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時分.
夜深人靜,街道上除了一個打更的老漢再無他人。老漢敲著鑼兒走到不賠客棧門前,裂開嗓子干吼了兩聲,便就在前方路口轉了個彎離去了。
老漢身影方一消失,東南兩個方向迅閃出兩隊人影,一隊人員甚多,約莫有十幾個;一隊稀疏,也就四五個人。兩隊人馬手裡俱都握著刀劍,夜色中點點閃爍,這些人既不蒙面又不著勁裝,東邊一隊十來個人身姿異常迅捷,踏地疾奔而無聲響,隊列整齊劃一朝客棧飛奔而來,一看之下就是練家子裡的個中好手;南面那一隊可就差得遠了,除了領頭之人身形甚是輕捷,其餘的七零八落,吊兒郎當地自顧自地瞎跑一氣,腳步聲亂響,好在打更老漢業已走遠,寒冷深夜小鎮上的居民都進入夢鄉,即便聽到了一些異響也無人懶地出門察看。
南邊那隊人馬離客棧較近,後卻先至,在這個領頭人帶領下奔至客棧後院不遠處就停下了腳步,那領頭人做了個手勢,身後幾人便就悄手悄腳起來,摸到院牆下便就迅翻牆爬入院中。便在此時,東邊那隊人馬也已趕到,見牆頭處已有不之客捷足先登,便都不再向前,駐足躲在一邊觀望。
進了院中的這幫人躡手躡腳來到客棧後門,便都立在牆壁四周處昂頭向上打量客棧情況。是時月色暗淡,看不清這幫人半隻鼻眼,只聽一傢伙驚訝地喊了一聲:「娘哎,這樓閣他娘的也太高了,怎麼爬得上去!」
忽聽那領頭人輕聲怒罵這人道:「給老子閉嘴。再說一聲割下你舌頭!」
那人不慎聲張,挨了臭罵,就再也不敢作聲,老實地立在牆邊一動不動了。
領頭人又輕聲道:「你們幾個在這裡等著,老子這就上去了!」
丟下一句話,便就身子一晃縱身向客棧樓頂竄去,客棧甚高,共是四層,每層都有一外翹的飛簷,但見他一縱身就輕快地飛落在第一層飛簷之上,又是連著幾個縱身就已飛達樓頂,貓腰搗鼓一下從上面垂下兩根繩索。底下四人見到繩索垂下,便都七手八腳地兩兩一組把住繩子往上爬去,四人爬起繩子來倒是訓練有素,手腳麻利地很,毫無一絲聲響,不一會就抵達第四層飛簷,那時都躍下繩索賊手賊腳地潛到幾扇木窗邊,只見他們紛紛從懷中掏出根根細竹筒狀物戳破窗紙,便就依次向每扇木窗裡吹著不知甚麼毒氣,可能怕氣量不足,一連吹了三四根,這才作罷,吹罷毒氣就又屏住呼吸,蹲在瓦簷上等待了一會,估摸時機已到,當中一人朝天學了一聲貓叫,而後每人打開扇扇木窗狗跳了進去。
屋頂領頭人接到似貓非貓叫的暗號,身子一矮就勢跳了下去,手臂一勾打開的窗戶邊沿,便就閃了進去。
屋子裡一片漆黑,毫無動靜,不曾有人覺潛入了不之客,這讓賊人們一陣狂喜,聽得先前在院裡說話的那個賊人竊喜道:「太他媽地妙了,都中了幫主的七步**香,吸上一口七步就迷倒,更何況這些蠢貨還在呼呼大睡,這下子可都一睡不起了,今個可要為幫主出口惡氣了,嘿嘿!」雖在黑夜,也掩飾不住他的狂喜之色。
領頭的那人方才也是躍入這處房間,見同夥歡叫得手,得意道:「快快取了火褶,點燈,老子要親手收拾這群蠢材!」
那人連忙從懷裡摸出早已備好的火褶,「嚓嚓」幾下就擊出火星,借助微芒點了桌上油燈,登時滿屋光亮,這才將二人面孔照了個明白,原是白日客棧裡的洛虎幫幫主萬新天和他那狗頭隨從刁三幾人,萬新天帶了手下幾人半夜潛入客棧是為找西門仇眾人算賬來了。
