「出家」門派,也免不了要派一些僧道弟子或傳信,或交往,或弘法,踏入這江湖之中。

    在金庸小說中,歸屬「綠林」的代表,大概紅花會和神龍教是比較響亮的,當然紅花會只是**,並未反社會,成分不純。「武林」中的成員就太多了,五嶽劍派,少林武當,明教日月神教(其實是都是摩尼教),崑崙崆峒等等。那麼江湖則是他們的總和,再加上一些類似令狐沖、楊過、蕭峰這樣的散兵游勇。當然,拋開武俠小說的一些硬性規則,廣義來說像行商,賣藝人,乞丐等等未必掌握武功的人,也可以算作江湖人,甚至尋常良民出遠門,便非得從江湖中經過不可。

    武功設定,或許是大家比較感興趣的話題,平時聊起武俠小說,一提到某某大俠的武功,很多人都會眉飛色舞甚至手舞足蹈。我想在當今這個時代,真正身為習武之人而創作武俠小說的人,恐怕少之又少,因此小說裡出現的更多是中看不中練的所謂「文人武功」。在這裡我想到了一則故事,有人問一位著名畫師,畫什麼最簡單,什麼最難。畫師答,妖魔鬼怪最簡單,因為沒人見過,盡情揮;貓狗車馬最難,因為大家天天都會見到,稍稍一點畫的不像都會被識破。這個故事放在武俠小說創作中,不那麼切合,因為雖然那些出神入化的武功沒人見過,但倘若作者的水平不高,編造的武功體系邏輯不同,心明眼亮的讀者很快便會現問題。

    關於武功的設定,大抵上有內外兩個方面。當然,我不是說內功和外功。內,指的是武功本身能夠成立的邏輯,需有一定的因果道理作為支撐;外,指的是小說人物武功水平的高低,應該形成有跡可循的坐標系。

    不同小說的武功設定多少有些不同,哪怕出自同一人之手,因此爭吵誰是金庸筆下第一武功高手除了娛樂的意義,並不能獲得一個所有人都認同的結果。仍舊以金庸為例,金庸早期的武功設定趨向於舊派武俠,比較樸實,甚至在《飛狐外傳》等小說裡的很多武學與武者都確有其人,那麼其中武功最高的苗人鳳胡一刀,看起來似乎都打不贏《天龍八部》裡的類似「劍神」卓不凡的龍套,當然,我一開始就說了,跨越小說自身的設定比較武功的高低是無法得出結論的,胡斐系列,包括書劍,甚至到了《笑傲江湖》、射鵰三部曲,內力與真氣的重要程度以及神奇能力,都遠遠無法和《天龍八部》相比,因此很多人推崇掃地老僧為金庸筆下第一高手,確實有一定的道理,因為必須承認在十五部小說中,《天龍八部》是將武功的神話程度描寫得最高的。

    就一部小說而言,維持其所有人物在同一種武學規則下,是十分重要的。無法想像倘若金庸在《鹿鼎記》裡把段譽放進去是甚麼樣的效果。僅以剛才談的較多的《天龍八部》為例,金庸花了一定的筆墨來闡釋其武功邏輯,例如強調掌力雖能凌空擊出,但是無法傷及五丈以外的對手(這就很恐怖了,五丈,差不多就是十米多),強調「武學障」,即越高深的武功要用越高深的佛法來化解其中的戾氣,否則會傷及自身,強調段譽的凌波微步之所以可以躲過無數殺招,是因為每一步依據陰陽八卦的變化,踏在敵手意想不到的地方,倘若胡亂砍來段譽也會喪命等等。我們現對整部小說中的所有人物,作者都是依據這一統一邏輯來進行武打招式的設計,例如譚公的「長江三疊浪」,鳩摩智的火焰刀,等等等等,五花八門,卻規規矩矩,其設定的內在邏輯非常嚴謹。梁羽生的小說也是如此,正派武功與邪派武功之分,大家都清楚。古龍寫小說很隨意,常常是想起什麼就寫什麼,故事要是寫不圓了,就用易容術之類的伎倆來矇混過關,但其經典之作中,關於武功部分的設定都是非常嚴謹的。例如《流星蝴蝶劍》是寫實的武功,殺手的武功,孟星魂和律香川在井下密室裡惡鬥時,揮拳相向,並無華麗的招式,卻每一拳都折骨斷筋。《風雲第一刀》是浪漫的武功,飄渺的武功,不用問緣由,上官金虹就是能夠擊敗天機棒,李尋歡就是能命中僅僅露出一絲縫隙的咽喉,阿飛的快劍就是電光石火,一切都很極端,極端得真實。當然古龍在武功的外部設定上往往會出現問題,就是一個烘托得很厲害的高手,經常被一個更厲害的高手一招擊斃,所以古龍筆下的高手想雨後春筍,沒來由的亂冒,缺少鋪墊。

    而武功的外部設定,即人物武打水平高低的區分,是個非常令人頭痛的問題。既不能像《隋唐演義》一樣給好漢排座次,頭猛頭傑,三鞭兩鑭,又不能單純根據劇情需要讓a打贏b,b打贏c,c又殺了a,搞得小說裡烏煙瘴氣亂七八糟。這裡的處理方法,需要一定的技巧,塑造人物的技巧,設計武功的技巧,以及描寫打鬥的技巧,真要細說,恐怕十分繁瑣,大家也不愛看長文,我便根據自己的理解簡單總結一下要點。

    一,讓人物的武功與其性格掛鉤。

    二,不輕易說武功的強弱,只突出特點。

    三,注重比武描寫時對環境、雙方心理變化、特點的揮運用以及相生相剋等等隨機因素,進行恰到好處的把握。

    恰到好處四個字,說起來極易,做來極難。我終歸還是感到了話語的無力,灰心……

    道德設定其實不算太常見,因為大部分武俠小說都是根據儒釋道三家的基本精神來寫的,可謂中華文化的天然設定。但是古龍筆下男主角對一夜情的態度,便不太好做道德上的追究,因為在古龍的江湖裡,這是很正常的事。另外值得一說的就是關於口頭承諾與誓,在《笑傲江湖》裡,田伯光不算完全的反面人物,但你說一個**賊的道德有多高尚,那也有點過了。但是他承諾不說出風清揚傳授令狐沖武功的事,便信守諾言,隻字不提,包括令狐沖答應死去的小師妹照顧林平之,最後打了個折扣實行,都可以看出承諾與誓言在這部小說中的份量,而偽君子岳不群的所作所為,則在此設定上更加顯得罪不可赦,死有餘辜。

    當然,我以上說的設定,還非常非常籠統,希望各位有識之士可以來補足,我謹在此恭候賜教,歡迎來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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