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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你有科學我有神功日出東方武俠不滅 文 / 鷹翼傳說

    ——金庸茶館·我是樹

    一、武俠源流

    武俠作為一個正式的名詞先出現在日本,後被中國一些作家引用,漸使武俠小說成為一個獨立的小說類型.追本溯源,武俠小說或擴及武俠文化的源頭約略可以從這些文學作品中尋覓:《史記》的遊俠列傳、隋唐傳奇故事、明清小說話本等。千百年來,可包含在這個範疇中的文學作品,內容上什麼武功、歷史、情感、懸疑都有所涉及,甚至還有軍事、文化、神話、幻想等等涉獵極廣。武俠小說這個概念到底應該如何解釋眾說紛紜,受大家的啟個人以為應該有這樣幾個基本的特徵:第一,武功,即所描述的主要人物要習武練功,以使用冷兵器或拳腳功夫為主;第二,俠義,主要人物的思想應以行俠仗義為指引,要求有一個基本的正向的立場,不能太離經叛道違背社會的基本價值觀;第三,古代,指時間背景,當然也出現過描寫近現代人物事件的大量作品;第四,中國,空間背景基本是在現今中國的版圖上,歷史展的過程中一切都在改變,也有很多故事生在其他國家和地區;另外還有一些顯著的武俠標籤如各種傳統藝術形式,情節展中的套路如奪寶奇遇、跳崖不死等等不一而足。當然,有一個前提武俠小說先得是小說,具有虛構性、獨立性,因此包括遊俠列傳及諸子書中舉例所用故事寓言等,不能算作是武俠小說最多是作為其源頭參考。

    武俠小說源起之初,先是俠義精神的出現,越來越神奇的武功技藝描寫一開始只是其附屬。漢代司馬遷的《史記》遊俠列傳,以墨子言行為代表的墨家學說,都可以認為是俠義精神、武俠文化的起源。而最早成形的武俠小說,應該是《燕丹子》,至唐代盛行的傳奇故事,如《虯髯客傳》等,也可以視為初始狀態的武俠小說。到了明清時期小說這種文學形式日漸成熟,其中就包括了公案類和傳奇類小說等後世武俠小說的雛形。總而言之,這千百年間的類似武俠小說或者說廣義武俠小說是處於自狀態的,或者說作家本人不是衝著武俠小說來的,只是給了後人一些啟示,讓他們認祖歸宗時有了基礎和方向。

    清末至民國期間,武俠小說創作才開始真正繁榮起來。民間流傳的評書話本,經某些藝人整理如常傑淼的《雍正劍俠圖》、石玉昆的《三俠五義》等,是集體智慧的結晶;個人創作則以南向北趙、北派五大家等人為代表,短短二三十年間他們創作出精彩紛呈的、風格各異的作品。不管是技擊實戰也好,憑空想像也好,神魔亂舞也好,這時的武俠小說創作,才真正進入了自覺的階段。雖然這個時代處於社會的轉型期,社會動盪多變,文言文轉向白話文,而且時代背景的不同直接導致所蘊涵的道德精神、價值取向的不同,所以當時多數作家的多數作品在今天的讀者看來不那麼容易接受,漸漸地也失了興趣——當然個別學者或級燒友例外。但這一時代作家們的傑出貢獻是無法否定的,他們承先啟後、開創時代的精神我們無法視而不見。

    到了上世紀五十年代,從大家熟知的兩位掌門人澳門比武的舊事,引出香港報人陳文統以筆名梁羽生寫作《龍虎鬥京華》開始,次年報人查良鏞以筆名金庸寫作《書劍恩仇錄》,終於引了一場武俠小說的革命,進入了新派武俠小說時代。雖然早在兩三年前,台灣地區第一個職業武俠作家郎紅渙早已繼承傳統並創新武俠小說創作,但他並沒有帶動潮流,作品水平所限也導致影響甚小,所以一般還是認為香港的梁羽生為新派武俠小說鼻祖。自此以後幾十年間,港台內地乃至其他華語文學圈,相繼湧現出大批優秀武俠小說作家及作品。有華人的地方,就有武俠小說的作者和讀者;有華人的地方,就有武俠世界的夢想和希望。從五十年代中期算起,經過一段**,然後金庸封筆古龍逝,梁羽生停止新創作,主要以港台作家為主的武俠小說創作轉入低谷;再經後來溫瑞安、黃易的橫空出世——雖然二人時至今日仍然創作不止、佳作迭出——傳統意義上的新派武俠小說時期告一段落。這個時代,武俠小說創作空前繁榮,武俠小說作家貢獻卓越,我們今天所津津樂道的作品、所念念不忘的作家多數都是出自這個時代。武俠小說作為一個文學類型,在這一時代各位大師的手裡得到了最淋漓盡致的展和表現,無論是從內容上還是形式上,都已近乎極至。

    理所當然的,文學及藝術沒有真正的極至,高山仰止,可另僻蹊徑。到了今天這個網絡時代——當然不是說絕對的只有網絡沒有其他——而是指這個時代的大背景,武俠小說被加入了各種各樣新的元素。包括網絡和雜誌兩種基本載體,奇幻武俠和傳統武俠兩大基本流派,以椴、王晴川、鳳歌、滄月、劉建良、步非煙,還有台灣地區的孫曉等人為代表的新時代作者們,為武俠小說探尋了無數的新方向——形式上涵蓋了各種體裁、題材,內涵上家國天下人物內心無所不及。其實就算是沒有這些元素的加入,就算仍是那些似曾相識的故事,也是永遠說不盡、道不完的。就如同圍棋一樣,來來去去縱橫十九道、黑白二色子,可是照樣千古無同局、迷煞多少人。

    作家王小波在他的時代四部曲的序中引用過希臘神話中的一種說法,人類的歷史分為四個時代,分別是黃金時代、白銀時代、青銅時代,和黑暗時代。在本文中我也把上面所提到武俠小說創作的四個時代分別與之對應,從武俠小說的源流順序敘述,談一談本人印象中武俠小說作家的得失,和自己對各風格流派作品的好惡。黃金代表天然、質樸,無須雕琢;白銀代表現實、積極,光輝燦爛;青銅代表力量、豪放,無堅不摧;黑鐵代表希望、新生,暗流洶湧。純屬一家之言,與諸武俠同好共勉。

