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慧對朱龍飛道:「這瘟疫一旦傳染開來,無藥可救,玉石俱焚。朱施主你年紀尚輕,不要介入這件事情,但請自重,迴避為上。」
朱龍飛感激天慧禪師傳授圓通融合神功,也不想在人家急需援手時節臨陣脫逃,便自告奮勇道:「弟子也略懂醫術,看看我能幫大家做些什麼?」
天慧搖頭道:「如果真是瘟疫,只有老天爺能幫忙,看他們造化了。你若是把我當成是朋友,請從離開這兒,遠離疫源,潔身自好,便是幫我大忙了。」
朱龍飛尚想爭辯論理,天慧不由分說,拉著朱龍飛的手往慈悲寺後門就跑,連推帶扯把朱龍飛趕出山門,然後在裡面自上門閂,跟朱龍飛斷絕聯繫。
朱龍飛自覺汗顏,對天慧的好意還是心存感激,對著山門合掌一拜,回身到馬廄牽了牲口,上馬吆喝,望大安縣親和堂而來。
劉雄心劉壯志兄弟並同忠武會群豪在大安縣親和堂擂鼓歡迎朱龍飛自然不在話下,而且大宴三日,請來秦腔戲班助興,又唱又跳,盡興方歇。朱龍飛自問沒有幫親和堂劉氏兄弟什麼大忙,竟享受這麼高規格的酒宴款待,臉上也有些慚愧。
這幾天,閒來無事。朱龍飛在親和堂客房高忱黃梁,拿出圓通融合功殘片仔細揣摩,推敲天通大師的圓通融合功宏論要旨,只見上面寫著:
夫天地萬象,黑白正邪,先分兩極,兩極又生八象。一分為二,三分變九,九九又歸一統。乃悟萬物俱可無限生分割裂,又可視宇宙為一粟,渾然一體。
於是,宇宙星漢如恆河沙數,一盤團聚,你擠我挨,鄰睦相關,莫謂張冠不由李戴,井水不犯河水;原來驢頭關乎馬嘴,夏蟲亦可語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成因果,禍福相依,生死攸關。寰宇一同涼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因此而推,宇宙融水火,天地匯萬物,江河納百川,俱同此理。然則人類元氣,亦設陰陽,正邪相輔,相顯益彰,先貯膻中,後入丹田,貫穿奇經八脈,生化萬道,循環周天。由內及表,施壓於人,或如磁石互引互斥,雷電交加,理所當然也。
欲成圓通融合奇功,先修容器,再辟通道。容器宜大,譬如汪洋,不拒清泉,亦納污垢,上承蒼穹雨露,下吮九泉濁水,是謂泛愛博容,匯通融合,乃至無窮。通道宜廣,上交下接,同塵和光,左右逢源,何患無路?氣出谷道,還歸肺腑,生生不息,永無住歇。
圓通大義,不宜太剛,太剛易折,委曲即全。迂迴進退,高低起伏,迎合大道。又容忍太阿無情,原宥窮凶極惡。混淆黑白是非,乃至藏污納垢……
朱龍飛也搞不懂所謂圓通大義,依人情物理,水水不可能相融,為何天通硬說宇宙融水火呢?且圓通大義列舉的理據事例俱矛盾對立,簡直不可思議。朱龍飛自覺腦子有些糊塗了,既然想不通這個道理,朱龍飛決定先把圓通要義丟到一邊,看看他的運功行氣方法如何,先學一兩招運功法術加強自己的功夫再說,其大義要旨以後慢慢鑽研體會。
只見殘片上還記載三招兩式圓通融合功的運氣方法,第一招是「重淵狂飆」,其法云:凡內外氣息,無論邪正,俱可兼收並蓄,為我所用。虹吸鯨吞,合流共營。經勞宮而入少海,聚少腑而成大川,於是胸有幽壑,蔚然成池,掀波濤如狂飆,卷巨浪而拍岸,摧大敵若腐朽,如掃泥沙。
第二招是「板蕩乾坤」,其法云:乾坤之理,大和共存,正氣邪氣,亦宜共濟。行氣之道,不宜一味正直強橫,應剛柔合一,水火相容,混淆黑白,調和正邪,於是大氣乃成,若宇宙混沌搓成霹靂藥丸,爆伊始,何異盤石開天劈地,橫掃無窮。朱龍飛也不敢貪多務得,只練第一招「重淵狂飆」,依法運氣,從勞宮至任督二脈,內氣尚可從容穿流,但由膻中行周天的時候,氣息凝滯,力不從心。朱龍飛心想:大概我容器太小,器小易盈,尚不夠資格練成這個奇功,又得不到外力相助,所以遭此挫折,且等我把城府內存容量拓展,再慢慢處置這件事。欲則不達,朱龍飛也束手無策,只能暫把練功這事擱在一邊。
朱龍飛練功受挫,心情鬱悶。從客房開門出來,欲邀劉氏兄弟上街置酒高談,竟尋兩人不著。親和堂的賬房先生道:「劉堂主兄弟出門去找客商洽談貿易事體,不知幾時才能還家。」
朱龍飛點點頭,只好獨個兒上街閒逛,漫不經心,東遊西蕩,不知不覺,信步踱到城北玄武門下,卻見城門下有一間喚作「胡楊堡」的酒家,酒旗高懸,羊肉飄香,引人唾涎。朱龍飛自覺腹中酒蟲蠢蠢欲動,抵擋不住,便一頭扎進這胡楊堡酒家。迎面看見胡楊堡酒家大堂中央懸掛一方牌匾,上書:關內無邊風#月,盡在胡楊汾酒。
朱龍飛揀了張臨窗的桌子坐下,酒保過來慇勤招呼,朱龍飛要一壇汾酒,幾斤烤羊肉,自斟自酌。
時當正午,麗日中天。因這胡楊堡酒家飯菜美味可口,價錢公道,許多販夫走卒,江湖好漢都趕來這兒吃飯,茶餘飯後,信口開河,談資頗廣。
朱龍飛前頭一張酒桌上,幾個江湖豪客正談論官府緝捕強盜的事體。這三個關西大漢,一個臉上帶疤,看那疤痕似是刀傷形成;一個臉上風霜痕跡顯眼,皺紋深刻;一個上唇帶痣。他們都喝了不少酒,神情興奮,唾沫橫飛,說話毫無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