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鏢師見強盜散去,抽打驢馬,吆喝牲口,繼續趕路。不知不覺,金輪下山,暮靄沉沉。前不巴村後不近店,又摸黑走上一段路,終見一條村子,但上前去叩門打戶,居然沒人回應。看那村落,殘垣斷壁,十分破爛,想那兵火過後,那些鄉親死的死,逃的逃,十室九空,又是一條關中常見的閻王村。劉雄心等將就在這村子駐足,這總比在野外露宿強多了,生了幾堆篝火,埋鍋造飯。剛剛飽餐躺下,尚未入睡,忽聽馬蹄聲響,羽箭交嘯,聒噪的了不得。
只見幾十個蒙面人聚然而至,下手凶狠惡毒,絕不留情。劉雄心對劉壯志道:「那些賊不是知難而退了嗎?怎麼又來了。」
朱龍飛道:「這也許是另一撥,小心,對手看來很強,不是尋常強盜。」
其中一個蒙面人抓起一個鏢師,在那鏢師手腕略施功力,那鏢師自覺手腕如碎裂般痛楚,大汗淋漓,不由自主連聲討饒。那蒙面人厲聲喝道:「快說,黃金藏在那兒?」
那鏢師叫苦道:「根本沒有黃金,那是糧食。」
那蒙面人勃然大怒,喝聲:「你不老實,找死。」一巴掌便把那鏢師斃了,掌功十分霸道犀利,掌風到處,那鏢師的腦袋象西瓜落地一樣炸裂,腦漿四濺,甚是可懼。
當時,眾鏢師已與這伙蒙面人交手,各不相讓,互有殺傷。
朱龍飛跟一個領頭模樣的蒙面人狹路相逢,蒙面人二話不說,舉掌推來,似是少林大力金剛掌的招數,又像張氏五常的五內推崩掌,不知是那家的路數,掌力剛猛,開碑裂石。朱龍飛眼見對手厲害,也不敢托大跟這蒙面人硬拚,只得揚眉撥劍出鞘,一招「鱗光萬點躍江天」直指那蒙面人的雙目。劍招殘像萬千,似是而非,若真若假,虛實變幻之間,恍如霧月鏡花!那蒙面人也不在意,把朱龍飛的劍招俱視作莊周蝴蝶,太虛玄幻靈光,若探囊取物,隨手一抓,像漁夫捉住刁蟮,硬是用指頭把朱龍飛的劍尖捏住,並貫輸氣勁其間。兩人的內息互交,彷彿彈丸相撞,炸裂氣勁,掀窗揭瓦。朱龍飛那柄劍也受不起這兩股內功的推殘折騰,竟然像麵餅一般破碎斷裂,灑落一地。
蒙面人疾退丈餘,撞破牆壁,方才拿樁站穩。朱龍飛自覺頭暈眼花,五內翻騰,胃氣上衝,中人立嘔,吐出一口鮮血,委然倒地。那蒙面人正要結果朱龍飛性命,只見一個手持寶劍的黑衣漢子湊近那蒙面人耳朵說了幾句悄悄話。那蒙面人用狼嗥一般的聲音訝然道:「當真沒有黃金?看來咱們被那伙小賊誤導了。」那持寶劍的黑衣人點頭肯。蒙面人即時把手一揮,道聲:「撤!」一溜煙走了,來去如風,好像這件事壓根兒沒有生過一樣。
劉雄心查點人數,這一戰竟然死了十幾餘名鏢師。大家心情沮喪,沉默無話,既羞且愧,又恨又怒。這些蒙面人是什麼人?他們一無所知,就這樣糊里糊塗吃了人家一記悶棍,這麼多人死得不清不楚,能不自愧自責嗎?幸好這些蒙面人的目標不是糧食,否則這個虧吃得更大了。即使保全鏢糧,死了那麼多人,眾人也自覺殊無樂趣。朱龍飛也心裡懷羞,雖然他在江湖上闖蕩,己不是第一次吃虧。天外還有天,他從來沒有認為他的武功天下第一,但這次險些送命,他賴以成名的無招飛羽劍法在強勁的對手面前如小孩玩過家家的把戲,幾乎不入方家慧眼,差不多如班門弄斧。今後他朱龍飛還敢在他朋友面前賣弄無招飛羽劍法嗎?這事確讓他慚愧汗顏。朱龍飛沒料到有些人的拳腳功夫能練到這麼厲害,空手入白刃,把對手的鋼刀鐵槍視如朽木。看來他有必要好好修習一下圓通融合功,真正一流的拳腳功夫,同樣摧堅如腐朽,比奇兵寶劍未遑多讓。
劉雄心強作歡顏,安撫眾人情緒。大家打點精神,又重新振作豪情,邁步前進。走了一日,眼見潼關在望。當途一個崗哨,截住許多行人。
朱龍飛教劉雄心等人把糧車隱藏到一個林子中間,他獨自一人上前去打聽動靜。這幫人中他本領最高,又有通關渡牒,這件事他當仁不讓,打頭陣去先瞭解情況。
只見崗哨下有十幾名官兵,這官兵跟先前遇上的老成持重的官兵大不相同,都是娃娃兵,看他們的長相,年齡最大那個不會過十八歲,小的只有十三四歲,還拖著鼻涕蟲哩。
這些官兵正嚷鬧著抓強盜,但那批跪在地上求饒的順民,一個個愁眉苦臉,可憐巴巴,不知誰是強盜?那崗哨的門檻,赫然懸著幾個級,有老有小,有男有女,這潼關地面的事情真蹊蹺,還有女人做強盜呢!那些官兵待人既凶神惡煞,同時嬉皮笑臉,敢情捉強盜這件事兒很好玩。
一個少年胖子官兵從人堆裡揪出個四十歲上下的大叔,舉刀作勢欲砍,對那中年人喝道:「你是強盜,你就是強盜。」胖子身後立著一高一矮兩個同伴,聞言前仰後合,樂不開支。
那中年阿叔神色慌張,嚇得屁滾尿流,口不擇言道:「我不是強盜,小官,你要錢,我身上的錢全給你,饒命啊……」
那胖子官兵突然手起刀落,一刀把那中年人的腦袋劈了下來。事情生太快了,朱龍飛重傷在身,阻止不及,只覺腦海一片空白,這件事情實太謊謬了,讓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
又見高個子官兵拉出一個老翁道:「我賭這老鬼身上沒帶錢。」
矮個子官兵拖出一個孕婦喝道:「咱們不如猜猜這大肚婆腹中物是男是女?」
朱龍飛最也看不下去了,即便重傷在身也顧不得許多,救人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