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劉雄心修理加固糧車,又在洛陽耽擱一天。直至第三日方才召集眾人,揚鞭策馬起程上路。運糧車仗隊離開西都洛陽,走不上十里路,即遇上強梁設在官道上一個普通崗哨。崗哨下立有七八個帳篷,鹿角荊棘圍繞營寨,五六十名衣甲鮮明的官兵煞有介事地在這兒盤問搜查過往客商,疾言厲色,繁文縟節,讓所有過客都攢眉蹙額,極不耐煩。
劉雄心知道這一關是無法避免,乖乖地配合這些官兵例行公事,無論官兵如何無禮刁難,絕對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逆來順受。因為他還要在關中做生意,就不能得罪這些人,否則後患無窮,這不是跟某個人對抗,而是跟一個暴政一個集團對抗,跟強梁叫陣,忠武會這點家底簡直不堪一擊,親和堂的生意也休想在汴州經營了。劉雄心對這些官兵畢恭畢敬,連忙掏出銀子,每人一兩,將下去。守崗的將官看過朱龍飛的通關渡牒,也挑不出什麼刺來,但過雁撥毛,無論是什麼人物貨物經過他們的崗哨,一律要佔點便宜揩些油水,這是軍中積榮,不這樣做,他們覺得自己的心象被貓抓一樣難受,睡不上安穩覺。那守崗的軍官也不管你三七二一,合法非法,下令扣留十袋大米,權資軍餉。劉雄心對這種事早有預料,但生意人的精明性格讓他處置這種事情時幫助頗大,他硬是跟軍官討價還價,那軍官拗他不過,最後只拿去七袋大米。
劉雄心帶領糧隊離開崗哨,逶迤上路。一路上,劉雄心對這崗哨的官兵們苛扣錢糧的做法感觸良多,望朱龍飛打趣道:「我也要當兵,這至少比強盜爽呀,搶東西還不犯法哩。」
朱龍飛冷笑道:「然則他們替帝王家賣命,不得好死呀!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你另介了,就算把這幾袋糧食捐贈給他們罷了。」
劉雄心無可奈何道:「說得也是。」說話間,只見幾匹快馬從旁邊急馳而過,這幾個人都是一例佩劍負刀,勁裝綁腿,看來不像尋常旅客閒人。這幾個人在策馬經過劉氏兄倆的糧隊車仗時,不住地側目審視,似乎對劉氏兄弟的糧隊出現在這窮鄉僻壤有些愕然,他們也沒怎樣停留,眨眼間便跑了過去,來也忽然,去也忽然,顯然對這附近的路況十分熟識。一個叫劉常九的鏢師跑上前提醒劉雄心道:「堂主,小心,咱們怕是讓賊惦記上了。」
劉雄心揚手致謝道:「我曉得了,前面是什麼所在?」
劉常九道:「快到三門峽了,這裡有條洛水支流,人稱秋水。其中有一條通過秋水的石拱橋,便是被時人目視為奈何橋的一個危險所在。很多山匪水盜在這兒出沒,謀財害命,傷人無數,以致死屍盈路,白骨滿途。」
眾人行出數里,果見道途零星散落許多白骨,不禁自覺體冷心寒,慄慄自危。看看將近秋水奈何橋,道上赫然有幾具屍骸橫擺道路中央,檔住商旅車仗的去路,細覓這些死人,衣服破爛凌亂,包袱虛空,顯然是被強盜打劫殺死不久。於時正是清明季節,天氣尚冷,屍體還沒腐臭。朱龍飛與劉雄心面面相覷,他們都不認為這幾個丟命旅途的客商是在此處被殺的,原因很簡單,周邊地上都沒有鮮血噴濺的痕跡。這幾具屍體都是強盜從別處殺人後弄到這裡向他們示威,炫耀武力,迫他們這些客商放棄抵抗,低頭就範的一種手段。朱龍飛向劉雄心借了鐵鍬,喚來幾個鏢師在路旁淺淺挖了個坑,把幾具屍體草草埋掉。朱龍飛惴惴不安地道:「這些賊真可惡,人死後還要作賤屍體,不可理恕。」劉雄心並不答腔,依他意思,把這幾具屍體賜到路邊便萬事大吉了。礙於朱龍飛臉子,其他鏢師也只好勉為其難地配合朱龍飛的指使,把這髒累活兒幹完。
