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拍了拍他的手,「沒什麼,你不用太擔心。」t想要說什麼,我抬了抬眼,他剛要開的口就沒有說出來。我輕笑道:「女兒家的事情還要告訴你麼?」李攸點了點頭,「只要你開心就好。」我心中好像有團火不知道該怎麼噴出來,只要我開心就好,難道真的只要我開心就好?所有的南唐百姓都可以置之不顧?我需要他做什麼,他永遠不會知道……
看著他俊秀的面龐,唇紅齒白,眼睛明亮,可我卻沒有一點動心的感覺,只是像多年的老友。李攸見我默不作聲,就問道:「怎麼了,阿檀,偷偷溜出去還不高興?」
我搖搖頭:「沒什麼,只是想家了……」
李攸眼睛驟然亮了起來:「等到打完了仗,我們就回家,那時候汴京正是好時節。大姐通常都會去採薺菜花,戴在頭上,我還說那樣會招來螞蟻呢,她說她不怕!」
「你大姐,李桑若?」我挑了挑眉,問他道,「是啊,大姐還說她那年采薺菜花的時候看到的人就是趙匡義!真是巧!」我輕輕巧巧勾了勾唇,慢慢說道「————真的是夠巧。
那年,一位情竇初開的少女,一位四處征戰的毫無功名的少年,不知又是誰的安排。多半是那時還是親親熱熱的大哥吧?
只不過,我的家鄉,不在汴京,而在揚州。李攸,你難道連這個都忘了麼?恐怕,你連在哪裡遇到我都忘了吧?
「嘟——嘟——」軍號奇異的吹起來了,李攸皺了皺眉,「奇怪,這軍號是怎麼吹的?」說著就要掀開營帳出去看看有什麼情況,一聲熟悉的聲音傳了進來,「李副將免禮!」
我看到趙匡義一身便服,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面色紅潤,渾身閃閃亮,一聲蘇錦,手上一口氣戴了幾個金的玉的扳指,全然不像一個軍人,好像一介商賈,還惡俗的拿了一把折扇。
但是讓我渾身顫抖,說不出來話的,卻是那柄折扇背面上寫的是「曉來一夢寒」幾個大字。
李攸現了我地異常。擋在我地身前。怒視著趙匡義。「你又想幹什麼?」
趙匡義輕輕鬆鬆地拿著折扇抵住他地肩頭。竟然將他撥在一邊。「李副將能擋住我?」之後語氣稍稍恢復正常。「阿檀以為我來幹什麼呢?」
李攸地聲音有些尖銳:「主帥不會不知道這裡是軍務營地地盤吧?」趙匡義將扇子拿開。朗聲說道:「怎麼。李攸有什麼可以指教地麼?」
我看著他手中地扇子。睜開眼睛。深吸一口氣。「你是來找蘇臨淵地麼?」
趙匡義和李攸之間劍拔弩張地氣氛因為他單方面地撤退而消弭了。他指了指身上地蘇錦。一下挑高了眉毛「蘇臨淵真是一個明白人。不枉我曾經救過他一回。」
我看著他平靜無瀾地臉。使勁兒咬住唇。一字一句地說:「當時我沒有想到。那個與我們生死與共地侍衛竟然是眼前算計生死地人。」
趙匡義眼中劃過一絲不忍,卻像煙花一樣瞬間消失,在看到他還是一張平靜的面孔:「阿檀難道不知,當時的趙某也是為了今日?」
李攸衝上來就要拉開我,我輕輕的甩開他,執拗的站在那裡,好像一顆直立的樹,衝著趙匡義問道:「你說過你要娶我,你說過只有我與你相伴,這些是真的麼?」
趙匡義仔仔細細的看了我一會兒,「噗嗤」一聲笑出來,給他的臉上添了幾分柔和,「我若說不是,阿檀會怎麼想?」
我抿了抿嘴角,大聲說道:「我從來都沒有當真過,也無所謂失望!」
李攸一把扯過我的手腕,將我粗暴的拖出了營帳,我剛要開口說什麼,只聽見一個人的拊掌聲,還有一聲聲不緊不慢的「好!」
我轉過頭去,努力辨認著此人的容貌,那人看著我這樣詫異的樣子,反而鎮定自若的笑笑:「怎麼,阿檀姑娘不認識老夫了?老夫還叫你彈過幾天呢?」
「怎麼會忘記?」我對著他說,「你不是趙普麼?趙匡胤仰仗的丞相?不過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你不應該在吳越錢氏哪裡麼?」趙普笑瞇瞇的說;「哪裡有什麼應該不應該,都是官家指派,阿檀小姐不也好端端的在這裡了麼?」
「我是被趙匡義掠來的,難不成你也是?」我沒好氣的問向眼前這個說話頗粗,卻句句在理的大叔,「你這樣聽官家的話,為何身上沒有穿官袍?而是穿著商人的衣服?難道是嫌棄