    二、黃金時代

    黃金時代,我今天的這個說法只是看起來好看而已,並不一定代表一個時代,而且很顯然它所試圖代表的時代是任何詞彙都無法代表的。說書的一開篇就是三皇五帝到如今,從那時起中華民族就有尚武和俠義的精神。一代代豪俠義士為人為己為國為民,在那樣一個官府和法律都不可靠的社會被百姓奉若神明。

    司馬遷老先生的遊俠列傳不是小說,但其中所描寫的人物和事件,還是給了後代武俠小說作家重要的啟和指引。有人就有爭鬥,武是一種爭鬥的方式和手段;而什麼是俠,雖然說法不一,但史記中的簡述還是獲得了相當多的認同:「今遊俠,其行雖不軌於正義,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諾必誠,不愛其軀,赴士之厄困。」這賦予了俠文化最早的具體涵義。先俠客其行不軌於正義看起來並不是絕對意義上的人間善惡,而是特定歷史時期及社會環境下的道德規範,一般來說是指朝廷和官府的統治秩序。崇尚國家正統構想法治社會的韓非子曾提到「俠以武犯禁」,即是從反面的角度表現出了江湖對廟堂的衝擊,以及俠客的自由不羈。接下來的「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諾必誠,不愛其軀,赴士之厄困」就點出了俠客們行俠仗義快意恩仇的行為準則,這些多半是建立在個人意識上而非出自於宗教信仰或社會道德。俠客是反叛者、挑戰者,他們自由、灑脫,對他們的崇拜和想像代表了普通百姓對身心自由的追逐和擺脫苦難的渴求。「世何以重遊俠?世無公道。」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道出了世人多少辛酸,多少無奈。也有人曾提到,武俠的源頭,與其說是《史記》中的遊俠列傳,更希望它是墨家。因為遊俠們更多是個體英雄,是自的行俠仗義,而墨家更博大、更自覺。墨者具有可靠、剛毅果決、解人之危、不怕死和潛斂的特質,並且堅持以「義」為核心,實現自己心中所追尋的終極價值。對不同人來說義的涵義不同,但大體上總是正面的、悲憫的、讓人景仰的。為了「饑者得食,寒者得衣,勞者得息」的理想,墨者們「赴湯蹈刃,死不旋踵」。天下人人都如此,何需俠客;天下人人都如此,何需墨者。只可惜,公道不在人心,是非在乎實力,武俠由此而生,也由此得以不滅。

    說著說著就跑題了,還是回到作為文學形式的武俠小說本身吧。在一個很偶然的機會下,我終於看到了早聞其名不見其形的,號稱最早武俠小說的《燕丹子》,順便瀏覽了喬力先生所寫的《「其人雖已沒,千載有餘情」——〈燕丹子〉賞析》一文。喬力介紹,《燕丹子》一書最早著錄於唐魏征等所編《隋書·經籍志》,不題撰人,大約是在長期流傳增補後於東漢中葉以至魏晉之際寫定,且非出一人之手。他把這篇小說作為史傳小說來詳加研究,闡釋道:它的題材本身情節緊張內涵深沉提供了一個良好基礎,另外先秦以來史傳文學典範可充分學習借鑒,而且較多地匯聚吸收了集體智慧與經驗,最後執筆者高的藝術表現能力起了決定性的作用。說作者雖還不大可能有意識的運用某些成熟的技巧方法,但卻基本符合小說創作的規律。這幾點在我看來,幾乎可以算得上是放之四海而皆准,是這個時期成功的文學作品的共同特點。

    金庸寫過介紹唐傳奇的系列文章《三十三劍客圖》,其中所列出的傳奇故事今天的讀者不一定都能認同,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越過於陽春白雪的東西就越少人欣賞。通讀金庸所寫《三十三劍客圖》後,感覺那些豪傑俠士無處不在無所不能。就好像《詩經》作為詩之源頭一樣,這些武俠小說的源頭雖然並非完美,是開端而不是終結,但它們畢竟以其先創性和時代性奠定了不可替代的地位。金庸在介紹他相當推崇的杜光庭所作《虯髯客傳》時就曾這樣寫道:「這篇傳奇為現代的武俠小說開了許多道路。有歷史的背景而又不完全依照歷史;有男女青年的戀愛;男的是豪傑,而女的是美人;有深夜的化裝逃亡;有權相的追捕;有小客棧的借宿和奇遇;有意氣相投的一見如故;有尋仇十年而終於食其心肝的虯髯漢子;有神秘而見識高的道人;有酒樓上的約會和坊曲小宅中的密謀大事;有大量財富和慷慨的贈送;有神氣清朗、顧盼煒如的少年英雄;有帝王和公卿;有驢子、馬匹、匕和人頭;有弈棋和盛筵;有海船千艘甲兵十萬的大戰;有兵法的傳授……這許多事情或實敘或虛寫,所用筆墨卻只不過兩千字。每一個人物,每一件事,都寫得生動有致。藝術手腕的精煉真是驚人。當代武俠小說用到數十萬字,也未必能達到這樣的境界。」短短的一段話,把同樣短短的一篇文章介紹的那麼令人神往,現代小說往往動輒長篇大套,恐怕很難回到那種凝練到極至的時代了。金庸在另一篇介紹「趙處女」的文中專門談到了武功,原文是通過越女的口這樣敘述的:「其道甚微而易,其意甚幽而深。道有門戶,亦有陰陽。開門閉戶,陰衰陽興。凡手戰之道,內實精神,外示安儀。見之似好婦,奪之似懼虎。布形候氣,與神俱往。杳之若日,偏如騰兔,追形逐影,光若彷彿,呼吸往來,不及法禁,縱橫逆順,直復不聞。斯道者,一人當百,百人當萬。」金庸對此的看法是:「書中所記敘越女綜論劍術的言語,的確是最上乘的武學,恐怕是全世界最古的『搏擊原理』,即使是今日的西洋劍術和拳擊,也未見得能越她所說的根本原則:『內動外靜,後先至;全神貫注,反應迅捷;變化多端,出敵不意。』」寥寥數語道出了極高深透徹的武學至理,武功的描寫自此在各種作品中日漸繁複昌盛,神奇瑰麗。

