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開始整日整日不回家,即使回到家裡,他也是滿面疲憊,蘇姨乾脆換做男裝,寸步不離的在他身邊。
我尋著一個空,跟在蘇姨身後,悄悄問道,「你們可是在籌措這場揚州之戰麼?」
蘇姨男子裝扮也別有氣質,她手上拿著一把折扇,一下子打開了,漫不經心的扇著,「是啊,阿檀想聽聽?」便不由分說的拉起我進入了爹爹的書房。抬起嗓門叫著,「你女兒要學打仗啦,怎麼樣,有出息不?」我好奇的看著那長長地帶著複雜箭頭的圖紙,心中一陣顫抖。爹爹手上拿了一支筆,笑著道,「正好,我手也酸了,不如讓阿檀給我謄一下這份名單。」
我接過筆,開始謄寫。「清流關守衛,節度使皇甫暉,姚鳳—————清流關?離主城這般近?!」我看向爹爹,爹爹無奈的看著我,倒是蘇姨接了腔,「阿檀可要去**暫避一下?揚州可是不安全……」我當即搖搖頭,她眼中透出讚許的光,「不過,待到打起了仗,你這舒舒服服的周府可是不能住了。」她瞭然的說著。「若是在郊外有私宅的話,帶上阿檀去那裡倒是不錯。」她嫣然一笑,「我就不用了,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我看著坐在一起議事好像一幅畫般的他們,覺得自己這樣幸福,臉上有點燒,掩飾一樣的低下頭接著謄寫。「周軍殿前都虞候,趙匡胤。」嘴上念著,「這個名字倒是有些意思。」蘇姨聽了我的話,一直看著爹爹的頭轉過來,大聲說,「他不僅名字有意思,連用兵也是極其強硬的。就是有些強硬的過了頭,讓底下人親近不起來。不過,在小一輩中算是好的了,此次周軍攻打揚州,我唯一所擔心就是他所領的那一隻軍隊。」
我點點頭,接著抄下去,「周軍都督韓令坤。」姓韓的?我沒有管那麼多,將謄好的名單交給爹爹,「若是我搬到郊外私宅,看不到爹爹和蘇姨怎麼辦?」
蘇姨湊過去看我的字,嘴上說著,「這個不會,領兵在忙,我也不會忘了阿檀。」
我放下心,又想起一個人,便開了口,「我那個侍衛,也一同帶過去吧,他救過我三次,是忠心耿耿的。」爹爹頭一點,算是同意了。
搬進郊外的宅子後,周府中體驗不到的戰火轟隆鋪天蓋地的襲來,城中巡視的士兵的眼神,增加的甲兵,呼之欲出的緊張氣氛無數的事實都昭示著戰事的來臨,不管消息走漏與否,山雨欲來的氣氛都是騙不了人的,尤其騙不了生與斯長於斯的百姓。甚至連過日子都成了難事,揚州沒有離封鎖,卻無限逼近,無數的揚州百姓就在這樣的壓力之下戰戰兢兢的過活。
我甚至渴望周軍趕快的進攻,然後我南唐的大好男兒將他們驅逐出境,也好過每天生活在一把隨時可以掉下的銳劍之下。
私宅中的日子極為無聊,我每天就和悄悄出去打聽消息的小丫頭聊聊天。
這天午後。天氣蔚晴。小丫頭罥兒一臉慌張地竄進來。「二小姐。不好啦。周賊打入清流關了!」
我正在假寐。這是一骨碌爬起來。「你這是聽話誰說地?」
罥兒越是慌張。話說得越亂。「早市上地老伯。清流關有兒子……。嗚嗚嗚。怎麼辦?」
我想了一下。「你可是說。早市上有人說。他兒子在清流關。親眼看到周軍進關了?」
她點點頭。我瞥一眼她哭地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地樣子。隨口說著。「你怎知道他說地是真地?說不定是蠱惑人心。在這裡周軍又傷不到你。不要哭了。」
被她這樣一攪。午覺也睡不成了。我起身走到庭前看芍葯。卻看見阿光在庭前打拳。看我來了。對我一點頭。站著不語。我反而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他掃了我一眼。「那個周軍攻入清流關地消息是真地。」這句話意外地長。
我來不及答話,只聽到一個聲音大聲答道,「咦,這位小哥,你怎麼知道是真的?」
阿光的唇抿著,不說話。
「蘇姨?」我驚喜的看著她,「你好久沒有來了!」
她仍是一身男裝打扮,不同的是多了些風塵,臉上還有些灰土,卻仍是麗色不減,她走到阿光身邊,在他左臂輕輕一拍,「你知道的倒是蠻多的嗎?不過你要是對阿檀不利,就別怪我心狠手辣啦,管你救過阿檀幾次,那可與我無關。」
不知怎的,我忽然覺得胸口悶悶得,疼痛難忍,「蘇姨————」她回頭看了看我的反應,「不好,怎麼了?」趕忙給我推推心口,一邊說著,「你不用上火著急,周軍是過了清流關,不過那是南唐佯敗,皇甫暉和姚鳳雖然不濟,還不至於敗得摧枯拉朽,任人宰割。清流關只不過給周軍一點甜頭罷了。」說罷她擠擠眼,「別忘了蘇姨的拿手好戲啊!」只是這句話像是倒了架子,有種心虛的味道。
「拿手好戲?」我胸口痛慢慢平息,壓低了聲音說著,「難道蘇姨你要下毒?這怎麼能夠做到?」
她眼中透出冰冷的光,「你難道不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為了打贏一場戰爭,可以用盡各種手段。自然可以下毒。」
「清流關————清流河……」難道,我撞上她含悲的眸子,卻說不出什麼。「你是不是想問我怎樣下的毒?」她嘴邊勉強勾起一抹笑,卻是我見過她之後最難看的笑,「是啊,如你所想,我就是下在了清流河中。」
我別過頭,風吹過庭前的芍葯,花瓣開始一片片的剝落落下來。我撿起花瓣,卻現實在多的撿不完。「你————將揚州城的百姓置於何處?」我開了口,只是不知這句話問的是我還是她。
「百姓?」她仰頭裝作思考,繼而嫵媚一笑,「我先前了號令,讓家家屯水,何況還有井水,不過只是苦了清流河附近的百姓了。這種藥,好似瘟疫,就等著周軍丟盔棄甲好了。」她大大方方的坐在地上,笑著看著我。
「你什麼時候再來看我,還有,爹爹呢?」她歪著頭,「哼,你爹爹忙的要死要活,哪有時間顧得上你?還是我對你好!喲,申時啦,我得走了!」說著拍拍我,「阿檀,改天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