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他忽然停了下來,我抬眼一看,可是怎麼也看不清楚擋在前方的人是誰,因著酒勁,看什麼都是影影綽綽的雙份兒。凝神一聽,才知道來的人是樊若水。
阿光帶著我一起停下,低聲問道,「你來這裡幹什麼?」
樊若水依舊是溫和如昔地說了句,「敢問這位可是週二小姐?」
「週二小姐?」阿光反問一句,目光落在我束用的男子的冠上,「樊大人既然號稱算定南唐,那麼你就來說說這到底是不是週二小姐?」
樊若水有些忍氣吞聲的說,「煩請二爺將二小姐歸還。」
阿光纏在我肋下的手越的緊了,「若我說不呢?你有什麼法子把她帶回去?還有,現在的你,有資格和我談這些嗎?」
樊若水面上一陣慘白,卻站立端端正正行了一個禮,「二爺經世之才,怎麼能屈居人下。若二爺將週二小姐歸還,若水願意國士待之。」
阿光輕笑一聲,「人嘴兩張皮,何況你這一招又離間我們兄弟感情,又讓她回去。我怎麼會上當?倘若我應了下來,才是犯了糊塗。他年,你難保不會這樣對待別人!」
樊若水抿抿嘴角,「待到國破家亦亡之時,我這種人是見不得光的。」
阿光疑道,「大哥許你的安樂呢?你不是應了下來?」
樊若水搖搖頭,「若水只懇求二爺好生對待週二小姐,否則刺客之怒,血濺五步,天下縞素,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阿光哈哈大笑。「這還用你說。我自己地丫頭我能不上心?」
樊若水微微歎了一口氣。轉身就走。
待他走遠了。阿光放開我地咽喉。我頓時覺得喉嚨一陣通透。氣流從口中吹過。這才能開口說話。「賊強人!幹嘛摀住我地喉嚨?」喝了酒。起狠來凶悍異常。連一貫地偽裝都忘了。
他手一捲。拉著我徑直奔向了車。在車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好像疾跑了幾十里一樣。
「跑什麼?」車子搖搖晃晃。我一呼一吸之間。小小地車廂之間全是酒氣。說不盡地奢靡輕浮。這時地我多少有點清醒了。看見身旁地阿光眼睛緊緊盯著我地一舉一動。不由得有幾分害怕。向後縮去。
他見我向後一縮。面上立刻掛滿了一層薄霜。故意我地方向移過來。
「你……」我看著他得意洋洋的臉,迅挪了挪,才現這樣不過是困獸之鬥。他看到我這樣子,咧嘴一笑,淡淡的酒氣氤氳開來,「嚇你一下。怎樣,週二小姐也這樣膽小麼?」
正說著,車輪硌上一塊石頭,車廂劇烈的一晃,他結結實實的撞到了我的身上。
忽如齊來的壓力和那一瞬的不知所措讓我的腦子有些許的空白,之後身上的熱度又使得我焦躁不安,我伸手將身上的人推開,「喂,你還不快起來?」
他漆黑如墨的眼珠慢慢的盯著我,「啊呀,週二小姐,都是在下的不是。」語調油滑無比。
知道了還不快點?
他一個起身,我只覺得身上有什麼被勾著自己向上提,向下一瞧,卻是衣帶上裝飾用的小金鉤,「撕拉」一聲。阿光的衣裳被金鉤劃開,露出整齊雪白的裡衣,他看著尷尬無措的我,「週二小姐可是將在下的蘇錦繡竹青裳弄壞了,這可怎麼辦呢?」
我的臉燒得厲害,「要不是你壓上來,我的金鉤怎麼會勾住你的衣服?」心下明白了他的意圖,便換上了一副冷靜自持的面容,「那你說怎麼辦?」
他的眼中原有一簇小小的火苗在燒著,一看我用這副表情對著他,當下隱沒了笑,說出的話也帶著三分冷意,「週二小姐有什麼可以相賠?」
我鎮定的搖搖頭,看你能撐到幾時?