    明清時代出現的俠義小說、公案小說,如文康的《兒女英雄傳》、石玉昆的《三俠五義》(繁衍出俞樾的《七俠五義》、作者不詳的《小五義》)等,可以真正看作長篇武俠小說的始祖。這些公案小說加上後來的短打評書,可算是武俠小說裡比較獨立的一個種類。它們有些共同的特點,比如封建性較強、套路明顯、具傳承性等,大同小異看過幾套代表性的就可以了。其實無論什麼時期,什麼類型的武俠小說甚至其他類型小說都可以總結出套路都有相似的地方,不過關鍵就在大同之外的小異上,怎麼顯得出自己與眾不同,怎麼寫的讓讀者欲罷不能回味無窮,才是最關鍵最考驗作者的。另外,《水滸傳》或者說類似的小說到底算不算是武俠小說,廣義上看來好像是的,不過還是盡量不要什麼書都往武俠裡套的好。我覺得武俠小說有它特定的意義,不能說有爭鬥有善惡的就算是武俠小說。那些殺富濟貧的、歷史戰爭的、公案推理的、神話志怪的等各種題材的小說,比如《水滸傳》講江湖好漢替天行道,《三國演義》中名將輩出撕殺征戰,《西遊記》裡悟空拜師學藝唐僧慈悲為懷觀音救苦救難,甚至《紅樓夢》也有柳湘蓮尤三姐此類人物事件,都有武俠元素,如果統統都歸入了武俠小說,中國文學史成了武俠文學史,中國文學以武俠一言以蔽之,那不成笑話了麼。從另一方面看,我們不談那些作品中有武俠元素,而是說武俠小說可以從其他類型小說中吸取營養,或言各種類型之間都有互相借鑒的部分,都有其存在的意義和展的前途,這樣應該才是合理的和公允的。

    如上所述,這裡所提到的其實並不是一個特定的時代,而是我們後人總結的武俠小說出現及自展的時代。那時還沒有武俠小說的概念,更沒有什麼創作理論,有的只是先驅者們的妙手偶得。雖然形式凌亂,內容質樸,但反過來說也從來沒有什麼是完美的。今天我們總結前人,明天後人總結我們,都是自然而然的事。

    三、白銀時代

    辛亥革命後封建王朝終結,自五四運動以來的整個社會和人們的思想都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武俠小說作為一個自覺的文學創作種類產生了,隨之而來的是大批的名家名作的湧現。當然,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到現在基本上都已經名家不名,名作不名了。但終究不可否認的是,這些作家及他們的作品確確實實地代表了一個時代,而且不管是明的還是暗的,自覺的還是不自覺地影響了後世的幾乎所有武俠小說作家及作者。這個時期的中國武俠小說,從民國十年左右開始轟轟烈烈的火了二三十年,作者過百人,作品不計其數,形成了以上海為代表的「南派」及以京津為代表的「北派」兩大基本流派。和二十世紀下半葉一段時期內的武俠小說反而上不了檯面不同,這時的作者包括了當時南北著名的文人學者等,比如有名的「不懂外語的大翻譯家」林紓就曾度以武俠小說之名表《傅眉傳》(文言文短篇),通俗小說大師張恨水也曾寫過武俠小說《中原豪俠傳》,甚至魯迅先生所作《故事新編》中的《鑄劍》等篇也很有武俠意味。職業武俠小說作家中以平江不肖生、趙煥亭、姚民哀、顧明道、文公直、姜俠魂(與楊塵因合作《江湖廿四俠》,度標明「歷史武俠小說」)、李定夷、張春帆、6士諤(文言文准武俠作品《馮婉貞》曾被選入中學語文課本)、張冥飛等人最為著名,其中平江不肖生與趙煥亭號稱「南向北趙」,是南北兩派的代表性人物。稍後一段時期,北派武俠小說作家及作品數量上較南派為少,但影響明顯要大,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號稱「北派五大家」的還珠樓主、白羽、王度廬、鄭證因、朱貞木五人。這樣一來,民國時期具有代表性的武俠小說作家可以說是前期的五位名家和後期的北派五大家,前五家包括平江不肖生、趙煥亭、姚民哀、顧明道、文公直,後五家就是還珠樓主、白羽、王度廬、鄭證因、朱貞木五位。

    平江不肖生原名向愷然,以神怪仙俠小說《江湖奇俠傳》及現實俠義小說《近代俠義英雄傳》一手開創成熟的武俠小說的第一個光輝時代。其本人是真的懂得武術的,而把武功分為內家和外家,也是不肖生對武俠小說創作理論的重要貢獻。另外,不肖生的作品基本跳出了明清以來公案小說的套路,俠客們脫離官府有了一定的獨立地位,由此奠基武俠小說也具有了獨立的品格。趙煥亭原名趙紱章,創作出以《奇俠精忠傳》為代表的一系列精彩作品。趙煥亭在武學理論上也和平江不肖生一樣,強調內功——稱之為罡氣,內功是外功的基礎;他還把所有這些技擊搏鬥修煉研習之術綜合起來,統稱為「武功」。武功和武術、還有後來所說的中國功夫並不能劃等號,它的外延更廣、內涵更深。自此以後,武俠小說創作除了精神上的指引——俠義之外,也統一了外在的表現形式——武功。梢後出現的姚民哀,原名姚朕,他的一系列作品如《山東響馬傳》、《四海群龍記》等可以稱之為會黨武俠小說。在幫會、黨派描寫中姚的貢獻是很大的,今天的武俠小說已經基本上離不開這種題材了。還有一個顯著的特色就是不同的作品中人物和情節的呼應,就如同評書中的連環套,使作家的創作形成相對獨立但又遙相呼應的有機整體。金庸曾談到過他少年時很喜歡的一部作品《荒江女俠》,那本書的作者也是這個時期的人物即顧明道,原名顧景程。此書把武俠和愛情融為一體,男女雙俠方玉琴和岳劍秋一同出生入死最後琴劍和諧,使全書具有了劃時代的意義,家國情俠融合一體的新模式日漸大行其道。此時出現的一位使武俠和歷史相結合的重要作家文公直,號萍水若翁,其作品「碧血丹心」系列立足史實、借古喻今,弘揚中華民族大義凜然和不屈不撓的精神。至此,最早出現的這批職業武俠小說作家,在創作中加入的新武俠元素及採用的新寫作技巧,大大地促進了武俠小說的類型化,對其日後的成熟展貢獻卓著。

