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水澈一臉疲憊的回到龍塔,駱芬格才後知後覺的想起或許今天是狂人破蛋的日子。看著水澈空空如也的雙手,她又疑惑了,不是應該把那只變回原始形態的小老虎帶回來麼?她以前在冥暗沼澤見過翼虎獸的各種形態,但是水澈渾身上下沒有一種東西屬於翼虎獸的樣子。就在駱芬格思考著要不要問候一聲的時候,康妮先開口了。
「水澈,狂人……還好麼?」比起駱芬格以及其他人來說,康妮對於狂人的感情更深一些。她這句問話純粹是為了關
水澈半睜開眼,看起來還很迷糊就像剛睡醒一般:「嗯,很好。他找吃的去了。」也許吧,不過依那只跟豬似的老虎來說,找吃的可能性大些。
康妮看著水澈的表情好像渾不在乎一樣,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但礙於某些人類的禮儀,她沒有指責出口,而是悶悶的坐到一邊了。
「老龍呢?」順手把科學扔到地上,水澈問加布茲道:「出去了麼?」
加布茲點點頭:「剛出去沒多久。」
每天老龍都要出去幾個沙漏,這是以前沒有的習慣。他沒說不讓水澈跟著,倒是水澈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總是沒時間顧看他。
想到這水澈不得不將陪伴朋友的時間拖延,跟他們說了聲無聊可以找花花和莫然,就出了龍塔。
「水澈好像很忙哦。」康妮將地上的科學抱住,「我們是不是給她添麻煩了?」
「怎麼會。」駱芬格懶懶地靠在扶手椅上:「她是放心我們才會這樣的,如果嫌麻煩先前就不會帶我們來了。」
加布茲只是看著,沒說話。
「嗨。我們為什麼不出去轉轉?」駱芬格也是窮極無聊:「那隻小母龍不知道還記得我們麼?」
康妮地眼睛亮了:「你是說解語花?:那只胖乎乎地綠色小龍真是可愛到爆。她最受不了小解語花睜著亮晶晶地眼睛看她地樣子了。
駱芬格聽了一口水沒噴出來。小解語花?那只龍在還是蛋地時候就已經有當你祖奶奶地輩分了!龍蛋孕育三百辰可是不是隨口說說地。她搖搖頭。謹慎地把杯子放到原處。還是找同種族地說話安全點……
另一邊水澈循著某種說不上來地預感。找到了位於亙島深湖旁地一個山洞。她皺起眉頭。老龍會在這裡麼?邊向山洞走去。邊看著這裡熟悉地景色。自從開了水系地能力以後。她就再也沒來過了呢。這裡可不是一個給她留下好印象地地方。
當水澈走進山洞時。巨大地喘息讓她胸口一窒。裡面有龍。一頭呼吸急促聽起來身體狀況不怎麼樂觀地龍。幾乎是同時。她想轉身離開。拒絕馬上就要面對地情景。但是那喘息越來越急促。似乎馬上就要擠在一起阻止呼吸者迫切地求生意念。
水澈心臟狠狠地**了一下。不管不顧地往前衝。那洞不深幾步就見底了。
一時間所有地事情都飛出了水澈的世界,她看到一條剝鱗皺皮的藍色老年龍臥在洞底軟軟的甘草墊上。雜草的清香混著龍有些腥臭的體味。在山洞裡瀰散著一種難言地薄霧。
老年龍似乎感覺到有人來,起初以為是一直照看自己的友人,卻等了忒長時間不見那人挪動腳步。當他緩緩,緩緩地抬起已然無力地頭顱時,稍稍有些渾濁的黃色眼睛因為震驚恢復了一些清明。
「澈兒……」他說,卻沒有下文。
水澈想擺一個好笑地表情。事實上並不成功:「你每天就在這裡釣魚麼?」嘴唇扭曲,連頰邊的肌肉都在不自覺地被那根深陷在血肉裡的筋帶著抖動。
老龍呼出一口氣。聲音沙啞:「這是治療方案。」他說,盡量用平緩舒和地口氣以表示他確實沒什麼。
水澈聳聳肩。不知道為什麼,看見老龍這副模樣她反倒是放心了。踏踏實實的安生了。靜靜走到甘草墊前,沒有請示主人。直接揪著長長地龍鬚爬到老龍身上。一如,三辰時最粘人的嬰兒她,水澈將龍鬚當做自己的墊子,躺得分外舒服。
老龍暗歎一聲,不再說話,慢慢地用因為怕驚動背上少女而放到最輕的力道降下身去。就像以前他曾經帶那個黑眸閃閃的野猴娃娃一樣。
靜默,是山洞裡滴答的水聲。
「……你不該瞞我的。」許久之後,水澈說,哪怕讓我看著你也好,「也許我還能做點什麼。」
