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義立刻將臉上的淡淡狐疑之色掃清,輕輕笑道:「t什麼意思?陳信不過是例行公事,驗收了一下糧草的斤兩而已,蘇老闆在擔心什麼?」說著不等蘇臨淵開口辯解,揮揮手示意他下去,「蘇老闆的心思我會轉達給官家的,請蘇老闆在蜀地,耐心的等。」最後幾個字,好像是從牙縫之中擠出來一樣。
蘇臨淵揚了揚眼角,細長細長的眼睛光華一現,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標準的宋朝的拱手禮:「多謝晉王,不,主帥賞識。」趙匡義看了眼旁邊派的滿滿的將士們,臉上一沉,嘴中一字一句的說道:「蘇老闆更應該多謝官家!」蘇臨淵輕抬嘴角著跟著他說了一遍,這才罷休。
我目送著蘇臨淵離去,看著主帥大營重新變得空蕩蕩的,耳邊李攸的催促想了好幾聲,才反應過來,「我們去看看陳信的糧草吧!」我抬頭看向李攸。李攸毫不遲疑的答應了我。
繞過層層的營帳,到了糧草大營,陳信正在清點箭支。李攸說明來意,陳信一愣,「想看一下糧草,這……」我點了點頭,「小人唯恐糧草押運的時候會弄濕受潮,故受上級委託來看一下。」說著向李攸眨眨眼。李攸不解的看向我,我心急如焚,他怎麼學不會幫我的腔呢?陳信沉吟了半響,嚴厲的說道「李副將,你要作何解釋?」李攸面色誠懇的點點頭,指著我說道:「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陳信,你就讓她看一下吧!」陳信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但瞬間卻恢復了正常,眼睛盯著我,聲音直直的說著:「好————讓你一看也無妨。」
我慢慢走向堆放糧草的地方,仔細看了看外觀,卻看不出來有什麼異樣————我其實本來就看不出來這些。李攸在我耳邊輕聲說:「這堆糧草一點香氣都沒有。難道是被雨水打濕了?」打濕了?我撿起來其中的一顆,用手捏了捏,「干的!」李攸撓撓頭,「那就奇怪了,我們那時候最喜歡撲在糧草上聞香味兒……」
我看著被我捏出來的米,在陽光下折射出不同的光,鼻子中嗅到了一種淡到幾乎察覺不出來的味道,起身拉了拉李攸的袖口,「你想多了,走吧!」
當晚,趙匡義的主帥大營又是燈火通明,所有的將領集中到了營帳中,商議著進攻後蜀宮殿的決策,所有的人都以為這座腐朽的宮殿不堪一擊了,面上帶著得意的神色。只有范懷的悲慼還沒消盡,對於要一舉拿下後蜀的興奮好像是麻木的,低微的站在一個角落裡看著他們熱鬧的一切,一言不。
我看著身旁的李攸,仰起臉問他,「我這樣真的合適?」說著眼睛一瞟主位上意氣風的宋軍主帥,「你帶我來這裡,會不會有事?我————是不是很任性?」李攸搖了搖頭,「阿檀想來,我就要辦到……」我的心被這句話撕了一下,突突的疼,於是急忙低下頭,掩飾了一下「不要說了,有人在看!」
為什麼,你不想要李振恆手上那二十萬精兵?明明可以執掌李家,有機會權傾天下,卻甘願只守著我一個人?我狠狠咬了一下下唇,豎起耳朵————
「後蜀皇宮地形複雜,最易用火攻。」趙匡義盯著牆上掛著的地圖,看都沒看階下,「將大軍分成三軍,王全斌,李攸,崔彥各領一軍,我統領此三軍,三軍吹號呼應,王全斌封住後蜀皇宮的全部出口,李攸主攻,崔彥助陣,斷後。」
之間一直一言不的范懷此時從角落裡衝了出來,沉默的嚇人,臉色青白,呼之不應,僵直的走了出去。
趙匡義「刷」一下站起身來。看著遠去地范懷地身影。喚出崔彥。聲音嚴厲地說道:「崔彥。副將范懷。藐視主帥。按律應該如何?」崔彥恰到好處地說:「按律當斬!」
趙匡義當即抽出一直形影不離地那把黑黢黢地匕。扯過自己地頭。瞬間砍下一縷。朗聲說道:「副將有過。主帥難逃其咎。本帥今日以代。替范懷受過。倘若以後再有此類情況。一律格殺勿論!」
營中鴉雀無聲。人們連大氣都不敢喘。趙匡義接著恢復了正常地聲音:「王全斌地隊伍要多派幾個細作。探聽後蜀皇宮有沒有後山、暗道之類。千萬不要讓孟氏一族逃了。雖說不一定要俘獲孟氏。可是卻一定要毫無傷地俘獲花蕊夫人————這是官家地密令!」趙匡義裝作不經意地說出口。
將士們出現了一片小小地騷動。花蕊夫人徐娉婷?我想起了那一年看到地美得帶有一種魔力地女子。足以稱地上是紅顏禍水————可是她能讓趙匡胤動十萬大軍攻後蜀麼?