    二三十年代承前啟後的一位武俠大家就是被稱為奇幻仙俠派的還珠樓主,原名李善基,後改李壽民,自幼博覽群書佛道通修,而且會氣功和武術,是一個武俠小說方面的全才。讓人惋惜的地方是,這位其所處時代最偉大武俠作家的最具代表性作品《蜀山劍俠傳》系列,竟然是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坑。與古龍的生活無規律放蕩不羈導致英年早逝不同,還珠樓主的多災多病並非自找,而是有其客觀原因的。日寇的迫害、時代的不容、雙目失明、生活困窘,使其無論精神上還是身體上都過了耐受的極限。如果社會環境和身體健康都允許的話,假設他再有十餘年的時間可以完成《蜀山劍俠傳》系列,甚至有機會理順修飾一遍,真的無法想像那將是一部什麼樣的煌煌巨著。這部古今中外規模最大的一部小說——而且還未完成——把神話志怪、劍仙武俠結合為一體,構築了一個無比宏偉無比神奇的世界。此書建立在中國傳統文化藝術的基礎上,經史子集、天文地理、醫卜星象、琴棋書畫、民俗風情,無所不包無所不容,是對其的一種綜合闡釋。非但如此,這麼多內容蘊涵其中並不顯生硬,而是與仙俠角色的表現、故事情節的進展切合貫通,使全書的情節曲折有致、內涵沉穩厚重。還珠樓主的創作與眾不同的方面還有,他的書中不是說俠重於武還是武重於俠,而是更加脫——武與俠都不過是生命的一種外化方式。書中無論神還是魔,都是存在著的生命的表現,這一點實在很高妙。

    北派五大家的第二位是社會反諷派的白羽,原名宮竹心。受五四以來新文學的現實主義影響,白羽借書中人物故事宣洩個人對社會的體驗和對人生的見解,而不是把武俠世界理想化。包括其成名作《十二金錢鏢》和代表作《偷拳》在內的大量作品表現出明顯的反武俠意味,寫出了社會現實的一面,而其他作家作品中講到的那種君子風度卻只是存於理想中的,這就使他的作品具有了社會反諷的意味。除了作品內涵上的突破,他還是一位相當全面的武俠小說作家:明瞭武林一詞,不完全等同於以前文學作品和大眾口中的江湖、綠林等的涵義;用傳統術語、詩詞典故、自然事物等來給武功命名,增加了武俠小說的文學色彩;另外,他筆下武與情的融合也與後來的王度廬不同,各有偏重。

    第三位是幫會技擊派的鄭證因,原名鄭汝霈,也是真正懂得武術之人。他與白羽兩人相交為友,曾有一段文壇佳話:白羽的成名作《十二金錢鏢》由鄭證因幫忙做武術指導,鄭證因的早期作品《武林俠蹤》由白羽幫忙修改文字。若非如此,恐怕白羽自己是琢磨不出那種深入骨子裡的江湖味的,而鄭證因也須更長時間的文筆磨練才能出頭。他以《鷹爪王》為代表的眾多作品描寫幫會組織、技擊格鬥獨具特色,武功描寫偏於寫實,且由實到虛達到藝術化的境地。他作品的另一個顯著特色是完全不寫兒女之情,以陽剛粗豪之氣見長,自成一派,於今天看來殊為難得。

    接下來的一位,按孔慶東的說法是「以前大家可能都不知道,現在可能都知道」的悲劇俠情派王度廬,原名王葆祥,後改王葆翔。本已默默無聞的王度廬於今天廣為人知,甚至這整個時期作家作品沉寂已久後的浮現,恐怕都要歸功於那部著名的次獲得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的華語電影——台灣地區著名導演李安的作品《臥虎藏龍》。並非按照寫作順序而是書中故事生先後順序排列,《鶴驚崑崙》、《寶劍金釵》、《劍氣珠光》、《臥虎藏龍》、《鐵騎銀瓶》五部小說故事承接、又相對獨立,被稱為鶴鐵五部曲,是王度廬的代表作。王度廬對武功和俠客的見解有其獨到之處,通過《鶴驚崑崙》中九華老人(江小鶴之師)和李鳳傑(李慕白之父)對江小鶴(李慕白之師,後改名江南鶴)的言談可見一斑:修習武功除了防身報仇之外,就要用來濟弱扶傾憐孤恤寡,而不可自私牟利恃強作惡;還須激昂慷慨豪俠爽快,方是真正俠客。而他成就最高貢獻最大的,還是通過人物間的愛恨糾葛,試探性的追問俠與情的本質。書中三對男女江小鶴與鮑阿鸞、李慕白與俞秀蓮、玉嬌龍與羅小虎之間的悲劇俠情故事,遠出通常武俠小說恩怨爭鬥的範疇,令人讀起來無端愁苦憤懣滿胸,心為之碎淚為之拋。江小鶴無法直面對鮑阿鸞的感情:「我走江湖吃苦,在深山上學藝,不僅是要替父報仇,還為著另一件事,這件事卻比報仇的事難得多!」最後陰差陽錯伊人逝去自己只有歸隱;李慕白因孟思昭(與俞秀蓮有婚約)的成全殉義而只有終生壓抑對俞秀蓮的感情;玉嬌龍再自由不羈終和愛人羅小虎一夕溫存後絕塵而去;只有韓鐵芳(玉羅之子)與春雪瓶(玉嬌龍養女)終成眷屬,也已永失父母親情。俠義孤獨犧牲,倫理道德責任,親情友情愛情,王度廬筆下的俠客們面對著前所未有的重重束縛,只有在心底吶喊、質問,抒自己的無限癡情。

    最後一位是朱貞木,原名朱楨元,在作品中描寫人物情感理想化,武功細節現實化,開新派武俠小說創作之先聲,被稱為奇情推理派。台灣地區著名武俠研究學者葉洪生提到過,由張贛生倡北派四大家之說後,葉力爭補上朱貞木改稱五大家,可見朱的獨特地位和部分讀者的推崇並非偶然。他的作品佈局格調奇詭、內容俠情兼備、筆法細膩柔韌、內涵不拘傳統,只可惜被稱為朱貞木標牌的《七殺碑》也是個坑,不過也確是以其獨創性拓寬了武俠小說的套路。

    若干年後,又一位武俠小說大師古龍談道,他不再寫魔頭,而要寫人。其實就算在古龍之前的作家們,描寫現實社會及人物的也大有人在。白羽《十二金錢鏢》、鄭證因《鷹爪王》都是現實題材,王度廬筆下俠客們也不會飛天遁地(影視劇中動作場面比原著誇張)。就算是還珠樓主的《蜀山劍俠傳》也是通過對仙俠的描寫映照現實社會,其中表現出的極端的除魔衛道傾向亦是以作者本人的親身經歷為基礎,然後進行藝術上的再創作,源於現實高於現實。總而言之,這一時代的職業武俠小說作家們,通過其作品對俠義精神進行了現代闡釋,表現了武俠社會在整個現實社會面前的尷尬和困境,以角色的言行揭露和批判現實,以其中俠客的自我反思和追求來肯定人們不屈不撓的進取精神,肯定人性。