你的衣裳不夠好看?」
趙普一聲蘇錦好像是像別人借來的一樣,在他身上分外彆扭。他卻絲毫不在意的看了看四周,「阿檀姑娘怎麼知道這不是官家下達的指令?」
我冷笑道:「怎麼沒有關係————蘇臨淵是你們官家的通緝犯。」趙普哈哈大笑,「正因為如此,方能顯示官家的英明神武啊!」
我看向他,他說了這些慌,臉上竟然沒有絲毫的反應,李攸悄悄在我耳邊說:「趙普丞相曾經提拔了我,阿檀你不要咄咄逼人了。」我甩甩衣袖,走出了門。
每個人都在追逐著他們內心所謂的合理,卻沒有想著夾雜在縫隙之間的我的心情。李攸是如此,蘇臨淵是如此,至於趙匡義,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
我勾起一絲笑,阿檀啊阿檀,遠離了南唐熱土,你在他鄉就是一支無根飄萍。
趙匡義前腳到來,後腳陳信就押運了糧草進入了大營,我看到陳信步履堅定的走進大營,旁邊赫然是一聲月華蘇錦的蘇臨淵,不禁心中一涼,感覺心中如墜深淵。
蘇臨淵看向趙匡義,細長細長的桃花眼輕輕一抬,「這張臉,好想在哪裡見過……」
趙匡義露齒一笑,「蘇老闆真是貴人多忘事,三年前從金陵到揚州,我們不僅見過,還一路隨行呢!」
等等,聽他們的話,頗有火藥味道,難道他們對這次合作也不情願麼?我仔細再旁邊瞄了瞄他們的表情,從表面上看,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他們兩人是第一次見面。
而實際上,他們卻是暗中的宿敵了。我上前安靜的給他們二人倒了一杯茶,動了動唇,連聲音也沒有出,只用了氣音趁著倒茶的時候,給他們各自說了一句「虧本生意。」
他們二人穩穩的拿著茶杯,茶湯絲毫不亂。只是趙匡義的茶杯上有一個明顯的指印,好像是被捏的,而蘇臨淵的茶杯光滑如新,什麼都沒有。還抬頭衝我一笑。多情的桃花眼洋溢出來的滿滿的自信。
他們兩人喝完了茶,蘇臨淵一拱手,「主帥親自接見,不甚感激。只是臨淵乃待罪之身,會不會引得官家盛怒?」
趙匡義慢慢的笑道:「官家怎麼會這樣易怒?當時只不過是個誤會,蘇老闆不要當真。」接著看向陳信的士兵搬運著糧草,敲著桌子說道:「蘇老闆供應了我大宋這麼多的糧草,這價錢……」
蘇臨淵細長細長的桃花眼一閃,連帶著看向我,伸手一指,「主帥認為,這位將士會出多少價錢買下我供應的糧草呢?屆時————」他的語氣中此時有幾分凌厲,「此人出多少,我就給多少!」
我忽熱被蘇臨淵點到名,有幾分詫異,他為什麼點到了我?懵懵懂懂之中,被人推了出來,「為什麼是我?」我大著膽子問道。
蘇臨淵挑起眼睛,伸手抹了抹眼睫,「因為我高興。」我看著他眨眨眼,不知道應該說多少,說得少了蘇臨淵會受損失,說的多了根本行不通————如何堵住悠悠眾人之口?
趙匡義悠閒自得的看著我,此時的形式好像他才是最有利的那一個,蘇臨淵摸摸心口,好像很害怕的樣子,又不經意的抹了一下子臉。
我放鬆起來大聲說道,戲謔的看著趙匡義,環視一下營帳中的眾人:「在下認為————」營帳中靜的掉一根針都能聽得見了,我不顧李攸關切的目光,接著說道:「蘇老闆既然有前科,有真心向善,此批糧草理應分文不取,盡數充公!」
趙匡義驚訝的從椅子上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我,我毫不畏懼的和他對視,他意識到了眾人的目光,回去坐在了椅子上,喚道「陳信!」
陳信一臉汗水的奔進來,「末將在!」
他盯著蘇臨淵咬牙切齒的問道:「可驗收完了糧草?」陳信恭恭敬敬的說道:「是,末將驗收完畢,蘇老闆一共獻出糧草五萬萬石,都是上好的新安稻,顆粒飽滿,稻香濃郁。還有草料也是,一共四萬萬石,新鮮無比。」
趙匡義盯著蘇臨淵良久,蘇臨淵垂下眼簾,平心靜氣的說道:「晉王殿下,我不過是一個生意人,生意人最大的願望不過是做生意做的匯通天下,富可敵國,少年意氣風,中年嬌妻美妾,晚年含飴弄孫。官家和晉王又何必這樣苦苦相逼呢?」說著低下了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