二人料定得手,均是忘乎所以,獰笑著張大眼睛向屋裡看去,募然間眼珠定住不動,滿臉的笑容也隨即僵住,傻兒了一般。屋裡哪裡還有甚麼人,連個人影也沒有,裡面亂糟糟地,桌上散亂地擺著幾隻酒罈酒碗和幾盤子殘渣剩菜,地上一堆瓜果葉皮,人早已不知去向。幾乎是同時,隔壁幾間房裡的手下也現人去樓空,都失望地大呼小叫起來。
萬新天半天緩過神來,頗是不爽,罵罵咧咧地滿屋子拳打腳踢洩怒火。正在此時,窗外瓦簷上突然傳來陣陣悉悉索索腳步聲,聲音愈來愈大,竟是直奔二人房間而來。
萬新天大叫一聲:「不妙,中埋伏了,快熄燈火!」不待刁三反應過來,大手一掃將桌上油燈打翻在地。
話音方落,窗戶被人大腳踢開,幾條黑影持刀破窗而入,黑燈瞎火裡不分青紅皂白就是一陣亂砍。萬新天大是慌張,雙眼黢黑,哪裡看得清來者面孔,料是設伏敵人無疑,便就揮刀相向,一通亂舞,一幫人這就「辟里啪啦」打成一團。只見黑影裡刀光閃爍,不時有人慘叫倒地,不時有人得意狂叫,那情景直叫人耳中聽了心裡毛。
忽聽一人尖歷地慘叫一聲,翻落在地,已然中招。萬新天聽出是刁三聲音,也不知他倒在地上是死是活,黑暗中也顧不上去救他,心裡越加急躁,大喝一聲:「老子要你們命!」大刀亂舞,又是砍翻一人,此時殺得性起,完全是不要命的把式。
突然黑暗中有人驚訝地叫道:「二……二舅,是你……且慢……」
萬新天只覺這聲音甚是親切,恍然間聽了出來,驚叫道:「原來是震兒外甥……」
二人黑暗中俱都聽出來對方聲音,那時吃驚不小,立即停下手來。
聽聲音這破窗而入的其中一人竟是自己的親外甥唐震,令萬新天萬萬沒有想到,一邊伸手摸著黑,一邊驚訝地問道:「你這毛頭小子也到了此地,來這裡幹甚麼來了?」
來人正是快刀唐門的唐震,原來他竟有個二舅萬新天,見那唐震也是疑惑地應道:「小甥來找一個姓西門的算賬。二舅,你怎地也在這裡?」
萬新天此時此地料定外甥找得就是那白衣公子西門仇,黑燈瞎火裡一跺腳,氣急敗壞地道:「二舅我也來找這姓西門的一幫混蛋算賬,這小子不知道躲哪裡去了!」
唐震只覺事情湊巧得很,二人都來到小鎮客棧,並且都來找那姓西門的算賬,實在是巧中巧了。正想問他是怎麼一回事,突然聽到樓下人聲噪雜,有人大聲吆喝著走上樓來,心想定是方才兩幫人在此拚殺把客棧的房客驚醒了,這就有人找上門來。
形勢有變,便道:「二舅,此處來不及詳說,咱們還是趕緊離開再談不遲!」
萬新天聽見上樓的人腳步聲越來越近,就道:「說的是,這就走罷!」
唐震應了一聲,連忙找準方向推開房門,招呼手下眾人收拾撤離。是時其他幾個房間內各有萬新天一個手下,早已被唐震部下眾多好手砍到在地不知死活,這就吩咐了活著的幾個將倒地之人不論死活都扛在身上再行離開。
這邊萬新天聽到刁三受傷在地不住地呻吟,順聲摸索了刁三的身子,單手夾在腰間,也不等唐震回房,自個躍窗而去。
不過也就是眨巴幾下眼的功夫,一群人便就撤得乾乾淨淨,幾處房間裡空空如也,好像沒有生過事情一樣。
客棧裡此時卻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人影晃動,亂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