    四、青銅時代

    自新中國成立這又一次翻天覆地的變化後,大6武俠創作基本中斷,繼承遺風的是在港台等地的作家們。上世紀五十年代,由一個很偶然的契機——兩個門派的掌門人到澳門比武——開始,香港報人陳文統、查良鏞先後以梁羽生、金庸的筆名連載武俠小說《龍虎鬥京華》、《書劍恩仇錄》,開新派武俠之先河。其後港台等地武俠小說創作空前繁榮,影響力經久不衰,開創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大武俠時代。從梁金端,香港還出現牟松庭、張夢還、蹄風、金鋒、江一明、石沖、高峰、倪匡(此時用筆名岳川)等人。台灣則有伴霞樓主、臥龍生、諸葛青雲、司馬翎(早期署筆名吳樓居士)、柳殘陽、蕭逸、慕容美、上官鼎、雲中岳、秋夢痕、陳青雲、6魚、獨孤紅、司馬紫煙等先後崛起,其中臥龍生司馬翎諸葛青雲三位並稱「三劍客」,是此一時期台灣武壇代表性人物。稍後出現的古龍求新求變自成一派,先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與三劍客並肩稱「四大天王」,後更與金庸並峙成絕代宗師。時至七十年代初金庸封筆,港台諸多作家也先後停止創作,本風頭正勁蓬勃展的武俠小說熱潮突然冷卻,幾陷停頓。就在此時武俠奇人溫瑞安出現,自馬來西亞至台灣深造,數年後轉戰香港,新作不斷影響日深;再後來雖有號稱九十年代武俠旗手的黃易橫空出世,但整體上潮流已退,大武俠時代告一段落。

    港台武俠創作繁榮的同時,大6則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中斷了相當長時間,直到八十年代開始復甦。期間出現過如馮驥才(《神鞭》)、馮育楠(《津門大俠霍元甲》)、謝洪、華勳(二人合作《武林志》)、江上鷗(《拔劍舞天風》)、曹正文(《三奪芙蓉劍》)、汪佩琴(《神力王》)、滄浪客(《一劍平江湖》)、周郎(《鴛鴦血》)等名家名作,還有單田芳等評書名家繼承展評書話本這一古老的文化載體,但總體來說遜色於港台未形成真正潮流,故在此不予細加評說。

    這個時代雲蒸霞蔚的作家中,最激動人心的的幾可公認是這五位:金庸、古龍、梁羽生、溫瑞安、黃易,在這裡我稱之為大五家。其外特色鮮明成就斐然的司馬翎、臥龍生、諸葛青雲、蕭逸、神秘作者五位,我稱之為小五家。需要說明的是,大小五家之說並不是絕對的,而是比較起各人的影響深度、廣度相對來說的,有讀者觀眾的感情作用在裡面;可以比對前一節中前後五家之說,還珠樓主作為後期北派五大家的佼佼者,其實在前期已有相當成就;還有後一節中即將談到的現代武俠作者亦是如此,奇幻武俠作者未必不寫傳統武俠,傳統武俠作者很多也涉足奇幻,如方白羽、步非煙等。

    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從最初的《書劍恩仇錄》開始,到壓卷之作《鹿鼎記》為止,金庸(原名查良鏞)為我們創造了一個無比綺麗無比壯美的夢幻世界。一方面作為梁羽生口中的洋學子,一方面又有著深厚的中國傳統文化素養,金庸的作品不但結構嚴謹情節精采,創作態度之認真也遠非其他武俠小說作家可比。更由於影視及周邊產品的推波助瀾,金庸的影響於今看來即深且廣。書中九陰九陽神功蓋世、郭楊張胡俠義無雙、數不盡的英雄美女、理不清的愛恨情仇,金庸筆下的世界讓人傾倒神往、無意自拔。對於他一系列作品的成敗得失,和其不可替代的偉大成就、不可估量的巨大影響,我是樹已有專文評論(見本人《金庸縱橫談》系列)並將繼續研讀下去,本文中不再贅述。

    小李飛刀成絕響,人間不見楚留香——如果說金庸是武俠小說宗師中的宗師,那麼古龍就是天才中的天才。古龍,原名熊耀華,台灣地區著名武俠小說作家,驚才絕艷,英年早逝。曾經很喜歡古龍作品中的自由、率性,曾經又很厭惡那種骨子裡的玩世不恭,曾經跟隨書中人物哭而哭、笑而笑,曾經又咬牙切齒冷哼一聲——胡編亂造……古龍就是這樣一個人,讓我愛極恨極,忽喜忽憎。非但我一人如此,與網友交流時也現,就算同是鐵桿古龍迷所喜愛和推崇的古龍小說也大異其趣(見本人《誰是大英雄》)。從金古這一時代的作家起,才真正談的上繼承和創新。古龍在其創作早期,深受金庸的影響,同時也在努力追趕著台灣武壇三劍客:臥龍生、諸葛青雲、司馬翎。但越到後來,臥龍之梟雄、諸葛之霸氣、司馬之深沉就越使古龍感受到無法出頭的壓力,而開始思索,開始求新求變。禁錮除去思路一開,又受到西方文學如教父、oo7及日本社會武俠作品如吉川英治的《宮本武藏》等影響,古龍接下來的作品日見精彩新奇。以《絕代雙驕》、《風雲第一刀》、《楚留香傳奇》、《6小鳳傳奇》等為代表的諸多作品中,角色描寫衝動熱血、青春無敵,嚮往著獨立自由、平等博愛,這些對人性的現代理解在之前的小說中幾乎是見不到的。感情上顯著的特點,就是對友情的崇拜和對溫暖的嚮往,那種不加掩飾的真性情如潮水般傾瀉噴湧而出。在故事進展上,古龍最大的特色是情節懸疑奇詭,節奏明快多變。說完揚長再來談避短,對於古龍來說歷史真實感和細緻周到的描寫非其擅長,那麼就完全架空歷史——這也跟當時台灣地區大環境有關——只講故事,讀者比較看重的武打描寫則虛無化、概念化,並逐漸形成自己的特色。據以上這些特點,有人甚至稱古龍之前無新派,不管認不認同,古龍對後世作者讀者的影響,終歸是顯而易見和深遠廣大的。

