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的閨秀,難道有出現在晉王府的麼?」我苦笑道,「這裡有的不過是阿檀而已。」
「好————」他拊掌,目光在我身上逡巡,「週二小姐換上了粗布棉衣倒也真像是個粗使丫頭。」嘴巴接著歪歪一笑,我看著他的笑容,心中有一種不詳預感,「你又要怎麼樣?」
他收回笑容,「不敢,不敢。在下怎麼能讓南唐的皇親國戚在晉王府當個粗使丫頭呢?」說著托著端正的下巴,思忖著,「不過,年關即至,每年晉王府人手都不夠,週二小姐能否施以援手呢?」
我強忍著揮拳向他的衝動,「晉王殿下打算讓我怎麼做?難道這一個月還沒有洩憤?」
「這一月怎麼了?」他疑惑的說。我看著他不解的神色,心中的氣憤本是一點,這時擴展成了一圈圈的波瀾,還在冒著泡泡。他接著說,「還請週二小姐年關的時候幫我處理一下書房的大小事宜。」
說罷嘴角含笑看著我,我心中一怒未平,一怒又起,「書房?」,他點點頭,「週二小姐肯定是識字的。」
這個倒好,就怕他到時候招架不住!我直直的看看他,張口就說,「冬晗我也要帶著。」
「冬晗?」他看著伏在地上的冬晗,點點頭,「隨你。」
是夜,我和冬晗便從四處漏風的陋室搬到了和書房的外間,「姑娘,你看!」冬晗指著床下火盆中堆得高高的煤塊說,「晚上再也不用擔心著涼了!」
我笑了笑,「你跟著我,總算沒有白受苦。」
冬晗抬起了頭,圓圓的臉上掛著甜甜的笑,給平凡無奇的面孔添了幾分姿色,「姑娘說的什麼話,哪有我埋怨姑娘的道理?」
日子眼看著就到了新年。我和冬晗在晉王地書房沒過幾天。便覺得忙不過來。打掃書架。整理書桌。將藏書一本一本拿出來曬。又排好編號搬回去。
「晉王府沒有人了麼?」我對著冬晗說。「怎麼讓兩個女人做這種事?」
冬晗氣喘吁吁地說。「姑娘。比起廚房中地活兒。這裡還算是清淨地。只是累一些。」
「累一些?」我看著架子上地書。「光是搬下來就要我們地命了。更別提搬出去曬!」趙匡義覺得心中憤慨沒有洩夠麼。這樣折磨於我。還拉上一個冬晗。
「姑娘。這樣也沒有辦法啊。這都是命。」冬晗說著。將一本書抽了出來。可能是架子上地書排地太密了。抽出了一本。其他地書也趕趟兒一樣向下散開。
「啊——」冬晗對著無心造成地災禍不知所措。只能一本一本地撿起。我歎了一口氣。「禍不單行啊!」
「————誰說福無雙至了?」一個粗獷的男聲炸開,在空曠的書房格外的響,我和冬晗不由自主的回過頭,一個高大鬍鬚虯結,身著侍衛制服的男子走了進來,看了看冬晗,眼睛瞪得銅鈴大,「這位可是周姑娘?」
冬晗「撲哧」一聲笑出來,用手指了指我,「你什麼眼神,怎麼美醜不分?」
那漢子撓了撓頭,鬧了個大紅臉,不好意思的說道,「二爺只告訴我書房中最漂亮的就是周姑娘,所以我就以為你是。」
冬晗轉過頭,對著我說,「姑娘,這人是王爺派來的。」
我點了點頭,衝著那漢子道,「他又說了什麼?」
那漢子這才看向我,目光坦然,「二爺說,周姑娘定是搬不動書,讓我們幾個侍衛來幫忙。」算他有良心,我看著那漢子,「這位大哥怎麼稱呼?」
那漢子臉更紅了,急忙搖頭,「不敢不敢,我叫范懷。」說著退後,走的時候眼睛不住看著冬晗,不一會兒,七八個侍衛模樣的人魚貫而入,搬出書架上的書,老老實實的放在院子中。
「姑娘,王爺可真是心細如。」冬晗在我翻書頁的時候小聲叨咕著,我聽著風從耳邊呼呼穿過,冷凜而刺骨的氣息繚繞在頭之上,「他心細如?」我冷笑道,「他若是不派人來的話,我們不會自己搬書?」
就算是每天只搬一本,也強過他雪中送炭的假慇勤。
在侍衛們的幫助之下,書很快就曬完了,每本書夾上了芸草防蛀,在一一的放入書架上。
那高大粗獷的漢子范懷仍然是熱烈的越過我斜看著冬晗,「周姑娘,凡是晉王府能用得上我們的地方,你只管開口!」
我點了點頭,冬晗卻是不耐煩的起身回屋去了。
新年的氣氛越來越濃,連我這個異國之人也不免為晉王府的氣氛所感染。是離家太久了麼?
除夕之夜,我和冬晗守著書房外間的一盞燈火強忍著困意守歲,冬晗和我說一些她小時候的事情,我熬不過睏意,將要睡去。
肩上被人一派,驚得我睡意全無,我一抬頭,「誰?」
趙匡義穿著一身黑色六爪紋龍金絲禮服,頭帶絞絲鏤空玄黑冠,冠上鑲著的一塊紫玉晶瑩剔透,似笑非笑的看著我,「這就要睡了?」
我沒好氣的說,「當然不,看到尊駕,若還能誰的著,那可真非凡人。」
他掩口一笑,「枉我匆匆辭別皇兄就來看你,週二小姐怎麼這樣不領情?你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忘記了?」
「有什麼忘記的?」我看著搖曳的火苗,冬晗詢問的目光,搖搖頭,「哪兒會有什麼。」
他將我拉出房間,驟然的冷氣使我打了個寒戰。「我感覺你一定會忘,所以我幫你記住了。」
他的眼睛在黑夜中閃閃亮,攤開手,一隻簪子出現在掌心。
小葉紫檀鑲銀的柄,簪子頭兒極其繁複,兩隻鏤空的銀色蝴蝶想要騰空飛走一樣,並列在兩側,在兩隻蝴蝶的下方,竟然還有兩隻小蝴蝶,四蝶各有特色,讓人移不開眼。
他將我的輕輕挽成一個小髻,「週二小姐決計不會想起自己在除夕夜及笄,只好由我來代勞。」
我按下心頭中的翻騰而上的感動,便要拿下那只簪子,「要你來?難道我周嘉敏連只簪子都沒有?」
「周嘉敏?」他按住我的手,強硬的不讓我取下那只簪子,「周嘉敏何其多,而阿檀只有一個。簪子何其多,給你及笄的人只有一個。」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手上傳來他大手的溫暖觸感,於是慌忙把手甩下,「你————不講禮法,哪有男人給女人及笄的?」
他執起我的手,眼角帶著一絲迫切,「這時候又說禮法,怎麼不見阿檀和我共處一間,共乘一騎,同居同行的時候說呢?」
他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明天我帶你入宮,等到趙普來拜年的時候,讓他來解蠱。之後我們……」
我打斷了他的自說自話,「帶我入宮見趙匡胤麼?我為什麼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