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臉道:「這幾天官府懸獎黃金千金,在這大安縣地面大張旗鼓捉拿火焰花,兩位兄弟可曾聽說這件事沒有?」
皺紋臉道:「怎樣沒有,我作東請兩位兄弟吃飯,就是衝著這件案子而來,只要拿住這朝廷的通緝犯火焰花,咱們這輩子便衣食不愁了。你想,一千兩黃金呀,兌成白銀,差不多有五萬兩吧,這麼多錢,足夠咱們用三輩子了。」
長痣漢道:「兄弟我也想拿下這筆財爻,但這種便宜事輪得到咱們撿嗎?聽說天都幫與神刀幫都派人介入這件案子,跟官府協作,要拿下火焰花明正典刑。實際他們是瞄上那筆價值不菲的懸獎。聽江湖的朋友說,天都幫與神力幫聯手在終南山出入要衝設置伏兵,並把這個行動喚作『玄武落花會』。玄武在北,職司主水。玄武落花即水淹火焰花,是謂讓大家看清楚他們怎樣有能耐,如何運水撲火,把焰火撲滅踩掉,讓火焰花煙消雲散云云。只等火焰花從秦嶺深山出來,便拿她開刀,把這禍胎從人間掃除。不知道奸謀詭計是否得售,咱們飯後也不妨到那邊去看看熱鬧。」
刀疤臉道:「小弟對這火焰花女魔頭的故事稍知一二,不知其大略如何?兩位在江湖上還聽到什麼有關她的秘傳佚聞,還請不吝賜教,小弟對這女魔頭的故事饒有興趣。」
皺紋臉道:「大哥對這女魔頭的故事也挺著迷,旁敲側推,多方彙集,得到不少有關她的事跡。據說她出生豪門巨室,因戰亂家道中落,淪落風塵,對這強梁朱氏一族以盜匪起家的當朝權貴們恨之入骨,並幾次策劃刺殺當時還是藩鎮軍閥巨頭的朱溫,險些得手。故當今皇上對這女魔頭恨之入骨,曾飭令龍驤軍指揮使劉重霸統領三千錦衣近衛勇士,屯兵終南,勢要抓這火焰花殺雞給猴看,以儆傚尤。但這火焰花武功高強,神出鬼沒,官府雖然重重設卡,經營數載,費盡心機,始終未能如願以償把這火焰花逮捕歸案。這火焰花也不知道她姓甚名誰,只因她常穿一件繡有火焰花紋的衣裳行俠仗義,江湖上的朋友便贈送她一個叫火焰花的外號。江湖傳說火焰花在秦嶺深山有個地盤,喚作白虎寨,或名健婦村,聚集很多因戰亂流落江湖的婦孺。火焰花給這些婦孺傳授武功,教唆這些婦孺跟強梁作對。我也是從別人口中得到這些消息,不知是否可靠。」
長痣漢道:「據弟所知,大安縣官府曾經把她抓過一次,關入死牢,運轉機括床匣鎖上。第二天差役打開牢門,準備將這火焰花押解到京師汴州開封府上領賞。忒也古怪,那火焰花竟然像鬼一般走了,躲得無蹤無影。看那四壁寂然未動,看那機括床匣依舊緊鎖,那火焰花到底使什麼妖法跑了?大家覺得不可思議,一心疑有內奸,可是那一晚所有差役都集中縣衙吃那慶功宴,沒有人中途離席到牢房去弄鬼呀,查來查去,毫無結果,只好不了了之。」
皺紋臉道:「管她她如何神通,只要她還是人,總有弱點,這麼多人跟她作對,她就算本事通天,怎敵得過大夥兒人多勢眾?大家用車輪戰跟她消耗力氣,不怕她強悍,她最強也要吃飯拉屎,總有機會把她弄到筋疲力盡。這個便宜看看誰有運氣遇上,誰說不是我呢?」
刀疤臉道:「這火焰花這身價值黃金千兩呀,看在財神爺的份上,只好難為她了。這玄武落花會肯定十分熱鬧,咱們兄弟仨也去瞧瞧,說不定能混水摸魚哩。」
皺紋臉道:「據江湖上一些精通時事的朋友說,火焰花這一兩日將從秦嶺深山出來購買物事,只要埋伏在終南山羊腸嶺三岔路口,總有機會遇著這火焰花。咱們也去那兒等她吧,有便宜撿便宜,沒便宜就權作看一場熱鬧。」皺紋臉說完這話,掏出銀子結了賬,會同刀疤臉長痣漢,大搖大擺,投城南而去。
朱龍飛對這皺紋臉的話也十分上心留意,心想這火焰花招惹這麼多江湖好漢,前途恐怕凶多吉少。對這火焰花的江湖事跡,朱龍飛多少也有些耳聞,對火焰花的所作所為儘管不是完全苟同,但對火焰花還是心生好感,可惜未見識火焰花真容,心中當然有些積憾,今日遭逢這場玄武落花會,豈能失之交臂?當時作急結賬走出胡楊堡酒家,就在附近的布匹店買了一尺黑紗布,放入懷中,也三步迸作兩步,匆匆忙忙徑投這終南山羊腸嶺三岔路口而來。
終南山羊腸嶺三岔路口附近,石縫水溝下邊,以及草叢樹簇之間,至少潛伏將近二百多條江湖好漢。這些人千辛萬苦,忍饑耐寒,聚集此處,無非是為了響應後梁捉拿火焰花的號召,為了一千兩黃金的懸賞。一千兩黃金呀,試問世間雄豪,有幾人能夠拒絕這樣的利誘?