還不等他開口,車廂中就開始了劇烈的左右搖晃,外頭箭弩破空之聲不斷傳來,無數之箭釘在車上,好像芝麻滿滿嵌在燒餅中,一聲一聲聽的心頭麻。
「這是?」我對他投以疑惑的目光。
他低頭思忖了一下,「你那姐姐真是不死心啊……」
姐姐?真的是她?
一隻長箭破了木窗的桎梏,帶著風的悲鳴,向著我的額頭襲來。
來不及反應,甚至只剩下了通體的冰涼,幼年時琵琶語的溫柔撫慰難道只是一場空?
身體再次被撲倒錯開這一箭的鋒芒,剛想掙扎的抬起頭,眼前的人慍怒的看著我,「看到了怎麼不躲?」
我瞄瞄他,他鋒利的眉毛彷彿要衝出來一般,馬兒適時嘶鳴一聲,外界的箭雨有減少的趨勢,釘馬車壁上的響動也少了起來。
「我是故意的可以了麼?」聽著外面的響動漸漸平息,我開了口。
「故意的?」他驚訝的看著我,「這樣的姐姐值得你如此麼?或者,你是覺得你此生都不能和你姐夫雙宿雙飛,於是著姐姐的手奔赴九泉,還能讓她愧疚幾天。」
心中有什麼被他一攪,疼痛難當,「好啊,可是你既然打算將我從揚州抓到汴京,怎麼就不趁機遂了我的心,讓我一命嗚呼呢?」
他足足看了我有半盞茶的時辰,眼中濃重的情緒如海潮一般的襲來,本來幽深的眼睛在昏暗的車廂中格外閃亮,身子不由分說的向著我這個方向湊了過來。左手一籠,我的兩隻手腕被他抓的死死的,壓在車框上,「你…你要幹什麼……」話一出口,才驚覺自己的聲音如此的輕軟柔靡,甚至不如他的此刻的呼吸聲粗重。
他端正清秀的下頷甚至貼在了我的脖子上,呼吸之間的氣流都能融在我的臉上。我想逃離,他左手一捏我的手腕,那種痛感鈍鈍的,卻異常的真實。見我疼的皺眉,他卻是一笑,「覺得疼?你知不知道你有多疼,我亦如是?」
「放手!」我拚命一甩,他的左手反彈,人就直直的向著前方飛了出去,一聲鈍響,倒在軟墊上。
良久,阿光都沒有反應。
任馬車疾馳,左轉,右轉,上下顛簸,左右晃動,他甚至連眼睛都沒有張開過,呼吸也好像沒有了一樣。
一抹慌張在心尖上爬過,他不會就這樣死了吧?
躡手躡腳的移到他身邊,他的臉在我眼前放大了無限倍,左看右看,伸手一探,還是沒有呼吸。是真的死了還是龜息?
一咬牙,伸著手探向他的衣襟,心跳總做不了假吧?
我的手剛放在他的胸口上,才現他的身體竟還是溫熱的。此時,一隻熾熱的手悄悄地將不設防的我一拉,我像八爪魚一樣倒在他身上,他一氣呵成的用另一隻手生澀的按下我的頭,英挺的面容靠近我的臉,眼中有些羞澀。「你……」我給他忽如起來的一嚇,話都忘了說。他聽到我的話,帶著和我一模一樣傷疤的左手一顫,更加力將我拉向他。
一個火熱的軟軟的東西覆蓋在了我的唇上,開始還在我的嘴唇上流連,而後又像要失去什麼一樣,今朝有酒今朝醉,急急的叩開唇齒,在唇齒之間攻城略地。他慢慢放開左手,在我的頭上游移。我的雙手急著掙扎,卻被他一隻右手輕巧的化解開來。
待呼吸和呼吸之間的糾纏慢慢平息,他一臉愜意的看著我,「週二小姐如此主動,真是大大出乎在下的意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