老龍搖搖頭:「兩千辰前,我也是這麼以為的。」他眼神放柔,看著洞口露出的一點點星星水光:「澈兒,生老病死不是說改就改的,命運的存在就會有他的道理。因為你和一切後代的出生,我們就要欣然前往龍神神殿。接受生命之神的洗禮。」龍爪熟悉的找上背部擁臥的孩子,輕拍:「要知道,去龍神神殿,是作為一條龍最欣然前去的地方。」
藍長老看不到水澈的回答,只是依稀覺得背上的人在搖她帶著半長的小腦袋。半晌,水澈才出嗡嗡的類似說話聲的回答:「那我不做龍了,好不好?我不想,不想……」不想你離開我。不想你難受,不想讓你有著因為看見「命運」而愁苦的臉色。也因為,我再也經不起離別這種讓龍無力的事情。
「傻話。」老龍現在也沒力氣跟水澈槓,他心思早不在這了。對他來說,看著他最愛的孩子一點點長大,那是最幸福的,至於他的結局,他倒是從不曾認真想過。他願意每天起來倒吊著賴床小傢伙滿臉凶相,威脅她今天不給她鬍子拽;他願意做著千辰如一日的難吃飯菜,看小傢伙皺眉,然後偷偷修習廚藝,直到她養刁他的胃;他願意用已經算不得准的籐條給小傢伙測身高,哪怕只長了一個小指頭那麼長他也會興奮得大叫……畢竟對於他的小猴子來說,這些成長都是奇跡。
「是真的!」水澈卻突然拗上了關於人類和龍的話題:「師父,我可以不做龍的,亞非特大6上的女巫說過,我可以自己選擇,如果……如果我選擇做人類的話,是不是可以給你多留一個名額?」無論長多大,對於成年體龍來說還是太過細小的人類胳膊緊緊嵌入老龍不再堅硬的龍鱗之間,「師父,我不做龍了。我當人還不行?師父你別走……」哽咽的聲音從喉嚨的夾縫中擠出來,這景象——
依稀,水澈又回到了那個藍長老帶她來深湖的下午。
「師父我不調皮了,你別把我扔了!」那個剛剛還一臉皮相的小娃現在正用胖胖的小胳膊抱緊了老人的腿,肉呼呼的臉蛋還掛著帶有溫度的水珠。這年齡的孩子,淚珠說掉就掉,就跟戴在身上隨手就能扔似的。
而一臉嚴肅不比往常的藍袍老人卻只是用小孩子無法抗拒的力量拎起她的衣領,狠狠地,沒有任何轉換餘地地將她扔進湖中央:「活下來,我就帶你走。」記憶裡,那是藍長老唯一一次對自己表露凶相。
小孩只是哭,在湖裡撲騰,不久體力不支開始下沉。那時淚,湖水還是什麼都攪在一起,拌出了一種叫做苦水的東西,小孩喝了又吐吐了又喝。但是自始至終,她沒有怨恨過老人的狠心。只是在水裡,拳頭攥得緊緊的,有朝一日我出去,一定要練力氣,讓你,再也不能把我扔掉。
可是小孩沒想到,等她力量漸生,老人就把她扔到了那個遠離他的地方;而當她修成歸來,卻似乎又要面臨一場離別。
「都多大了,還哭鼻子,真不害臊!」老龍的聲音驀地大了些,只見藍光漸盛,老人又恢復了往常的模樣:「老子不就在這裡多休息一會麼,你這小猴就不能讓老子安生安生!?不讓老子安生就罷了,還什麼東西都不給我帶!你,給我三隻烤全鷹,我就不計較你今天打擾我休息的罪過!」
突然的變化讓水澈措手不及,但也終於認定了什麼——當老龍逞強的時候,事情的真實情況只會更加糟糕。
用衣袖擦乾淨水澈臉上的淚痕,這動作經年不用,老龍都生疏了,他看著她吃疼的表情,不自然的紅了臉,大聲道:「你,哭喪哦!你師父我那可是亙萬辰一條龍,哪裡是說倒就倒的!趕緊給我生火烤肉去,否則老子剝了你的皮!」
和藍長老的慌張言辭形成對比的是,水澈慢慢在草墊上坐正,她看著眼前的老人沉聲道:「我沒有說傻話。我,不當龍了。」
轟!一個暴栗!
「丫你不當龍了,我豈不是白養你了!那我這輩子養的是毛啊毛啊!難道真養了一隻猴子不成!?」這死孩子怎麼不開竅,你不當龍怎麼在亙島留下來!
水澈詭異的一笑:「師父,想不想去亞非特玩玩?在那裡我可是一個城的城主哦!烤肉算什麼,吃多了還會膩,人類的美食可比這裡種類多得多……」她沒有說下去,看著眼前已經完全帶著怒色的老龍,就見他老人家叉腰怒吼一聲:
「丫你吃好的不給我帶回來!」你當我喜歡吃烤味啊,實在是龍島沒啥材料可選,能吃點不焦不生的燒烤已經不錯了。你小猴子出去吃香的喝辣的,偏不給你師父帶,不給就不給吧,竟然現在還想食誘了,真是忍無可忍無須再忍!
水澈小兒,還我水系龍長老的威嚴來!