據說梁朝對擒獲火焰花的懸賞有詳細規定:生擒者獎黃金千兩;得其級者獎黃金五百兩;得其肢體者獎黃金一百兩;得其五官手腳指者獎黃金十兩。官府以賞金為誘餌,其險惡用心是借這些愛財如命的江湖豪傑之手把火焰花碎屍萬段。
神力幫與天都幫各自派出五十多名武林高手參加這場玄武落花會,他們憑著自己強硬的實力,同時也借官府的勢力,把終南山羊腸嶺三岔路口劃定為他們緝捕火焰花的控制範圍,在終南山羊腸嶺三岔路口一公里範圍內的地方,絕對禁止其他江湖豪傑踏足染指,誰敢破壞這個規矩,就動刀子砍誰的頭。照理說,就伏擊火焰花的優勢地點而言,已被神力幫天都幫佔盡天時地利,其他被拒在包圍圈外想分一杯羹的江湖好漢還有什麼油水可撈?他們好像一點機會也沒有,只是趕來這裡湊熱鬧,替別人助威添興而已。如果你這樣就錯了,證明你是初涉江湖的小毛頭,經驗閱歷太淺了。確切地說,這幫充滿投機行為的江湖好漢更像一群在草原遊蕩的野狗,歪著頭盯著虎豹追捕獵物,逮到機會說不定能一口把虎豹千辛萬苦捕捉到手的獵物搶走呢!這種可能性在江湖上不停地複製,以致激勵著無數後尤者。
朱龍飛走到的一個山旮旯兒,這裡離終南山羊腸嶺三岔路口距離甚遠,但也潛藏幾十條江湖漢子在此守株待兔,這些人都很樂觀,正等著天上掉餡餅哩。
朱龍飛打從一個長著山羊鬍子的大漢面前經過,山羊鬍子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朱龍飛,並揶揄道:「小子,你撿到過銀子沒有?」本來到這兒求財的人都很冷漠,沒有人願意跟陌生人搭訕,沒有人願意多管閒事,在這亂世,混帳事情太多了,別說你沒本事招惹事端,你就算有閒心有能力招惹事端,只怕也管不過來哩。
朱龍飛在這山羊鬍子面前停下腳步,瞄了他一眼,看那人也沒有什麼惡意,陪笑回應道:「我運氣不好,只有一次撿著一文錢。一文錢能幹什麼呀,我氣得一腳把這文銅錢踢到陰溝裡,我寧願踩上狗屎,也不願意踩著一文錢。」他的意思是說:他這人不會把金錢當回事。
旁邊一個頭裹黃巾的中年漢子搭腔道:「我活四十歲,還沒撿著一文錢呢,這錢好像跟老子有仇一樣,遠遠避開我,我也搞不清甚麼時候得罪它,怎麼對我這樣吝嗇呀?我整天向它叩頭哩,對它們足夠尊敬,但它們總是心不在焉,不拿我當回事,淨往人家口袋裡鑽。如果撿到一文錢,我絕不會放過它,非把它砸扁不可」
山羊鬍子頗有同感,道:「不錯,有時候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為了錢,大家什麼事也幹得出來。」言外之意,像眼下許多江湖好漢糾集一起對付火焰花這種事也在情理之中,都是錢作怪。
朱龍飛對山羊鬍子明知所為之非,卻又故意為非作歹,真是世故油子,無藥可醫,冷笑道:「你認為這樣很好玩嗎?」
山羊鬍子道:「也不見得有趣,但大家都這樣玩,我能不陪他們玩嗎?我可不想出家當和尚呀。」
黃巾漢子對山羊鬍子的話極為認同,喝彩道:「說得有理,就是這門混帳。」
朱龍飛無言以對,人的看法俱從閱歷中出,人家的人生該怎樣過他無力介入或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