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只道他是紈褲子弟,喜愛華服美衣,所以天天月華蘇錦不離身,卻不知道有這一層關係。」我說這話的時候,船身猛烈的搖了一下,不對!我立刻感到什麼不對頭的地方,隨即問道,「我好歹也昏迷了四五日,怎麼宋軍還在嘉陵江上?林老可曾打聽到了什麼?」
林升好像正在等著我問他這一句,立刻說道:「嘉陵江?現在宋軍已經不在嘉陵江上了,他們現在乃是在岷江之上。」「岷江?」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裡聽到過!林升看到我一副迷惑的樣子,耐心的解釋道,「在週二小姐昏迷的四五日,後蜀有來進攻了,只不過,這次是魏浩與馮清源一同出擊。」
「單獨打不過,這次換成了合擊?」我多少有些嘲諷,「難道後蜀不怕再嘉陵江上折損了過多的兵力麼?」
林升點點頭,眼光透過我,好像看到了昔日娘的什麼樣子,聲音都有些變了,於激動中摻雜著一絲不安,「週二小姐說的即是,可想必徐雲鶴看到了崔彥那幾封書信,本該分配在劍門關的兵力竟然調了一半到了嘉陵江來。」
「故而,劍門關對於趙匡義也不是天險了。」我輕歎一聲,「一個徐雲鶴,折了三元良將————林老,你快說來聽聽,這次的後蜀來攻是怎麼回事?」
林升雙目上視,陷進了回憶之中。「當時,我尚且在北船配藥。只聽到傳令員一聲令下,趕快躲進艙裡。」他地聲音起先衰老而緩慢,好像古老的淙淙地流水,帶著無數的故事,而後竟然金戈忽生。刀劍齊鳴,「我自然不能全躲在艙裡,我還要看清宋軍是怎麼樣迎敵的。於是就破開了窗紙,湊了上去。此次的後蜀攻勢之猛,甚過前兩次,與他們相比。宋軍水兵此次是差了一些。」
我點點頭,「宋軍大都在北方出生,自然在水軍上差一些,都是在陣法上和指揮上勝過後蜀一籌。若是此次後蜀滅了宋軍,劍門關之戰就成了空談,趙匡義的反間計就白費了心機。」
「這次開始是魏浩最先來攻,水軍作戰主要比地就是箭弩。而魏浩又是主動來攻的一方,自然在弓箭上毫不含糊。」林升彷彿讓我看到了那一幕,「沒用的!」我搖搖頭,「宋軍此次竟然用的黃花梨木作船。真是下了血本,黃花梨木遇火不燃。連弓箭也很難穿透,魏浩那次就吃了苦頭。」
「可是。宋軍的某些優勢,恰恰就是他的劣勢。」林升眼角地皺紋都舒展了。「此次魏浩不僅帶了足夠的箭弩,而且帶了一件物事,專門為了對付宋軍的雙層戰船。」
我心中一動,「難道,是沸油?」
林升驚訝道,「難道週二小姐當天就清醒過來了?」我搖搖頭,「不是,只是偶爾想到。沸油能順著雙層戰船的連接處滲入底層,讓下層控制方向的將士們掌握不好方向。若用一定數量凝固的油射到接縫處,用火引燃,任誰也不會想到下層的人會逐漸失去控制地。」
「週二小姐怎麼想到了那裡?」林升疑惑地說。「魏浩只是選了一隊武功高強地將士去傾倒沸油。哪裡用得著那麼麻煩?」隨即又笑笑。「之後。老夫在船上也是慌張地要命。不過。當時竟然是又慌張。又期待。真想看看趙匡義那小子想地出什麼好辦法對付魏浩。」
「這能有什麼好辦法?」我冷笑。「他們明擺著要輸了————若是還不用箭弩地話。難道要等到收屍地時候用麼?」
「趙匡義和週二小姐一樣地想法。他也是讓手下先射殺那些敢死隊。接著。又讓傳令員傳令下去。全前進。」
「這樣就完了麼?」我搖搖頭。「只是敢死隊死了。萬萬不能擺脫後蜀吧?」
林升一笑。「若是週二小姐。會怎麼做呢?」我微微思忖了一下。「馮清源此時在哪裡?」
「就在對岸不遠。只等著趙匡義一靠岸。就開始進攻。
我動了動嘴角,揚起一個笑,「若是我地話,我就————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林升在那一刻睜大了蒼老而耷拉下的眼睛,厚厚地眼袋格外疲憊,我有些期待的問,「怎麼,趙匡義當時怎麼做了?」林老聲音有些啞,勉強抽出一絲高聲對我說,「趙匡義當時下令,全軍掉轉方向,向著反方向全前進!」
「哦,是這樣。」我玩味著,「看來這位宋軍統帥也不是草包。知道誘敵來襲的道理。」
林升接著講道,「等到宋軍的所有戰船都來到了嘉陵江的岸上,江上起了霧,我根本看不到魏浩和馮清源在哪裡。只聽到接連不斷的箭羽咻咻從頭上劃過的聲音。」
我掩面,「後蜀心急聲辨人。後蜀之人從小生活在霧氣之中,佔據地利優勢。可是————」林升說道這裡有些激動,我急忙問道,「怎麼了?」