    亦狂亦俠真名士,能哭能歌邁流俗——梁羽生,原名陳文統,被稱為新派武俠小說鼻祖,開風氣之先。有些梁的書迷可能不滿意把梁放到第三,但不客氣的說,如果不是沾了開山鼻祖的光,恐怕梁老的位置還得往後挪。他開創了一個時代,古典文學素養在武俠小說作家中幾無可比,文字和歷史的描寫很見功力。梁羽生書中體現出的是傳統文化中對俠義精神的嚮往,是書生浪漫名士風流,簡單純樸而又典雅優美。這種類型的作品總會吸引學者的研究,也會有熱愛他的讀者,亦不用擔心後繼無人,但它缺乏的是**,是鮮明的特色。《萍蹤俠影錄》、《聯劍風雲錄》、《白魔女傳》、《塞外奇俠傳》、《七劍下天山》等等一系列作品都是這樣,正就是正,邪就是邪,一目瞭然。比較特出的是《雲海玉弓緣》,書中金世遺的諸般事跡和其與厲勝男、谷之華的愛恨糾葛,委實讓人懸心動念,目不釋卷。梁羽生的作品中一大部分互相之間都有聯繫,也算是把連環套的風格揚到了極至,後來的溫瑞安與梁的差別——梁的是一環套一環,溫的是一坑疊一坑。這樣一來,一本書中的少年英俠主人公,到了下一本書就成了中年,甚至還會寫到老年及去世。雖然生老病死無人可免,但對讀者來說還是「自古美人如名將,人間不許見白頭」,梁的這種寫法很多年輕人接受不了,只有那些歷經滄桑,心態成熟的讀者才能在梁書中感慨萬分,顧影自歎。前面既然說起梁羽生的獨特地位,這裡不妨再加幾句題外趣聞:梁羽生曾化名佟碩之寫過《金庸梁羽生合論》,評論透徹一針見血,能清楚看到自己的缺點而改不掉,這似乎也是很多作家的通病;梁曾提到「寧可無武,不可無俠」,就目前來說,包括金梁在內許多名家對武俠誰更重要觀點都如此明確,不像一般讀者爭來爭去也沒個結果;數學大師華羅庚也讀過梁的書如《雲海玉弓緣》,曾當面對梁說武俠小說無非是「**童話」。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溫瑞安,曾用筆名溫涼玉、舒俠舞——奇怪的是我查找了那麼多的資料,始終無法確定溫的原名到底是什麼,如果哪位朋友有確鑿觀點請與我聯繫,感謝——馬來西亞人,轉戰台、港,亦是著名武俠小說作家,著作等身。溫瑞安很推崇金庸,而他求新求變的精神顯然是受到古龍的激勵,因此,金庸古龍的影子都能在他身上找到。能成為一代宗師不能只靠模仿別人,沒有自己拿的出手的特色是不行的。溫瑞安的兩大特色一是語言上的詩化,一是形式上的多樣化——極度多樣化。曾經組織過詩社,技藝高的溫瑞安創作過大量詩歌散文形式的武俠作品,如果說這種出一般人接受範圍的武俠成就不了溫地位的話,那他在傳統形式上的武俠作品數量和質量也是驚人的。比如他的中篇小說《殺人者唐斬》,至今我都認為是殺手類武俠的兩大顛峰之一——另一部是古龍的《流星·蝴蝶·劍》;而群像式的《逆水寒》,則更是同類作品經典中的經典,只可惜不夠獨立必須依托其他相關作品方能更深刻的理解感受。而他的幾大系列作品《神州奇俠》、《白衣方振眉》、《四大名捕》、《神相李布衣》、《七大寇》、《說英雄誰是英雄》更是展現出一個無比浩瀚的江湖世界,簡直可以比做武俠小說的《清明上河圖》。也有人嚴厲的批判過溫瑞安的迷失,形容他作品尤其是系列作品的特點是:無盡的高手,無數的門派,無窮的背叛,無底的深坑……溫瑞安就是這樣一個人,文思如泉,下筆如飛,但是創作態度有欠認真。或許他就是喜歡這樣的生活,喜歡這樣寫自己的書,讓別人說去吧。只是站在一個普通讀者的立場上,想到還珠樓主晚年多病又遇社會環境原因未能完成驚天巨著《蜀山劍俠傳》,古龍酒色過度英年早逝留下《大武俠時代》的遺憾,司馬翎生不逢時未獲應得地位,對於溫瑞安真誠的說一句:大哥尚在壯年,為了武俠的將來,請盡早完成那些未竟作品,如果還有時間精力再整理修飾,避免重蹈還古司馬翎的覆轍,可憐可憐我們這些望眼欲穿的讀者吧。

    唯能極於情,故能極於劍——迄今為止傳統大師出場最晚的黃易,站在所有那些武俠先驅者的肩上,想不成為大師都難。原名黃祖強的黃易本是歷史學家,這使他在歷史、文化上的描寫具備了梁羽生金庸一級的功底。從《破碎虛空》到《尋秦記》,從《覆雨翻雲》到《大唐雙龍傳》,現在又有《邊荒傳說》,黃易以他獨樹一幟的寫作風格,構築出一個獨特的武俠世界,為傳統武俠注入新的元素,結合歷史、文化、科幻、戰爭探索武道、天道、生命大道,完美的繼承了還珠樓主、司馬翎的遺風並揚光大,成為新的武俠標誌。這是一個很有想像力創造力的作家,糅合各家之長補己已明之短,這一點值得其他作家借鑒。我讀黃易書的感覺就是:很累,很痛快。看黃書(此黃書非彼黃書,雖然其早期也確是黃書)與看其他作家作品不同的是,腦子要始終保持高運轉,一刻注意力不集中就有可能思維脫節,還要回頭查看。與金梁相比,他的眼界更開闊,與古溫相比,他的態度更認真。雖然在早期作品中有不堪入目的部分,而且諸多角色面目模糊似曾相識,但與溫瑞安同樣作為目前仍處在創作期的作家,黃易完全有時間有精力有可能寫出更完美的作品,至少是追求其本人心中的完美。