糧隊走到奈何橋,只見橋頭有個大漢扛著一根狼牙棒擋道。那漢子看見朱龍飛等放馬走近,便吆喝道:「留下買路錢,否則即時送你回家。」言畢揚手一招,他背後樹叢中一聲胡哨,竄幾十個衣衫襤褸的土匪,他們手中的兵器也稀奇古怪,竹竿、鋤頭、木棍都拿來充數,真是十八般武器樣樣齊全,果然不愧為烏合之眾。
朱龍飛對那擋橋攔路的漢子裝瘋賣傻道:「道路這麼爛,你根本沒怎麼護理,憑什麼要錢?」
那大漢擺擺狼牙棒,獰笑道:「就憑這個,憑這個就夠了,不管天上地下,世間萬般事物,通通都是老子的。」
劉雄心也拍馬上前對那大漢警告道:「你這沒腦筋的賊撮鳥,睜大狗眼看清楚情況,你沒看清楚我後邊的人馬嗎?」
那抓狼牙棒的大漢笑道:「是叫我點錢嗎?幾個臭男人有啥好看,難道還藏匿著美女不成,叫她出來,讓大爺品評一下。」
劉雄心罵道:「不長眼的混蛋,你幾十個鄉巴佬難道想吃掉我這上百號人的大糧隊嗎!」
那大漢揮舞狼牙棒道:「老子守住這條橋,看看你是否喜歡潛水過河。你不服氣就潛水給老子瞧瞧。」大家審視那大漢佔據的地勢,確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這橋樑狹窄,每次只容一人一車通過,不幹掉這惡霸,大家休想過橋。
劉雄心從糧車上取來他的兵器,那是一條九尺長短的熟銅棍,單手執著棍頭,猛然一揮,虎虎生風,並向那守橋的大漢道:「讓我來會會你。」劉壯志也舞著鑌鐵棍前來相助,兄弟同心,聯手齊攻。守橋漢子吼聲如雷,聲勢駭人,狼牙棒如千均巨石,輪轉之下,疾風四起。狼牙棒打到那兒,那兒便塵土激揚,火花四起。若說他一棒地裂山崩,毀掉砸斷石橋,也是一件輕鬆易舉的事兒。劉雄心兄弟倆與那莽漢交手不上三五招,便敗下陣來,若說單打獨鬥,這糧隊中百名鏢師沒有一人是這守橋大漢的對手。劉雄心氣喘吁吁對朱龍飛道:「那傢伙膂力極大,我們奈何他不了。」
朱龍飛把寶劍從鞘中拔出,高揚頭頂,劍光與陽光交輝互映,耀人眼目。朱龍飛並不急於與那大漢廝殺,反而和顏悅色對那守橋漢子道:「讓路,讓我們過橋,我會給你們幾袋大米,不讓你空手而歸。你這身手不錯,何妨留下性命為國家效力。」那大漢不屑回答,態度十分驕傲無禮。
朱龍飛眼見自己一片婆心,被對方視如狗屎,只得動用武力進行繳械。於是調動丹田氣流,聚膻中,出督脈,注入勞宮,他手中的寶劍瞬間若出爐膛般通體紅,如靈蛇飛舞擺動。只見一道弧光,倏忽升空,直飛那守橋漢子的手腕。那守橋大漢揮動狼牙棒想格擋抵抗,但根本看不出對手的劍招路數,只見一片寒光狂閃。忽覺手腕劇痛,定神細覓自己的手腕,已給對手飛來的寶劍擊中關節,血霧迷濛。那守橋大漢最也拿捏不到兵器,光噹一聲丟狼牙捧,掉頭便跑。自朱龍飛手上出的寶劍在擊中那大漢的手腕之後,又碰了一下那大漢手中的狼牙捧,藉著碰撞反彈力量,轉了一個,依舊返回朱龍飛的手中,自始至終好像有一條傀儡線牽扯著寶劍一樣,確實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那幫站在橋頭旁邊對那守橋大漢助威的土匪們見些情景,俱覺邪門,不知是誰喊聲:「真是邪門啊……」頃刻之間,走得一乾二淨。
劉雄心也聽過江湖朋友傳說朱龍飛無招飛羽劍的厲害,今日見識,果然名不虛傳,簡直神出鬼沒,形同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