「這時後蜀的戰船,熒熒著綠光,宛如鬼火一般。」林升的聲音中飽含著疑惑,百思不得其解。「老夫遍翻醫書,也不知道那種藥材能出綠光。真是邪門!」
「綠光,鬼火……」我皺著眉,「難道是後蜀自己弄得?為了顯眼一些?」
「不,怎麼可能是後蜀自己弄得呢?這一顯眼,就成了眾矢之的————引來了魏、馮兩路主力,宋軍的戰船就藉著濃霧趁機悄悄的駛走了!」
我驚道。「就這樣,悄悄地駛走?一點也沒有驚動後蜀水軍?不可能……」不說宋軍有八萬水軍在嘉陵江上。單說那幾艘大船的划水聲音也大地驚人。這真是奇了,此次宋軍真是有如神助一般。
「不過是因為後蜀看見自家的戰船變得通體綠瑩瑩,頓時開始亂了陣腳,將士們鬧的異常兇猛,亂叫的亂叫。哭的哭,全然一點樣子都沒有。當時打著馮、魏兩號地戰船異常接近我所在的這一艘,竟然還是沒有現我。他們自顧不暇,怎麼可能來論別人?」林升淡淡的說道,
「而後一段時間,那綠瑩瑩的船恢復了正常。濃霧也散了,宋軍掉頭悄悄駛走了,連追都不知道向哪一個方向追
「所以趙匡義從嘉陵江進入了岷江?」我急急問道,終於想到了那一句「————岷江與劍門關毗鄰。」耳邊一緊,心下卻一鬆,喘了一口氣,笑了一下。「林老,終於要入劍門了呢!」
他忽然直起身,面色鄭重的斂起,頓時噤聲。端出一派莊重的神色,手法無比熟練地拔出我身上的銀針。還拿出了一條白帛按住我扎針的穴位————平常人的穴位對於我來說是沒有用處的,只得幾點殷殷紅紅的血點。
林升怎麼了?我正在心裡暗自嘀咕著。忽然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映在了我地眼中,端正清秀的下巴和倍加俊朗的臉龐同時滿滿地裝在了我眼中。他身上披了一件最普通的白色披肩,被江上地薄霧浸的溫潤了,這時柔柔地散開來,「你醒了?」
林升低著頭,以宋朝的禮儀恭恭敬敬保準地做了一揖,「臣,告退。」我轉過頭,強忍著不去看這一幕,趙匡義單手一揮,沒有出聲。
船艙中越來越安靜了,連一聲咳嗽都沒有,只有水流過地汩汩之聲順暢的劃過船底,越來越急地呼吸聲彷彿出賣了什麼,我感覺頭上有什麼東西壓下來,本來寬敞的船艙這是感覺黑暗無比,他不慌不忙的打量了一下我的周圍,嘴唇翻動了幾次,才開了口,「聽說你醒了,我來看看你。」
「堂堂主帥竟然出現在這裡。」我本來想狠狠的說出這句話,可不知道怎麼了,說出口的這句話感覺竟然這樣有氣無力,難道我是被這人使喚久了,因為太累,連一句凶狠的話都說不出來麼?
「————我,早就想來看看你。」細看他,此時憔悴疲憊,眼下的淡淡黑色出賣了他,臉上還有嫩青的鬍子茬兒,「只不過,那幾天軍務繁忙,我實在脫不開身。現在得了一個空兒,我馬上就過來
我微微揚了一下嘴角,瞬間又大笑起來,笑的酣暢淋漓,他被我弄得愣住了,「阿檀,你?」
「趙匡義,你說什麼要娶我,喜歡我,要與我相伴,其實,在你心中,我根本什麼也不是對不對?」我大聲說道,尖銳而犀利的聲音撕透了周圍的空氣,連他垂下的幾縷頭都在微微震顫,「在你心中,排在第一位的,只是你的大宋是不是?所以,你心甘情願被你所謂的皇兄利用,還欺騙自己說是手足情深。哼!那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我瞪大了眼睛,酸酸的眼中瞬間盈滿了淚花,淚光中的趙匡義是模糊的,真心的淚水和假意的淚水看的人有什麼不同?我掏出手帕擦擦眼睛,「你看,這方手帕,偷得沉香枕輕檀,曉來一夢寒。你知道麼?我爹爹就是因為南唐,放棄了我娘————我娘是當時的周人。他們,十二年不相見,見面即是黃泉。」他接過手帕,出神的看著手帕上的歲寒體,默默無聲,我哽咽著說,「也罷,先是我娘,接著是我,流著蘇家血的女兒都是這樣。」
趙匡義扶住我,一隻手輕輕拍著我的背,「阿檀,」他再次開了口,卻開的無比艱難,「大宋,在我心中確實是第一位。」他眼中掠過鷹隼一樣銳利的光芒,一閃而過,正當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的時候,他接著說————(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6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