    臥龍生,原名牛鶴亭,在台灣地區的武俠小說創作中,曾經領導了一個時代。對我本人來說,臥龍生這個名字是所有武俠名家中所知最早的,箇中原因不足為外人道也。他的創作深受民國時期北派五大家的影響,以其作品的通俗有趣深受讀者喜愛,在古龍大成之前享譽最隆。在其作品中多方面的借鑒了前代諸位大師,如還珠樓主蜀山系列的神異物事、陣法奇功;白羽的現實意味、文學色彩;鄭證因名作《鷹爪王》中細緻描寫的幫會組織,遊戲風塵的隱士怪俠;王度廬鶴鐵五部曲的俠骨柔情、因緣際會;尤其傾向朱貞木的佈局奇詭、別開生面。而其作品被後人借鑒的元素也為數不少,如他的《飛燕驚龍》、《風雨燕歸來》、《金劍雕翎》、《岳小釵》、《天馬霜衣》、《天涯俠侶》、《絳雪寒霜》等書中所構想創的武林九大門派、江湖大一統、多角戀愛等模式,影響眾多同代及後代作家。另外臥龍生還開了由他人代筆續寫的惡例,遂在台灣地區武俠界大肆流行,對此今人唯有苦笑而已。

    諸葛青雲,原名張建新,通常認為他的水平在三劍客或四大天王中墊底,但既然能名列其中,總歸有過人之處。早期作品承接還珠樓主遺風,更兼諸葛青雲國學功底深厚,文字曲張有致,情節前後呼應,結構少見敗筆,很快既與臥龍生齊名。與香港地區的梁羽生相似,諸葛青雲筆下的江湖兒女也多是才子佳人,滿口詩詞歌賦,而這點也正是常被人取笑之處——只知文謅謅的賣弄那點才學,故步自封不思進取。受金庸《射鵰英雄傳》的影響,諸葛青雲從他的《奪魂旗》描寫什麼「西道東僧南筆北劍奪魂旗」開始,也一次又一次的「東南西北中」起來,並感染到其他作家竟相模仿,此書還有一個始料未及的附帶結果,就是引出了風靡一時的以陳青雲為代表的鬼派武俠小說。諸葛青雲比較有名的作品,注意是有名的作品而非名作傑作代表作,包括《美人如玉劍如虹》、《一劍光寒十四州》、《江湖夜雨十年燈》、《劍海情天》、《奪魂旗》、《陰陽谷》等。題外話,諸葛青雲還引領了兩位可稱為其弟子的名家——司馬紫煙和獨孤紅出道。有心人可現「司馬紫煙」與「諸葛青雲」二筆名對偶工整,這並非偶然,而根本就是諸葛青雲送給司馬紫煙的,獨孤紅的筆名也得自諸葛青雲。總體來說,諸葛青雲的作品雖在原創性、開拓性上均不及臥龍生、司馬翎等人,但整體上看來具相當水準,實乃承前啟後不可忽視的一代名家。

    司馬翎,原名吳思明,三劍客中出道最晚成就最高,思想上最具內涵,形式上最多創意,對後來人影響深廣,但同時所處地位也與其實力最不合襯。現一個很有趣的現象,這一時期台灣地區武俠作家的創作比起香港來,深受民國北派五大家的影響,尤其是還珠樓主。對此,如果說諸葛青雲是得其形的話,那麼司馬翎就可說是得其神了。以還珠樓主作品中的玄妙心法為歸依,司馬翎一手創製的奇正互變虛實相生的武打藝術,乃至精神氣勢克敵制勝的「武道終極」,與金庸的無劍勝有劍、古龍的無招勝勝有招有異曲同工之妙,可並駕齊驅而不顯遜色。後世大家黃易深受其影響,一脈相承還珠樓主、司馬翎,老樹開新花成就另一層境界。他的作品水平比較平均,不似其他大部分作家或時起時落或需長時間磨練,從早期作品《關洛風雲錄》、《劍神傳》、《八表雄風》三部曲開始,包括中後期代表作的《劍海鷹揚》、《武道》、《纖手驅龍》、《帝疆爭雄記》等,均不落俗套,少有雷同,推陳出新的想像力創作力可見一斑。各部傑作文筆清新脫俗,情節進展中使用推理手法讓讀者腦筋急轉緊張刺激,刀光劍影中卻有武學大道及人生哲理娓娓道來,寫英雄氣兒女情更是別具一格、動人心弦。這樣一位連包括金庸、古龍、黃易在內的諸多名家都十分推崇的武俠大宗師,於今天卻沒有得到相當的認同和相應的地位,原因是多方面的,盜版的盛行,不良書賈的非法篡改,冒名出版,直到最後作家本人的盛年早逝,終使其名日漸淡出,幾被遺忘。幸而時至今日先是黃易的盛行,證明此種風格仍不乏人欣賞且越演越烈,又有出版社重新出版司馬翎作品集,得到章培恆、寧宗一、龔鵬程、葉洪生、黃玉郎等學者名流的大力推薦,在讀者中越來越廣受關注,司馬翎地下有知當感欣慰。

    蕭逸,原名蕭敬人,很奇怪九十年代以來他的作品在大6為什麼會有那麼廣泛的影響。知道蕭逸這個名字,是從那部著名的電視劇《甘十九妹》開始。雖然那部劇也是一如既往的不忠於原著,但也讓視聽相對閉塞的我們看到了金古之外的東西。蕭逸的小說主要以男女之情為主,纏綿悱惻、冷艷淒絕。如果武俠世界成為現實,我感覺蕭逸定是位瀟灑飄逸、風流多情的名士情俠。他的作品篇篇精美雅致,如工筆繪畫般精心修飾,再配以詩詞歌賦,實是賞心悅目。不單是作品內容,就是題目也能看出這種特點:《風雨燕**》、《馬鳴風蕭蕭》、《飲馬流花河》、《無憂公主》、《西山翠冷》、《潘郎憔悴》等等。同時蕭逸的局限也在於此,精細的描寫使故事情節推進緩慢,整體架構上不夠大氣,終歸難與前面所述幾大宗師比肩。

    讓我深感頭疼的是,本節介紹港台十名家的最後一位,是選領台灣地區風氣之先的郎紅浣老先生,還是中文寫作字數第一人香江鬼才倪匡,是早期四霸天之一的伴霞樓主(曾與三劍客合稱四霸天),還是台灣鬼派天下第一人陳青雲,是我是樹的本家慕容美(本名王復古),還是打虎還須親兄弟的上官鼎……著實費了一番腦筋之後終於決定,不再反覆比較他們的作品優劣成就高低,而僅以個人好惡隆重推出神秘作家——柳殘陽——噹噹噹噹!柳殘陽,原名高見幾,以《玉面修羅》、《邪神門徒》、《如來八法》、《渡心指》等為代表的一系列作品,建立起獨具一格的鐵血江湖風格,用真實震撼的筆調描繪出了一幕幕血腥殘酷的江湖鬥爭。他筆下的俠客恣意放縱,愛憎分明,殺人不眨眼,眨眼也殺人,從不拖泥帶水,從無婦人之仁。就算這種風格多被人詬病,也休想登上大雅之堂,我也由心的嚮往那樣一個快意恩仇的世界:鮮衣怒馬,浪跡天涯,看花紅柳綠,殘陽西下……