我冷冷地一笑。從來沒有什麼為了紅顏而不顧理智出兵地事情。那些都是編在古舊地戲文裡。唱給鄉下人聽地。打後蜀無外乎是時機成熟了。趙匡胤想趁機南伐。恰好他「親愛地」皇弟氣焰高漲。借力打力而已。
可這種要對趙匡胤一無所知的普通將士怎麼識破?難道徐娉婷能拒絕強勢的大宋官家?難道趙匡胤能抵擋住紅顏一笑?
趙匡義接著說:「李攸領兵主攻,會遇到各種抵抗,不過,若是順利攻入了後蜀皇宮的腹地,回到汴京,本帥稟明官家封你為蕩寇大將軍!」
周圍的人立刻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蕩寇大將軍?我也被這個消息震的說不出來話,而後才是懷疑。這樣的高位,竟然給了李攸,對他們朝廷李振恆的養子?
趙匡義環視了一下在場的眾位,穩穩的說道:「本帥的話,難道諸位不信麼?」接著眼中精光一現,說道:「何止是李攸?諸位誰要是能在攻入後蜀皇宮之戰立下赫赫戰功者,回到汴京之後加官封爵是決計少不了的。」
現場一片嘩然,一個愣頭青大著膽子問道:「封為護國大將軍也有可能?」
趙匡義把玩著手中的匕,一邊看似漫不經心地回答:「若是有人能取代本帥,那個人一定是護國大將軍!」接著打著哈哈笑了幾聲。
那個愣頭青呆在那裡,不知所措。
我聽著他這句話,心下一動,若是他的主帥位置被「護國大將軍」架空,回到汴京之後的晉王之位的威嚴也岌岌可危了,范質一事,想必他已經和趙匡胤撕破了臉皮,那麼————
我抿起嘴角,好,你不要護國大將軍,不過不代表你旁邊的人不要。我們的南唐,不會在你的鐵蹄之下滅亡!
大家聽完了戰事安排,紛紛的走出營帳,我圍著大營走了一圈,那人,不會走遠吧?不知道過了多久,遠遠地問道一股酒氣,我遲疑的走上去,一個身體一抖一抖的人伏在地上哭的十分傷心,本來粗獷的聲音變得異常可憐。
我試著叫了幾聲,「是范大哥麼?」
那聲音漸漸小了,我走過去,那人急忙用衣袖擦擦眼淚,「周姑娘,讓你見笑了!」我搖搖頭,看著他的臉色,「范大哥這是想到了范監軍吧?荊風夭夭,母氏勞,范大哥節哀!」
范懷的眼睛通紅,「我到了今日才知道,和我一同長大的兄弟竟然,竟然下了那樣的命令!」
什麼?他竟然知道了?不是我做的,會是誰?難道是————
我驚訝的問道:「范大哥,你在說什麼?」范懷苦澀的說道:「我從未把他當成晉王,主帥,只是把他當成兄弟,他卻這樣對待我爹。」說著一拳打在旁邊的樹樁上,一樹的葉子沙沙的搖動,切切的私語著。
「竟然是他?」我驚呼道。接著急切的問道「怎麼會?那冬呢?趙匡義可曾找了?」昏暗之中,范懷悲慼地搖了搖頭,我無力的撐住頭,「冬,現在到底在哪裡?」
范懷握緊了拳頭,恨恨的說道:「趙——匡——義」這三個字在他嘴裡支離破碎,體無完膚,好像此人被他凌遲了一樣,我搖了搖頭,勸道:「范大哥,這樣不行的!」范懷緩緩的看向了我,「不要勸我,從今以後,我的他形如陌路,就算到了黃泉,也不再為友!」
我看著范懷變得血紅的眼睛,柔聲說道:「阿檀不是勸阻你消除仇恨,只是范大哥這個樣子,拿什麼和趙匡義去爭呢?范監軍是官家的紅人,尚且埋骨於北峰,何況范大哥和趙匡義十幾年的兄弟之情,怎麼會捨得?」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范懷粗暴的打斷了:「怎麼會?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接著他大口大口的喘了喘氣,疑惑的問道:「周姑娘的意思是讓我上到我爹的那個位置?」
我搖搖頭:「只有一個范監軍,難道范大哥不這樣覺得?倒是趙匡義今晚下話,誰攻入後蜀立下赫赫戰功,回到汴京就稟明官家封誰為護國大將軍。范大哥以為這樣如何?護國大將軍可是手握兵權的!」
范懷低下頭,稍作思忖了一會兒,「周姑娘的話說來容易,可是要怎麼做才能算是立下赫赫戰功?」
我搖搖頭,「我一介女流,怎麼會知道這些?范大哥,常言道,一命二運三風水,范監軍會看著你,不要讓冤死的他老人家失望了!」
范懷又握緊了拳頭,頭上的青筋根根綻起,一層薄汗出現在了額頭之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