    這個時代以港台作家為主的武俠小說創作空前繁榮,他們的作品展現出前所未有的浩蕩乾坤,國與國的糾纏、人與人的紛爭都讓讀者眼界大開,也給了後人很大的啟。這些武俠作品被人們喜愛,多半是因為那裡邊所體現出的英雄尤其是個體英雄的哲學。武俠是一個理想的世界,不管是金庸的俠之大者為國為民還是古龍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都體現了一種極限的追求,讓讀者通過閱讀深入其中,既是對自然世界的理解,也是對社會文化的體現。無數優秀作品中,所表現出國與國族與族之間的鬥爭固然殘酷,但也是相互交流的一部分。不同陣營在不同利益面前,通過最無拘的征戰撕殺展現出最徹底的情感宣洩,越自我越現實,永存於精神的世界。回過頭來,行俠仗義是自古流傳下來的傳統美德,對個人充滿孤獨感游離感的當今社會具有相當的積極意義。武俠小說並不孤立,而是融進不同元素,使其更加絢爛多采耀眼生輝。通過無數作家的努力,他們所揚光大的武俠文化對我們生活的影響可謂舉足輕重。武俠小說的繁榮,對我們國家民族文化的影響也將是積極而深遠的。

    五、黑鐵時代

    時至今日,金梁封筆古龍逝,溫瑞安黃易雖然仍在創作期,但是時代的改變已經是不可逆轉的事實。上述諸大師的作品已成經典,經典的意思就是歷史,已經過去的事。惟有廣大讀者已不再甘心僅僅作為讀者,拿起筆來當一個身臨其境的作者豈不更加快意。隨著網絡時代的來臨,無論是創作還是評論都更為方便快捷,人人都來過把癮。在這個故事新編的時代,作者很吶喊,讀者很彷徨。目前我們所提到的這一時期,有人稱之為大6新武俠,範圍窄了沒把港台等地包括在內,還有新新武俠、新世紀武俠、網絡武俠等提法,多數難獲大眾認同,總歸是都知道指代什麼罷了。在這個嶄新的時代,新的開拓者中影響較大的,包括大6港台在內有王晴川、椴、鳳歌、孫曉、劉建良、方白羽、今何在、滄月、時未寒、步非煙、蕭鼎、江南、楊判等。他們中有的專攻傳統武俠、歷史武俠,有的轉戰奇幻,更有技藝高者來個幻武雙修,還有的另闢蹊徑以小見大、破舊立新,精神可嘉。總體上說他們還都處於創作的初期,很多人的重要作品尚未完成,所以在這裡我無法一一評論,只能大致羅列搜集到的他們的資料和代表性作品,供各位朋友一觀。

    王晴川,傳統武俠作者,代表作《飛雲驚瀾》、《雁飛殘月天》(《武俠故事》連載中)等。

    椴,原名李氘,1973年生或段銀,1976年生——兩種版本,暈——傳統武俠作者,代表作《脂劍奇僧錄》、《杯雪》、《青絲井的傳說》等。

    鳳歌,原名向麒鋼,傳統武俠作者,代表作《崑崙》、《滄海》等。

    孫曉,台灣地區傳統武俠作者,代表作《英雄志》、《隆慶天下》。

    劉建良,奇幻武俠作者,代表作《風野七咒》、《美女江山一鍋煮》、《逆天譜》(《武俠故事》即將連載)等。

    方白羽,就是前面提到的那位幻武雙修,代表作《白金》(中篇傳統武俠,我喜歡所以特別提到)、《星月之光》系列(傳統武俠)、《遊戲時代》(奇幻武俠)等。

    今何在,原名曾雨,奇幻武俠作者,代表作《悟空傳》(非武俠)、《若星漢天空》、《九州·羽傳說》等。

    滄月,原名王洋,奇幻武俠作者,代表作《幻世》、《聽雪樓·血薇》、《鏡》系列等。

    時未寒,原名王帆,傳統武俠作者,代表作《偷天弓》、《換日箭》、《碎空刀》、《劍氣俠虹》、《偷天換日》等。

    步非煙,原名辛曉娟,奇幻武俠作者,代表作《武林客棧》、《華音流韶》、《九華春秋》等。

    蕭鼎,原名張戩,奇幻武俠作者,代表作《誅仙》。

    江南,原名楊治,奇幻武俠作者,代表作《此間的少年》(金庸同人現代非武俠)、《九州》(奇幻武俠活動,起人兼參與者)、《春風柳上原》(傳統武俠)等。

    楊判,傳統武俠作者,代表作《小兵物語》、《簡單武俠》等。

    這些作者們形形色色的作品基本上被分為兩大類,奇幻武俠和傳統武俠,也有一部分風格獨特者可以相對獨立的歸結為青春武俠和女性武俠。世間萬物無時無刻不在變化之中,武俠的內容和形式也是一樣。雖然我也是傳統武俠的忠實擁躉,但既然已經出現這種潮流——我不是說什麼女性什麼青春的潮流,而是開拓性試驗性的創作這種潮流——我覺得大家還是應該寬容的接受,從精神和道義上支持,至少也要靜觀其變,看作者們變來變去慢慢的就穩定了成熟了,給我們奉獻出更加美味的文學大餐。網絡創作、雜誌連載、單行本的出版,各種各樣的載體,層出不窮的新作,這個時代的作者們雖然還很年輕,雖然沉澱歷練的還不夠,但他們有的是精力和機會,有的是探索的精神和創作的**。讓我們拭目以待,期待著這些年輕的作者們成為作家,成為大師,與他們的先輩共同載入武俠小說不朽的史冊。

    寫到這裡,越來越不想結束這篇文章,就好似自己對武俠的全副熱情和希望都寄托其中,只願武俠永遠都不會沒落,武俠夢永遠都不會醒。是的,武俠就是一個夢,無數癡情男女沉醉浸其中,它代表了對自由和人性不懈的追求,代表了對不完美的現實在心靈深處的抗爭。熱血仍在沸騰,夢想仍在延續,套用徐克導演《東方不敗再起風雲》中的名句:你有科學,我有神功,日出東方,武俠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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